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9、斐兰（9)

　　三人的声音远远传不到的下方，一直站在赫因等人身后的卫兵猛然抽出利剑来，背对着他们，做着完全警戒的姿态。

　　紧接着带头的队长以急促的口吻向他们告知，东城西侧的墙壁就在刚才悄无声息的融化开了一片大口，虽然目前还尚未确定是谁或是哪一方的势力所为，但职守于此处的士兵已然尽数消失，不知是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灭，亦或是对方早早埋下的内鬼。

　　所幸常年盘旋于斐兰天际的锐眼鹰发现了异动，及时将这则消息告知了它的主人，方才让护卫一方得以及时传递消息。

　　“艾恩大人，请按照先前计划，暂时回到避过袭击。“首领背对着她，语气沉重，“请您务必保护好原典的安危。”

　　艾恩点头，随着包围缓缓后退，簇拥在他们身边的一般平民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眼见着原先向西面走去的一行人倒退了起来，都纷纷投来好奇和疑惑的眼光。

　　走了大约二三百米后，一行人彻底离开了东城城际部分，正当几人稍许放松之际，只听见一直站在艾恩和赫因身边的首领一声怒吼：“

　　“趴下！”大吼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道冲向二人，他魁梧的身躯直直向他们冲来，一把扑倒了二人，

　　赫因身体并算不上强壮，被如此巨大的力量冲击几乎让他有停止呼吸，对方结实粗壮的手臂像是铁钳一样牢牢禁锢着二人，艾恩的情况更是好不到哪去，本就是女性的她被如此粗野的推搡后直接趴在地上，牢牢的被对方按在下面。

　　“艾恩！”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敬称，好不容易从那人铸铁般的臂膀下脱出，赫因急急的要去扶起她，但随着他刚刚站起身，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就盈满了他的鼻腔。

　　先前高大威严的男人倒在地上，血液流淌了一地，就连青色的衣袍也被晕染为鲜红的颜色。

　　他的头颅被劈裂两半，甚至可以从中看到肉块般的脑浆正从巨大的裂缝里流出，咕嘟咕嘟的流淌声，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的午夜在噩梦中徘徊不去。

　　赫因自小到大，虽是见证了无数人情冷暖，也曾面临生离死别，但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就这样被随意以极其残忍的方式的杀死，剧烈的恶心感在他的胃里翻腾，浑浊的液体几欲从他嘴中喷涌，他勉力控制自己，却只能弯下腰不断干呕。

　　“赫因！”显然被眼前恐怖景象所震撼到的不只是他一人，尼雅不愧贵族出身，擦去嘴角的污秽后她连忙推搡起半跪在地的男孩，“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快把艾恩大人救出来！”

　　艾恩……艾恩……对了，艾恩，意识模糊是有个疯狂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彻，站起来，快一点，快一点站起来救救她，凭借着最后的意志，他强忍住远远不断的恐惧与恶心，与尼雅和赛尔嘉一同将被禁锢在尸体下的艾恩拽出。

　　艾恩头脸上都是被沾上的血，平日素净的样子不复存在，她一起身，无可避免的就看到了让先前学徒们恶心不已的场面，不过她毕竟相较于他们来说成熟了太多，只是看了两眼便不忍再看。

　　“其他护卫呢？”这句话说出来看着学徒们的神情，艾恩就知道没什么要问的价值了，她们原本所在的地方是东城附近一片种植蔬果的土地，然而现在脚下却是一片混合着粘稠血肉的泥泞，那些卫士们此刻正被他们踩在脚下也说不定。

　　年轻主教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已经在心下确定了袭击者绝非寻常刺客或是什么叛教者，能够造成这样情形的，毫无疑问正是那群使用血魔法的黑暗法师，若不是原典渡与其连接者净化的力量，现在的血肉中也少不得他们几人。

　　心思飞转之下，艾恩迅速向三名学徒说到，”赫因你们三人现在立刻分开！彼此离开的越远越好,在圣堂武士控制局面前能藏的多深就有多深！“

　　赫因瞬间反应了过来，虽说学徒身份低微，但被选中的三人是现在局势下唯一能够触碰和携带原典的人，艾恩作为引导人虽能接受原典的指引，但连她也无法直接触碰。

　　艾恩对着结界急速勾勒了几笔，那原先漂浮在三人中的书本轻飘飘落下，想也没想借着宽大衣袍的遮掩艾恩就将原典放在了赫因衣袖中，因为四人站的极近，无人能看清到底将原典交给了哪一位学徒。

