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80、沙燃（20）

　　盖娅听完他的讲述，脑中思绪万千。

　　这件事连带着在斐兰遇见的一系列事情，毫无疑问的罪魁祸首是沙宙。

　　但若是从另一个方面考虑，他也被彻彻底底的利用，那个能出入辛西娅领域的，谜团一样的“阿比斯”，盖娅想，总有一天她们会面对面的对抗的。

　　“故事讲完了么？”许仟听到这些，冷酷的脸上带上一丝暴躁，“说白了，还是你的贪婪，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别把自己包装的像是一个受害者一样。”

　　顶着苏拉姆脸的沙宙笑笑，嘲讽许仟的天真，“仟，你还没有掌握权力太久，体会不到权力带来的一切快乐…换做你是我，你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许仟脸色更阴了，没理会他，袖子一甩，力度大的几乎要甩在沙宙脸上，他问盖娅，“就这样？你们在找的东西被拿走了？”

　　“但还剩下了些力量，不是吗？”赫因说，他看沙宙，神情里透露出一丝讥讽来，“我完全可以吸收走这些力量。”

　　盖娅闻言，思考了片刻，原典目前来看被分裂为了三片，一片在赫因身体里，另一片的三分之一在沙宙灵魂中，三分之二的部分被阿比斯带走，而最后一片下落不明。

　　“可以是当然可以，只不过，你允许吗？”吸收掉原典碎片无异于是直接杀了沙宙，身为许仟的生父，也不知道许仟会不会对此有所反感。

　　许仟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他久居于皇城，拥有比自己强的多的手腕，而那个让自己忌讳的力量，说不定那一日就会再此被使用，夺走自己的灵魂…

　　许仟闭眼，“自便。”

　　“哈哈哈哈，果然！你还是我的儿子，残暴，冷酷，什么都没有落下！”沙宙狂笑着，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只穿着贴身的内衣，光着双脚，许是心知在他们三人以及卫兵的包围下无法反抗，他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这就是我最优秀的儿子！面不改色的杀死自己的父亲！”

　　他的声音里流露出浓浓的、足以称之为疯狂的喜悦和愤怒，又转而哀嚎起来，“如此之大的世界，竟然连一个愿意砍下我头颅的沙燃人都没有么？”

　　在喜怒交加之中，赫因走上前，用自己的右手按上沙宙的额头，只见一道淡蓝色的光晕染开来，一层金色从沙宙的身上浮现，他双眼翻白，一缕缕细如发丝的光从他的五官里流出，组成一片晦涩的、残缺不全的符文，那就是盖娅一直追寻着的原典，其中的一个片段。

　　赫因脸色呈现出略微的忍耐神情，吸收魔文书的一部分让他的感觉并不好受，那些字符就想要刻在他的脑子里似的，不断的在他的意识里翻腾，最终，他的眼睛变成了浅淡的金色，仔细看去还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在金色的雾气里他直直的站着，坚持着，最终，雾气散去，沙宙瘫软一样倒在地上，许仟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过了几分钟，收回了手，确认了他的死亡。

　　而盖娅看着光雾散去，赫因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着魔了似的，她伸出手按上了赫因的肩膀，她知道探寻原典有很高的风险，上一次是被突兀传送到了辛西娅的空间里，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究竟会遇到什么。

　　可她就是想要去做，这是阿莱克西亚曾经明明白白告诉她找回自己记忆的唯一通路，目前为止在对记忆的寻找她的进展几乎是零，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见状，许仟推开一步，打了个手势示意士兵拖走沙宙的尸体，他则坐在了床边，看着这一对师生，为他们暂时提供保护。

　　盖娅的魔力在赫因身体中游走，在心脏的地方，盖娅感觉到了原典的所在，她小心的讲自己的魔力化为自己能做到的最细小的分支，缓缓流入原典内，就像是复印术一样，用自己的魔力拓印原典中的魔文。

　　她的确是做到了，那些魔文飘舞着，亲近的靠近她的魔力，在这样一个短短的瞬间，大量的字句涌入盖娅的脑海，她的意识第一次不受控制的被联带着，冲向一个虚幻的场景，盖娅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控，此时此刻，她却并没有反抗，因为她知道，那是自己久违的，失落已久的过去。

