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89、番外（4）

　　盖娅只觉得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压在了自己的心口，苦涩到难以开口，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是年轻人的锐气吗？她不自然的将手从辛西娅腰间抽出，看着渐渐映入眼帘的景象，那是一处一件破败的了，但还能依稀看出一些往日车马喧嚣之间留下的痕迹。

　　她勒住一直放在自己手中的马绳，阿瑞翁应声停下，盖娅说，“我们到了。”她自己先翻身下马，脚下站稳后将马栓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看着马背上的辛西娅，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去接。

　　不同于盖娅对那番话巨大的反应，辛西娅的表情甚至可以说看上去相当的平静，看着盖娅伸出的手，她毫不迟疑的接了过来，借着她给自己的一分力道，从有些高的马背上跃下，站在地上后，她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角，看着盖娅，问她，“我们先从哪里开始查起？”

　　在做正事的时候盖娅的语言总带着几分的沉静，她指了指距离交易市场遗迹不远处的一排房屋，道，“先去第一个死者的住所。”

　　辛西娅闻言点头，跟着盖娅穿过了如今已是布满尘土的街道，地面上的浮土在两人经过时被激，洒落在二人的鞋子上，对盖娅来说这没有什么，而辛西娅看着自己的皮靴上被染上的尘土，皱皱眉，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那看起来不远的居住区，实际走起来却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一路上两人没怎么交谈，一路无话的走到了重叠着的密集建筑区。

　　说是建筑区，但其实用窝棚区来形容更加贴切，大部分的房屋都是由草木粗制滥造胡乱搭建而成，有些甚至是背靠着山体挖掘出来勉强栖身的洞穴，整体的布置相当混乱，尽管因为瘟疫的原因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居住，但大量人口居住留下的乱七八糟的物件还是被好好的保留了下来。

　　空气中飘洒着腐烂的气息，四周不见任何的活物。

　　“听说在血疫发生之后，人们宁愿住在坟墓里也都不愿意再接近这里。”辛西娅捏着鼻子对盖娅说，盖娅微微点头，抬起右手，一圈淡色的白色光晕从她手上漾出，很快融进了风中，她闭上眼睛，回想起自己在卷宗里看到的那个病人住所的描述，她将自己的意识扩散到整个空间之中，缓缓探测着。

　　最终，脑海中传来一处居于这座矮山山腰处的破旧草房的画面，盖娅继续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想要探测的更深入一点，当携带着她意识的魔力流集中在这间房子附近时，但意外就在此刻发生，她只感觉到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巨大的墙壁，就像头脑被重重的敲了一锤，忍不住闷哼一声，意识里的画面一下就消失不见。

　　不间断的嗡嗡声在脑海里回荡，心知不妙的盖娅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意识，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只感觉自己的鼻子涌出一股热流，血液从鼻腔流淌而下，她扶着自己的额头，深深呼吸了几口，接过在一旁发现不对的辛西娅递过来的手巾，用力擦了擦血迹，看着绣着她名字的手帕，默不作声的叠好，对辛西娅说，“清洗干净之后我会还给你。”

　　辛西娅对此不以为意，她更在意盖娅的状况，小声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更资深一些的魔法师回答了她，“我找到受害者的房屋了，”说着，伸出手指向貌似平静的山腰间的草屋，”就是那里。“她说，”但我的探测遇到了结界的阻挡，对方的力量显然很强，直接摧毁了我分化出的意识体。”

　　“这样。“辛西娅神情微冷，顺着盖娅的目光向上看，锁定了目标，“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走。”盖娅说，“虽然对方布下了结界，但如果直接用魔力进行拆毁就好了。”

　　辛西娅笑笑，略带试探意味的问盖娅，“你不担心遇到血魔本尊？”

　　“那不是更好，直接解决就好了。”盖娅想也没想，这倒也不是她托大，从欧盛离开后的几年里，她遇见的所有魔物都不是她的对手。

　　说是天赋也罢幸运也好，那个曾经收养她的老学究都摇着头，带着几分羡慕的对她说过，乌尔诺斯，你是这世上不世出的天才。

　　正因为是天才，所以孤独，天才不能理解别人，也无法被他人理解，能与之同行的，无非也是怪物般的天才。

　　你果然不叫我失望，辛西娅暗想，她和盖娅一同走上山，绕过曲曲绕绕的各色障碍，空气中腐烂的味道越发明显，几度让辛西娅有些恶心。

　　终于，就在她真的忍不住要干呕的时候，盖娅注意到了她的情况，她转过头来看着跟着自己的少女，手上虚空划了几道符文，那些不知名的文字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的，在盖娅结束书写之后迅速逸散开来，辛西娅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骤然一新，还没等她出口询问，就见盖娅转过了身去，仔细打量着在眼前的这座貌不惊人的破旧房屋，辛西娅笑笑，也走了过来和盖娅一起观察了起来，悄悄的说了一声，“谢谢。”

　　也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只见盖娅鲜红的眼睛紧盯着只起到象征作用的门扉，就好像她的目光能将其洞穿一样，约过了几分钟，她垂下眼睛，开口说，“里面有东西。”