　　“跑！”艾恩头一次大声说话，三人立刻如离群小兽般逃开，忙乱之中赫因回头大吼，“您去哪里？”

　　艾恩高声回答，“去找圣堂武士！“语毕她也再顾不得平日里的端庄，提起宽大的袍沿狂奔而去。

　　“该死的！“尼雅早就果断选择了一条小路，而本就显得懦弱和腼腆些的赛尔嘉紧紧跟着赫因的步伐，”你没有听见吗？“他恼怒的指责她，”我们必须分开！不然找到我们只需要追着两个方向！”

　　赛尔嘉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吓傻了似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紧紧抓着赫因的衣袍，幸亏在袍中有一暗袋足以装下原典，否则不用等那些黑法师找上门来，原典自己就掉了个干净。

　　一路疾驰，赫因闯进一处尚未完工的礼拜堂，因为法典节的缘故这里的工程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停了下来，规模不小的工地上四处是相连的小石楼，在图书馆工作了十几年的赫因更清楚，在修建地面上的礼拜堂前，工人们总会先将地面下的排水与地基修建完毕，才会正式开始施工。

　　如果运气好的话，地下的排水管道与主城联通，他便能直接借管线躲避。

　　赫因指了指不远处的礼拜堂主楼，凶狠而焦急的对赛尔嘉说，“去礼拜堂管风琴那里躲好！“一边将她用力推搡，在他计划里如果能顺利找到管线，从管线里直接走到平日运送管风琴的暗道并不是很困难，如此也可以带着她逃出生天。

　　赛尔嘉愣愣的，终于点了点头，两人挤在一间狭小又杂乱的废物堆上，赫因直直冲向不远处尚未完工的露天盥洗室，赛尔嘉也尽着自己的最大努力向着相隔一个空旷场地的礼拜堂跑去。
　　只是在短短的一个瞬间，从心脏泵出的血液一瞬间全部冲向了头脑，也许是预感或称之为感知，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让他意识到了危机————

　　“赛尔嘉！回来！！“女孩听到了他的呼唤，回过头来.

　　却在同时，一支箭呼啸而来，隔着不远，在赫因眼前穿过了女孩的头颅。

　　赛尔嘉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惊讶的神情印在了她的眉眼上，她以一个极其缓慢而优美的姿势缓缓倒下，穿透她大脑的箭头露出，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线。

　　赫因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短短一个瞬间，暗金的长袍灰败下来，像是无声的哀悼。

　　……

　　紧紧揣好怀中的圣物，赫因弯着腰，借着杂物的掩饰，不顾秽物的冲天恶臭，他跳下深坑，忍受着恶臭的干扰前进。

　　如他所料，一座城市里完善的不仅是表面的建筑，更多则是深埋在地下的下水管线，一路光线十分昏暗，他还能听见是不是头顶传来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此刻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祈祷艾恩和尼雅一切平安。

　　按照他的推测，他已经从下方走过了东城，现在大约正在下街附近，因为这里的商铺林立，下水管内更是堆积了大量的腐烂食物和各种污秽，蚊蝇滋生，恶臭的让赫因如果有选择绝不会接近一步。

　　就在他转过一道弯时，一双粗糙有力的手狠狠捂住了他的嘴，对方高了他一头不止，恶臭和肮脏的味道一下冲进他的鼻腔，赫因情急之下张嘴咬上了对方的手掌，期望能在吃痛之下松开对他的钳制，然而料想不到的是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一脚踢向他的膝弯，直接将赫因踹倒在地，狠狠吃了一嘴的腐烂污秽之物，紧接着对方抽出手来，先前的啃咬对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似的，向着赫因的小腹就是几记重拳，让他瘫倒在地无力反击，趁势而上骑在了他的身上，双手紧紧扣住了满脸脏污的学徒的喉咙，意图使他窒息。

　　在这个时候，被一连串攻击所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其宰割的赫因头一次与凶悍的攻击者对上视线，对方也直勾勾的盯着他，凶狠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歉疚又尴尬，那双掐着他喉咙的手瞬间就松了下来，还未等他喘过气，就被先前的攻击者连忙拉了起来。

　　攻击者满目歉疚，尝试着用脏兮兮的衣袖擦干净他脸上的污渍，赫因干呕了一阵，好不容易吐出些没被咽下的污物，稍稍缓过神来后，看着熟悉的的不能再熟悉的朋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尼尔……下次打人，可以看清楚了再打吗？“思来想去，赫因最后也只能吐出这样一句虚弱的抱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