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64、沙燃（4）

　　红色衣袍的贵族离去，留下的狱卒走上了前来。

　　对于刑讯，他并不陌生，在曾经，自己处于一片未知中遭遇拷打，他只觉得委屈。

　　如今却是滔天的恨。

　　淋着盐水的皮鞭抽打在身体上，麻木的剧痛带来燃烧般的痛楚，他长叹出气息，在阴湿的地牢里反复思考。

　　头脑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明，艾恩之死的始作俑者此刻就在眼前，盖娅绝对不会放弃他，于公于私都是如此，而在此之前。

　　他不会屈服，绝不，就连一句话都不会吐露。

　　....

　　眼见常规的刑法已经无法动摇了赫因的意志，狱卒们彼此对视一眼，缓缓推来了盛放着尚且有着灼热红色的煤炭，其上放置着一眼看去就能明白的烙铁，他们缓缓拉动风箱，正是欲要将它的威力更上了一筹。

　　——“结束了。”叹息般的温柔声音从所有人的背后响起，赫因微微低头，看着雪白的剑锋从拷问者的胸膛穿出，那剑锋又扭转了一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是不沾染任何血渍，缓缓拔出。

　　格雷从死者身后出现，手里还拿着开启监牢的钥匙，见到被绑在了刑讯架上的赫因，冲他微微笑，“没来迟。”

　　见到来者不是盖娅，赫因虽是略感到惊异，在欧盛的短短的几十天里，他还尚未对眼前这个谜团重重的人真正放下戒心，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又是如此的时机，哪怕是她再不愿，这一层怀疑的色彩也无可争议的附着在了她身上。

　　赫因感觉手一松，原本被束缚的酥麻的手得以解放，他甩甩手，用酸软的脚接触地面，“多谢。”他说，格雷点点头，用脚尖踢开临死前还紧紧抱着她鞋尖的尸体，“换衣服。”她指了指他的囚服。

　　赫因将自己的衣衫脱下，看到格雷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轻咳一声，闯入地牢的子爵会意一笑，转过头去，赫因长舒了一口气，几下子快速将衣裤褪去，换上了狱卒的制服。

　　好整以暇之后，他看着格雷，格雷穿着一身与他新换的衣服相差无二的着装，看到赫因问询的视线，点点头，默认了他的想法。

　　猜测落实的赫因虽明知不该如此想，心下却莫名冷了些，果不其然，他想，是格雷，但归根到底是伽迪尔，终究要为无辜者的性命赔偿。

　　两人从监牢里走出，一路上见不到几个卫兵，整座地牢里奇异的显得空空荡荡，格雷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投向了一个地方——倘若伽迪尔在场，他一定能发现格雷看向的正是先前他与阿比斯密谈的房间。

　　“果然在这里。”她轻声叹息，赫因闻言，看着她.

　　“无事。”格雷笑着摇摇头，婉拒了他探寻的意图，两人沿着阶梯走上，在门口处的一个隐蔽角落里看见了一具不着外衣的尸体，赫因默然，心知是她的手笔，只见子爵拿出大概是从尸体上得到的钥匙，用十几把钥匙分别试了试，终于在最后几个插进锁孔后发出了“咔哒”的清脆响声，从不见天日的囚禁之地逃出。

　　“您怎么会在这里。”一到了街上两人都脱了外衣，穿着朴素的他们混入街道里的人群毫无违和感，确定自己安全之后，赫因自然而然的询问起了她。

　　“咳，”格雷富有深意的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受人所托啊。”

　　赫因想象了一下能托付给格雷这样任务的人，盖娅的脸在脑海里闪过了一下，很快过去，她们二人的交情还不至于如此，思来想去，还是那个人。

　　“荷马大人？”赫因开口，说是猜测，倒更像是笃定的推理。

　　“不是。”格雷神秘的笑笑，“是你一开始猜到的那个人。”

　　“盖娅老师？”

　　几小时前。

　　盖娅步履急促的走在城外，狂躁的魔力因子跳动着，她努力叫自己不要因为不慎而叫魔力具现，但眼下她无法在城内使用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魔法，而想要单枪匹马的找出苏的踪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向马尔加求助也不失为一个方法，但谁知道他会提出怎样的条件，这一点谁都说不清楚，她希望这是最后的方法。

　　就在她思考着方法时，不远处纹着黑色巨蛇的旗帜缓缓行进而来，一辆马车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被风吹起的车帘一角，不难看见荷马那双独特的眼睛。

　　是她来了。

　　若是放在曾经，荷马定会在看到盖娅的一瞬间就跳出车迎接她的老师，但两人相逢在了城门外，众目睽睽，坐在里面的格雷似笑非笑的看着好戏一样的看着她。

　　盖娅带着一顶能遮盖住自己相貌的兜帽，见状，她轻咳一声，装腔作势的从车帘里探出身子，捏着声音和腔调，用貌似威严，然而其实在盖娅眼里颇为慌乱和无奈的神情开口。

　　“汝等所为何事？”

