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59、番外（4）

　　荷马慢慢将那一杯热茶喝下，热气腾腾的茶水从口腔一路滚落进腹中，将她周身的寒气驱散，感觉好上了很多。

　　她放下茶杯，看着好整以暇望着她的人，“我是荷马，你是？”

　　“格雷。”她相当简单的回答了荷马的寒暄，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你还需要休息。”她说，从一边拿出几株还带着泥土的紫黑色药材，“我去熬一些驱寒的药，”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你是医生？”荷马询问她，看起来格雷的年纪比自己小一些，稍显稚嫩的面容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未成年。

　　“姑且来说还不是啦。”格雷轻笑着回答她，有些调皮和欢欣的点了下荷马，“我现在只是个学徒而已，等到成年之后才能真正被称为医生。”

　　她的手指点在荷马的脸上，力道极轻，却让明明先前被冻的麻木的她感觉到一丝热度，荷马没忍住，握住她的手，看着格雷惊讶的眼神，磕磕巴巴的说，“你…不怀疑我是什么人吗？”

　　这个问题提出的很蠢，北境多年战争，真正的原住民早就所剩无几，平心而论，即使是站在两方势力之一，荷马也无法昧着良心去说他们给北境带来过什么好处。

　　正因如此，格雷的搭救才显得这样罕见，

　　“逃兵？还是落难贵族？”不知道自己猜到了真相的格雷笑着调侃她，背过身去，蹲下来清洗着应当是不久前从雪地里挖掘出的药材，“无所谓啦，既然看见了你，哪有放着不管的道理。“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等到雪停了，我送你出去。”

　　荷马默默抓住被角，良久没有作声，这样的善意在战争中尤其可贵，更特别的是它还来自于一个饱受蹂躏的民族。

　　“最后一个问题，”荷马低声说，“你和你的老师是北地人吗？”

　　格雷稍许停顿了一下，背对着荷马，看不见她的表情，“我当然是北地人，而老师的话…谁知道呢。”

　　“原来如此。”荷马心想可能是她不愿意告诉自己她老师的事情，也就不再追问，重新又躺了下去，听着格雷轻手轻脚收拾东西的声音，闭上眼睛，又一次陷入沉睡。

　　她很少有睡的这么好的时候，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格雷叫醒，她端着一碗药，坐在了床边——屋内堆满了各种药材和散乱的皮毛，却没有任何供人坐下休憩的椅子，“喝了它。”格雷见荷马清醒过来，示意到。

　　荷马接了过来，微微苦涩的气味传到了她的鼻中，忍不住皱了皱眉，“好苦”以前喝药的时候她都会辅佐蜜饯，如今自然容不得她挑拣，却还是说出了口。

　　“啊，”被这样一说，格雷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素白的布衣中翻出了一团油纸，小心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相当廉价的糖果，“上次老师过来送给我的东西，你尝尝这个。”

　　荷马下意识的想要接过，又瞬间反应过来一样缩回手，“不用了，”她推辞，“我…我不怕苦的。”

　　就像是为了证明一样，她大口将看起来苦涩不已的药汁咽下，几大口下去，木碗被喝的干干净净，而荷马的脸也苦成了一团。

　　说是不怕，可实际上真的，难喝的要死。

　　正当她在为这样的苦涩皱眉时，唇边忽然传来一阵甜味，格雷看出了她的想法，自顾自的将糖从纸里取出，抵在了她的嘴唇上，“好啦，别逞强了，尝尝甜的。”

　　荷马被这样一抵，说不出话来，只好乖乖咽了下去。

　　廉价的甜味从舌尖传到了心尖，她忽然觉得就连刚刚的药都没那么苦了。

　　可是，“对你来说，这不是很宝贵的东西吗？”荷马问她，“为什么就这样给了我？”

　　光是用看的就可以知道，这里的交通是有多不方便，糖果又只在中大型城市有贩卖，荷马敢担保格雷身上绝对取不出第二个。

　　为什么给了她？

　　“…你还真是多愁善感，”格雷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手，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自从我出生以来，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二个人类，可惜现在老师已经出谷几个月了，对你，怎么能不分享？”

　　荷马一时无言，“你…从来没离开过这里？”

　　“是啊，从小老师就带我来到雪原谷地，外界战争频繁，我们没法走的太远。”格雷一句无心之语让她顿时愧疚起来，轻轻反手握住比自己小了一圈的细瘦的手，“很快的，”她承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要是真按照你说的就好了，”格雷感叹，顺手将悄无声息但慢吞吞爬上床的迅雷扔回到地上，“我还做了一些吃的，来尝尝吧。”

　　对于格雷的好意，荷马已经渐渐习惯，应该说她是赤子之心还是不谙世事呢，对于自己这样的陌生人，她却能拿出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分享，坐在床上，端着熬的刚刚好的土豆汤，荷马一边吹着，一边悄悄想。