　　是“东西”而不是“人”。

　　盖娅走上前，那无色的光点再一次从她的周身浮现，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数量更多，也更加密集，其中蕴含着的魔力的威压，倘若是普通人，在此刻也一定会被压制到无法喘息。只见包裹着盖娅的光点就像是听到了她的指示，猛然闪耀出青蓝色的光焰，那火焰就像是燃烧着什么似的，不断发出噼啪的爆燃之声，辛西娅有些紧张的看着身前的盖娅，她的身影依然如此，修长而挺拔，足以抵御这时间一切的风浪。

　　屋内传来了一声近乎于野兽的嘶吼声，它想要冲出来却被盖娅的魔力流压制的死死的，就像是被困在火场里的动物一般它先是发出了剧烈的吼叫，充斥着狂乱的愤怒，接着，就听见不断的近乎于是介于婴儿和成人的哭叫，那声音听起来极其凄惨，盖娅的余光注意到了辛西娅的神情，沉声道，“不要进去。”一边抓住了她的胳膊。

　　但辛西娅的没有听从盖娅的话语，绿色的眼睛看着她，“那是感染者对不对？”

　　她从盖娅的脸上找到了答案，“既然如此、我可以从她身上找到答案！”辛西娅不愿意就这样将答案放过，盖娅略一挑眉，但还是摇头，“不，你不能冒险。”

　　一边说着她还不忘又加固了一下小屋周边的屏障，就辛西娅目前的能力强行打破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看着她就像泄气了一样乖乖站在了她的身旁，不知道出于是什么心理，盖娅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是在哄小猫一般，“乖。”

　　辛西娅浑身一颤，诧异的看着盖娅，看着对方貌似正经转过去的侧脸，想说什么，但看着盖娅一脸严肃的聆听着屋内的动静，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屋内的动静越来越小，渐渐什么都没有，一切悄无声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盖娅又再三确定后，推开门自己先走了进去，用眼神示意辛西娅暂时不要进来，青蓝色的火焰尚且残留着一些，附着在她脚边已经不成人形的黑色物体上，盖娅弯腰，仔细检查着剩下的尸骸，那明显是一个人的残余的骨骼，但不难发现他的身体上长出了原本不属于人类的毛发，厚厚的皮毛或许在正面战斗时是天然的保护，但在此时却成了致命的弱点。

　　盖娅将尸体翻了一面，看着那怪物口中的獠牙，又翻翻眼睛，擦了擦手站起身，对门口的辛西娅说，“这不是施下结界的人。”

　　顶着盖娅不赞同的眼神，辛西娅还是进了屋，她也看见了黑色的尸骸，精于研究魔物的她一开口就直指要害，“这是被蓄养的变异人？”

　　盖娅点点头，见辛西娅毫不介意的就要蹲下，伸出手放在它的头上，忍不住出言提醒，“很不干净。”

　　“我知道。”辛西娅头也没抬，她放在那尸体旁的手散发出一层绿光，盖娅在使用治疗术时也会释放出相似的色彩，但和布满生机的翠绿色不同，那是更加阴沉的青绿色光彩，散发着不祥和亵渎。

　　头一次是盖娅的神情有些震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辛西娅使用魔法而不是魔法装置，也是第一次，她见到了在人类历史上最为忌讳的死灵法术。

　　“……你将是我被奴役的亡魂，告诉我你生前死后的所有。”辛西娅低声念完了一长串难以被理解的语言，应当是咒文一样的存在。

　　只见那具尸体猛然抽搐了一下，它的舌头已经被烧毁，发不出任何语言，四肢剧烈的摆动着，发出咔咔的声音，它扭曲着身体爬向了一个方向，那是一处不仔细观察就很难发现的，颜色略微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同的地面，挣扎到那里就好像耗尽了尸体所有的力量，它爆发出一声剧烈的哀
　　鸣，当着两人的面化作了灰黑色的尘埃。
　　“但愿这一切值得我这么做。”辛西娅微微叹息着看了最后一眼死后也不得安宁的尸体，回过头就看见盖娅的神情，盖娅直截了当的问她，“还有人见过你施法吗？”

　　“没有，”辛西娅摇摇头，盖娅见势力松了口气，叮嘱她，“记得，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要在他人面前展示你的魔法。”

　　如果说盖娅只是受到忌讳，那使用死灵魔法的辛西娅，绝对是要被处以死刑。

　　想必就连宠爱到放纵女儿的彼得，也不知道她能力的真容。

　　但比起厌恶来，盖娅第一反应还是担忧辛西娅的安危，这种关切是从没有过的，且究竟为何如此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她本人也意识不到。

　　“我的能力有限，它在指示了这个地方之后就自动解了体，看来只能从这里找起了。”她按了按地面，为自己深受限制的能力叹息一声，“我没有办法在物质层造成影响，盖娅，你来吧。”

　　盖娅闻言走了过去，一到附近她就察觉到此处地面的不同，就像是被刻意封印住了一般，脚下的地面被死死用某种物质填充上。

　　“退后。”盖娅说，她身下一层符文圈升起，凭空而生的气流吹起了半跪在地面上的法师的鬓角，狂暴的魔力再一次从天而降，她紧盯着目标，在地面发出轰然巨响的前一秒，退到了安全地区的辛西娅就听见盖娅说，“我来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