　　就像是在水中穿行，盖娅觉得自己虚虚的飘在地上，等到再一次的脚踏实地，自己却在了一处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是一片有着低矮树木的林地，她站在空旷处，四周都是些七零八落的尸体，她低下头去检查，发现大多数尸体身上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口鼻处溢出黑色的血液，看起来极其恐惧和害怕。

　　盖娅仔细检查着，不自觉的忽略了林间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个幻象中，盖娅并没有那如同她耳目一样的魔力保护自己。

　　她只听见一阵马匹嘶鸣的叫声，一个身形不算高大的黑发男人从远处走来，他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和盖娅见过的某一个人很像。

　　“你在做什么，平民？”黑发绿眼的男人显然是一个贵族，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并不讨厌，虽然这样说着，他却翻身下马，小心的用纱巾包裹住自己的口鼻，走近了盖娅，因为礼仪问题，他没有立刻去抓盖娅，而是站在她的不远处，说，“在尸体边停留，尤其在这个时候——你不怕危险吗？”

　　盖娅抬头，她那苍白的发丝随着落下的兜帽落入男人的眼中，那副奇异的相貌让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盖娅听见自己的嘴唇动了动，说道，“没关系的，至少——对我来说是没关系的。”

　　那男人露出了好奇的眼神，为什么？盖娅几乎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这个意思来，“你不知道现在瘟疫流行，人人自危吗？还是说，你有自己的方法来对抗。”

　　盖娅说，“因为我是法师，那些瘟疫无法沾染到我。”

　　男人一听到“法师”二字，神情瞬间变了，他明显的恭敬起来，“那么，您前来这片已经被放弃的土地，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吗？”

　　“只是游历路过，仅此而已。”盖娅摇头，那男人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从原先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走近了过来，“既然如此，法师大人，”他呼吸显得十分急促，面上也带着潮红色，明显不是正常的脸色，“不知您可否来见见我的家人？我现在正在寻找像您一样足够强大的法师。”

　　盖娅思忖片刻，拒绝了她的提议，“我想我对带孩子不感兴趣。”

　　“以家族的荣耀担保，我们会支付给您足够可观的报酬。”男人说，他眼尖的看出了盖娅的窘境，“从我们这里绕道走…您也一定缺少些过路的旅费，您也不必担忧阻碍了自己的行程，您只需要在这里停留，为小女教授十数天的课程就好。”

　　盖娅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暗自想或许这也是个不错的方法，于是她点头应下，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有问对方的名字，于是向他开口，“那么您该如何称呼？我是盖娅。”

　　“彼得.赫仁，”男人说，“家中女儿，名为辛西娅。”

　　“还望您日后多多指教。”

　　是辛西娅？盖娅猛然惊骇起来，辛西娅？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神吗？

　　自己究竟是来到了多久之前的记忆，这里又是何方？可惜在幻境中终究只是自己记忆的重演，她没法去问，也没法去说，只能机械的迈着自己双腿，跟着这个看起来应当是这个地方的领主贵族男人前去他的庄园。

　　盖娅注意到，这里的天空总是云雾朦胧，显得阴沉沉的，树枝上站了不少乌鸦，它们那粗哑难听的声音如同报丧，事实上，或许也的确如此，为了照顾到盖娅，彼得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和盖娅并肩而行。

　　他们走的不快，一路上能看见不少尸体，散发着腐臭和不祥的气息，盖娅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两人走走停停，到了门口，只见那所谓的“庄园”也不过是几栋修缮起来比茅草和泥土房更好些的木房。

　　彼得示意盖娅先进，自己跟在后面，两个人走到大厅，身后自然有仆人为他们关上大门，里面的景致显得相当精致，和外界那阴沉沉的氛围不符，盖娅侧头，看见不远处的飘窗上正坐着一个猫一样的女孩，手上还拿着一本十分昂贵的羊皮卷，她对这到来的两人好像完全不感兴趣。

　　彼得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她抬起头来，果然，那黑色的头发和标志性的，猫一样圆圆的眼睛，盖娅几乎是在瞬间就认出了辛西娅。

　　她轻灵的从飘窗下跳下，看着自己的父亲和陌生人，“说过多少次了，父亲，我不想要老师。”

　　“她不一样，”彼得深深的看着辛西娅，两双相似的绿色眼睛碰撞，

　　“她是一个法师，和你一样的人。”

　　“辛西娅，你是对的，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