　　“对了，那些狼是？”想到自己和格雷相遇的因缘，她忍不住好奇。

　　“你是说雪狼？”见荷马点头，格雷兴致勃勃的娓娓道来，“那些狼是一些低级的魔兽，老师和我想办法和它们达成了交流，就像是耳目一样，这里发生了什么，我都能知道。”她取出自己胸口处挂着的一个骨制的哨子，“只要吹响它，就能召唤狼群。”

　　“真厉害啊。”荷马由衷的赞叹，“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技艺。”

　　在雪原之子已经凋零的这些年里，这样独特的驯兽技艺失传，恐怕也是注定的事情。

　　要是战争…能早些结束就好了啊。

　　想到自己无端横死的兄长，荷马脸色一时有些悲戚。

　　“怎么了？“察觉到了这份痛苦，格雷放下自己那份稀了不少的食物，仔细看着她。

　　“没关系。“她长长的叹息一声，”这只能说是，命运吧。“

　　格列高的死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即将要迎来的是怎样的狂风暴雨也未可知，既然无法改变就去面对，与格雷的相遇就像是一场突兀的美梦，在此时此刻，享受就好。

　　“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格雷诚实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只是我觉得，命运这样的东西，既然已经是注定了的，那么再去思考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去接受它就好。”

　　荷马看了她一眼，不想去反驳这个孩子，虽然格雷让她心生好感不假，对这样宿命论的观点她惯常是不屑的，命运不可违，那就去打破命运。

　　“要休息了吗？”一直赖在床上荷马实在是过意不去，吃完饭后她帮格雷洗干净了餐具，又劈好了要用的柴火，见格雷自己脱了外衣上了床，还清醒着的荷马问她。

　　“嗯，你自己就先…到处转转吧。”格雷明显是有些困的迷糊，断断续续的和她说着。

　　荷马轻笑一声，给她掩好了被角，将火炉扑灭，留下未熄灭的火星，借着尚未隐匿的月亮反射在雪地上的光，描摹这她的眉眼。

　　年轻、稚嫩，可以预见到的在长大后该是如何的美貌。

　　沉睡着的女孩眉眼弯弯，像是做着一场好梦。

　　荷马小心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纤长的淡金色眉毛，温热的暖流涌上心间，这样的经历，当真是，如梦似幻。

　　……

　　一周过去，暴风雪终于止息，一到清晨荷马就醒了过来，收拾好之后，格雷看着她穿戴整齐，站在门外等她，

　　站在门外时，荷马才发现对方比自己矮了一头，让她感觉到对方真正的年纪。

　　两人看了看还未亮透的天空，手里各自拿着一支火把，她带着荷马从小屋的后面一处相当隐蔽曲折的小路离开，走了三个多小时，期间的弯弯绕绕让荷马是几乎记不得回头的路，她在心里感叹如果只靠自己，从这处看起来小却别有洞天的山谷里走出，怕是难如登天。

　　等到日头正午，渐渐的，倾斜的小路平坦起来，原先狭长的岩壁也变成了低矮的小土丘，目力所及的方向开阔起来，脚下的雪层也薄了一些，格雷停下了脚步，望着荷马，示意她已经走出了山谷。

　　荷马点头，见格雷转头就要回去，一丝不舍涌上心间，一咬牙，叫住了她，“格雷。”

　　“什么事？”欲要离开的年轻人回了头。

　　“你说过的，成年之后就会离开山谷到各处游历，对不对？”荷马解下腰间挂着的银色长剑，连着剑鞘交给她，“记住我的名字和我说的地方，加兰的首都坎培拉，赫雷托特家的荷马，来这里找我。”

　　格雷失笑，推辞她的礼物，“我会记得的，为什么要送这个，我又不会用剑。”

　　“不，你需要。”荷马紧盯着她，“你一个人孤身在外，万一遇到危险，需要防身的武器。”

　　“再说，这是你送给我糖果的谢礼了。”

　　“……”格雷垂下眼睛，看了看日切，又看了看荷马，好像在确定她的脑袋有没有被撞坏，“那只是颗糖…”

　　“用宝贵的东西换宝贵的东西，这不是你所说的分享？”再不容她的推辞，荷马将剑硬塞到了她怀中，“收好。”

　　“好吧，”见状，格雷无奈，挠了挠自己的头，从身上又取下一个东西，交给了她，“那么，这个给你。”

　　荷马看着格雷放在自己手上的物件，是一颗极其锐利的獠牙，一看就知道是她从雪狼那里取来的。

　　“这是雪狼的牙，你平时可以戴在身上…如果遇到危险，把它磨碎了吃下，有解毒的效果。”听到最后，荷马不禁神色有些变化，深深看了一眼格雷,或许，她并没有荷马想的那样单纯而不谙世事。

　　“好。”荷马不客气的将狼牙收下，看着格雷用一个蹩脚的姿势捧着剑，背对着她离开，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最终化为一个小点。

　　荷马牢牢攥住了馈赠的狼牙，轻声开口，也许是为了说给自己，或许是为了说给风听，“你一定要来找我。”

　　话毕，她也转过身去，沿着相反的放下大步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上网课了，真鸡掰烦。
昨天写现pa写了1w字，上头。
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