《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91、番外（6）

　　“阿列克谢，我说过了不要如此心急。”

　　彼得的庄园中，不知何时走进一位高高大大的男子，他有着一头乌鸦一样黑的头发，猩红的眼睛昭示着属于自己的来历，他走进庄园，来来往往的各人却对他的到来仿佛熟视无睹。

　　原本应当在此刻巡视着自己领土的彼得坐在城堡的中心，看着缓步走来的男子，他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霾，“我答应过你，连这样一点耐心都没有吗？”

　　“那得看来的是什么人。”名为阿列克谢的血魔开口，他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一旁的扶手椅上，翘起双腿看着相熟的领主，“你这一次还真是找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魔法师的血？”彼得的声音里微微有些怒意，“我将她送给你还不够吗？”

　　“或许加上你的女儿更好，不是吗？”血魔说，摇摇头，“多余的玩笑我就不再说了，你找来的魔法师绝不是泛泛之辈，能轻易突破我的幻境，有趣。”

　　彼得凉凉的看着他，“你最好不要被她杀死。”

　　“怎么会。”阿列克谢露出一丝微笑，“你不知道，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自己的心吗？”

　　“从百年前你们赫仁家与我签订契约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切，而你，彼得，你到现在还依然一无所觉，可笑。”他摇摇头，灵敏的听觉听到房门边沉重的脚步声，亮出獠牙狰狞的笑，“看来是我们的客人到了。”

　　“你是说她？！”彼得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他几乎有些站不稳，“你明知不能让她知道这一切！”

　　“知道又如何？”阿列克谢走到了门边，还没有等他伸手开门，原本华贵的大门上就像是被反复击打了一般露出道道龟裂来，支离破碎的坠落在脚边，血魔稍稍后退一步，就看见从庭院中而来，赤红着双眼的魔法师。

　　血魔见状，不躲也不闪，深深冲还抱着辛西娅的盖娅鞠了一躬，“久仰，我亲爱的天才法师——哦，还有彼得大人的爱女，辛西娅阁下。”

　　盖娅的目光先是放在了阿列克谢的脸上，又飘向彼得的，冷声问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赫仁家的女儿被中了幻境的自己险些杀死，而罪魁祸首竟然还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与父亲同坐一堂！

　　“听着、盖娅，这个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彼得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几乎是踉跄的走近盖娅，“辛西娅、辛西娅她还好么…”

　　见状，盖娅后退几步，脸上压制不住的露出厌恶的神情，“别靠近她。”她警告到。

　　“噗嗤。”一旁的阿列克谢看到这样的闹剧，忍不住发笑，看着盖娅和彼得两人投射而来的目光，举起双手，“继续，你们继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盖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静中的怒火，步步紧逼盯着彼得。

　　“彼得啊，就告诉她吧，毕竟，你的时间也不多了不是吗？”血魔懒洋洋的玩弄着自己的指甲，貌似不在意的将后背露出给前来的法师。

　　“我…”彼得看了看盖娅，咬牙道，“如你所见，我…我们的祖先与居住在这里的血魔签订了契约，通过献祭生命来获得无穷的矿藏和财富，这个地方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们是真心想让这里成为一处人民安居乐业的地方…“

　　盖娅昂头，显然并不打算听他说完，“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看向怀里的辛西娅，她可从来没有听过什么“理想”能让一个父亲去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陷入如此死境。

　　“我和他说过的、我明明说过！”彼得抱着自己的脑袋低吼，冲阿列克谢喊叫，”我说过了不要动我的家人…！“

　　“你不能阻止一个血魔对新鲜血液的渴望不是吗？你难道会因为慈悲放过这条火腿选择另外一条？“血魔反问，笑意盈盈的看着盖娅，”不是想要杀掉我么？你尽管来试试啊。”

　　“你当我是真的做不到吗？”盖娅眸子里流过一丝青蓝色，那道青蓝色的光焰像是水流一般从她身上窜出，泼洒在地将整个房间化为了燃烧着的火场。

　　生平最为惧怕火焰的血魔却陶醉般的望着这堪称是美丽的画面，他伸出手，在接触到火焰的刹那就失去了自己的四根手指。

　　“啊啊…多么美丽的火焰，终于…”青色的死神环绕上他的脚跟，那张英俊的庞倏尔就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盖娅只觉得这一切来的太不自然，场面却容不得她多想，收了火焰，她将怀中的辛西娅更是抱紧了几分，看向了缩在一旁的彼得。

　　“不、不要…”不知道为何，看到消失在火焰里血魔，他的脸上遍布着恐惧，又转而化作发狂般的愤怒，“不、你不能！”他刚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盖娅狠狠扼住了喉咙，她直直盯着那双和辛西娅相差无几的眼睛。