　　她伸出手，相当有礼貌的接过盖娅的手，见状，格雷的笑意更明显了，盖娅也是，在如此的情况下竟然真的配合起了荷马。

　　“自然是为您而来。”

　　她扶上荷马的手，踩上了马车，此时路边有些好热闹的人已经认出了荷马，彼此间挤眉弄眼着，看起来名震大陆的大公爵荷马，在一连串眼花缭乱的称号之后，自此恐怕还要再加上一句“喜好美色。”

　　做出这样的举动，荷马莫名有些心虚，看向坐在最后面的格雷，被注视着的人面色无辜，仿佛就在无声的问她为什么要看过来。

　　“你不会介意吧。”荷马想也没想的就说出了声。

　　“为什么我要在意？”双方你来我往，格雷将问题拨了回去，凝视着荷马，两方再对视之间，仿佛要看出一个高下，辩出一个虚实真假，看透彼此的心。

　　最后还是荷马败落下去，率先移开了视线，语焉不详的解释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别误会。”

　　马车内的来往告一段落，而驻扎在城门盘查她们的卫兵，看着只有加兰皇族才能使用的旗帜，荷马又拿出了尼尔特地颁布的赦令，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叫她们一行先稍作等待，他们将这则消息传达给远在皇城的摄政大臣们。

　　传递消息尚且需要一段时间，盖娅拣重点的就说给了荷马和格雷，二人听到脸色都稍稍有些难看，谁也不曾想到伽迪尔的手段嚣张到了如此的地步，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派遣刺客袭击。

　　荷马微微垂下眼，“老师，接下来我会进宫面见摄政大臣，你们借机潜入其中，宫殿里一定潜藏着那个刺客。”

　　一边说着，她看向了格雷，“格雷，你和老师一起去，将那个刺客找出来。”

　　格雷点头，“那是自然。”说着，像模像样的伸出了手，姿势与荷马刚才的完全一致，“和我一起走吧，盖娅老师。”她露出惯有的微笑，配合着绅士的举止，比之荷马，更有几分蛊惑的气质在里面。

　　啊，还是生气了，荷马看到了她的动作，心下无奈的感叹着。

　　…

　　马车停在了皇宫的院落外，只有荷马一人走出了马车，等到四下安静下来，格雷和盖娅两人悄悄钻了出来，看着紧闭的正门，盖娅示意格雷跟上自己，走近一处侧门。

　　一进侧门不难发现，这里应当是沙燃王的后宫所在，墙上挂着一幅幅前代君王的头像，其下却绘制着不堪入目的画像，看起来与沙燃颇为奔放的…民风做出了很好的注解。

　　一拐过去，那些图画就消失在了视线里，盖娅和格雷小心走着，在一扇被铁门封死的地下台阶前，因为身量较高而步幅较大，走在前面的格雷猛的停住了，她站直身体，悄声对盖娅说，“这里有人。”

　　四处明明一片空荡，盖娅集中起注意力，魔力的波动如水波般荡漾开去，探测着所有的生命迹象。

　　果不其然，一个波动的极其微弱的生命在静默中浮现，那人的呼吸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轻微的及不可查。

　　“格雷！”在察觉到异动的当下，盖娅轻声喝了出来。

　　然而格雷的反应比她的更是快上一筹，只见她转身、拔剑、刺击的动作一气呵成，四溅的血液飞散在她的脸上，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霍然倒在了他们的面前，因为格雷击中的部位是胸口略偏一些，他还活着，急促的呼吸着。

　　二人彼此对视了一下眼神，盖娅先行走近了刺客，看着他褐色的眼睛，有些失望，不过想来也能知道，伊斯刺客要是这样容易找到，倒也不值得让他们如此头疼。

　　“我只问一次，沙燃人，”盖娅的声音极轻，隐约含着威胁，“前不久你们应该是抓到了一个男孩，告诉我，他在哪里。”

　　那刺客指了指地上的阶梯，想要说话，血沫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噎的他说不出口。

　　已经知道了答案的盖娅不想再和他多话，简单在身上搜寻了一番之后，一串有着十几把钥匙的钥匙串被她交给了格雷，格雷立刻是结束了这一场漫长的折磨，将尸体拖到了隐蔽处。

　　“格雷，你去地牢救出赫因，必要的时候下一些狠手。”盖娅略有些惊讶，不思量她下杀手是如此果断，格雷点点头，没有多问就离开了。

　　盖娅看着格雷轻轻走下旋梯，身影渐渐消失，将视线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而她，要好好找出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活跃”的刺客，好好问出他们背后究竟在谋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