　　“你究竟在做什么？”她质问，却在下一秒就看见彼得的眼睛上翻，眼眶出露出大半的眼白，他狂乱的抽搐着，简直就像被辛西娅使役的死者状态一致，盖娅松开手任他在地上抽搐着，过了不久他却停了下来，露出血红的眼睛，那抹笑意十分眼熟，分明就是先前消失在魔法制造的火焰里的血魔的笑容。

　　“啊啊…又回来了吗？”这时候盖娅才发觉原先的血魔那张脸和彼得的面容有些相似，现在的“彼得”分明有着和先前男人一样的面孔，气质却大相径庭，他带着笑意望着盖娅，说，“来，再杀我一次？”

　　“……”盖娅看着怀里的辛西娅，笃定道，“你不是什么和赫仁家族签订了契约的魔物，你根本就是来自家族中的变异者。”

　　血魔虽然可以通过瘟疫的形式的传播感染，但还有一种极低的可能性，就是来自于与生俱来的变异，而变异者如果通过近亲婚姻的方式留下后代，那么整个家族都会被种下变异的可能性，虽然这样诞生的血魔更为弱小，不但恐惧火焰，也像凡人一般容易被杀死，却是最难以防备的威胁。

　　“没错，我是彼得祖父的弟弟，也是彼得的父亲，现在，我也是彼得”，那混杂着几代人灵魂的禁忌之物仰头看着盖娅：“你现在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吗？是最早来到这里的赫仁与自己的堂妹结合，诞生下了大量的后代，而我的每一次死亡，无非就是激活了另一个赫仁体内的记忆，就这样伴随着一代代赫仁出生死亡，流传至今。”

　　“彼得不希望自己的后代继承这样悲剧的命运，他主动找上了我，想要通过将我的血转移到外来者的身上，破除这个悲剧。”

　　“那个人就是我。”盖娅冷静道。

　　“没错，不过显然他的计划落了空，你大可以就这样杀死我，无非就是换一个身体重新醒来的事情。”

　　他盯着盖娅死死抱着的辛西娅，“或许，偶尔用一用法师的身体也不错。”

　　他只觉得一种从天而降的力量死死压住了自己，就像是巨石一般折断了他的几根肋骨，他吐出一口鲜血，被魔力形成的重压死死压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将辛西娅轻轻放在地上，拿出小刀的盖娅，“你舍得么？”他嘶哑的笑了，“杀死所有的赫仁？你真的对她下得了手吗？”

　　“那不是你要管的事情，盖娅跪了下来，努力盯着略微清醒一些但依然目光涣散着的辛西娅，握住她的一只手，”你相信我吗，辛西娅？”

　　“你说过的，我是你的命运，我不会就这样让你陷入这般噩梦。”

　　不知是否是盖娅的错觉，辛西娅那微凉的手搭上了她的，她就像是听到了她的回复一样，我一直都相信你，盖娅默想，我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话毕，当着那怪物的面，盖娅猛然划开了辛西娅的脖颈，一边用魔力小心的包裹住伤口不要凝结，又同时不要让失血显得难以控制。

　　盖娅一手按住她的脖颈，一手压在她的心脏上，随着血液渐渐泵出，那颗心脏跳动的速度越发缓慢，见状，盖娅猛然用魔力划开自己的手腕深处的血管，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流出鲜血，淌入辛西娅的身体中。

　　这静默而又诡异的场面持续了有半小时之久，直到盖娅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辛西娅的心跳渐渐平稳，盖娅努力支撑着自己止了血，原本摊开的双手狠狠握拳，悬在魔物头顶的无形力量轰然落下，在被毁灭的前一刻，盖娅清清楚楚的听见那诅咒之物的话语，“换血？总有一日她会成为我。”

　　盖娅晃了晃，按照常人来说她的失血量早就会死去，但剩余不多的魔力让她勉强活了下来，她低喘着，喃喃回答那化为飞灰的诅咒最后的话语，“我永远也不会让这一天到来。”

　　随着那诅咒最后一丝生机的流逝，盖娅模糊的视角里看见四周一切的建筑和布景土崩瓦解，所有的一切化为了枯朽的废墟，竟是像经历了百年的岁月一般，一切的繁荣都好像荒诞大梦，化作一个家族自欺欺人的挽歌。

　　而梦终有苏醒的一天。

　　辛西娅微微睁眼，她身上还有些没有愈合的伤口，她看着头顶那人略显阴沉的脸色，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辛西娅的话语，盖娅脸色下意识的放柔和的一些，勉强支撑着自己抱起辛西娅，每走一步都只觉得头晕眼花，她毕竟是人不是神，失血带来的副作用在此刻暴露无疑。

　　但她还是咬着牙，一步步向前走。

　　“我带你走。”她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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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假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