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54、欧盛（24）

　　荷马没打算久留，盖娅他们已经先行去往了沙燃，她不能落下太远。

　　在见了见尼尔的母亲，现在摄政的王太后之后，荷马靠着她儿子的赦令从军团长那里调了一队士兵，等到第三日清晨，一切准备就绪，荷马告别了王城，向着沙燃的方向赶去。

　　路经斐兰，所有人为表尊敬在圣城的地界里必须下车行走，她不例外，于是乖乖照做，从城东到城西走过去需要四个小时的时间，她和自己的护卫看着阳光从东头偏移至正中，驾驶着空马车的士兵在前，等终于过了斐兰的边沿，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们必经的长桥上。

　　“怎么是你。”荷马无奈的扶额，快步走近对方，不忘暂且叫卫兵稍稍退后些，免得听到二人的对话。

　　格雷站在桥头边，入乡随俗一样还带着顶不伦不类的工人的帽子，看荷马一脸无奈的走过来，很明显的笑了出来，迎了上去。

　　阳光下的二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彼此，金色的阳光温柔的从格雷灿金的发丝间穿过，湖绿色眼睛光芒流转，白皙的皮肤在日光下就格外注目，有着俊秀容颜的人看着她，被神明所亲吻过的容颜显得过分温柔。

　　她真好看啊，荷马后知后觉的想，就连自己说话都停顿了一拍，和以前看待格雷方式不同，这一次她几乎有些不敢去再在对方的身上多作流连。

　　“你怎么来了，”强行将自己飘到不知何处去的思绪拉回，荷马强作镇定，问她。

　　“等你。”格雷回答到，眼神往荷马侧腹伤口处瞟过，“伤势好点了吗？”

　　“还好，无须担心，”荷马回答她，低声又说，“我没说过让你一起来。”

　　自己的伤势是小事，最起码没有伤害到内脏和骨头，而格雷受的伤不大不小，却是轻度骨裂，没有十天半月好不起来，本来这次沙燃之行，荷马就没打算带上格雷。

　　她还以为是好友看出来了自己的想法，体贴的没有多话，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多想，格雷只不过想先斩后奏罢了。

　　“我又不是完全没有用处，”格雷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你带着士兵安全自然无恙，不过，也一定会把自己放在一个受人瞩目的位置上，就像是在欧盛一样。要是打探消息什么的，你这不是还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再不济，让你开开心还是能做到的。”

　　虽然很清楚知道格雷指的“开心”是什么意思，以前荷马绝对不会乱想的含义还是忍不住涌上头脑，脸一红，她急促的说，“别乱讲。”

　　格雷脸上微怔了一下，笑意不减，“所以，考虑一下？”

　　“你啊…”真的拿她没有办法，对她这样直接在路上堵自己的行为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荷马无奈的点头，“好好保护自己，”算是答应下来。

　　“当然。”被应允之后格雷明显很高兴，走到荷马身边，“带我去看看你的小伙子们？”

　　“是是，”莫名其妙就被拿了主动权的公爵点头，带着荷马介绍了自己精心抽调的卫队，相当于变相告知了卫队自己赋予格雷第二指挥权的说明之后，两人来到对一人来说宽敞，两人来说略微有些狭窄的马车前。

　　荷马先行登车，坐在车上看着格雷，伸出一只手，又想起来她肩膀上的伤，站起身，双臂张开，以一个拥抱的姿势面对她，“过来。“

　　格雷用实际行动回应她，走近前来，被荷马用半抱的姿势从地面上了马车，搂着对方纤长柔韧的腰肢，深陷在草木清香里的荷马心跳微乱，只希望不要叫格雷发现了这一出。

　　为了转移话题，看着她腰间的两柄剑，一柄是自己很熟悉的送给她的日切剑，另外一柄则从来没见过，忍不住打趣，“这次是彻底不打算装了？“

　　“你真记仇，”格雷上了马车后用自己活动方便的右手轻轻推离了荷马的怀抱，玩笑般说着。

　　“当然，我可好好把这些都记着的。“荷马回答她，“总有一天你要老老实实交代的。”

　　“我等着。”格雷笑着对她说，虽然马车内空间很挤，和荷马一起坐着，她却生不出任何憋闷的情绪，只觉得放松和安心，“去看着些路咯。”

　　“嗯，“荷马点头，又看着舒舒服服躺在自己后方的臣属，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不是你该去前面看路吗？“

　　“唉呀，被发现了，可惜。”她笑嘻嘻的回答，和荷马你一言我一句的闹起来。

　　春天形将过去，夏日的繁茂正悄无声息的爬上枝头，路边微微绽放的花朵，叫谁见了都要称上一句好风光，在好日子里前行的人们年轻又快活，就像时间永远不会流动一样，若命运提前告知了她们接下来所要经历的一切，不知道二人是会愈发珍惜这样肆无忌惮嬉闹的日子，还是会沉重的叹息山雨欲来的未来？

　　....

　　斐兰的好天气显然没有影响到沙燃，一进入沙燃的国境内，周边的植被就明显稀少了下来，空气里也像含着沙砾一样明显的干燥起来，原先路上买些烈酒，沿途取水后勾兑一番就可以对付过去的对水源的需求也提上日程。

　　盖娅暂且不提，每到一处像是在戈壁中凿出的城镇，赫因就要去购买足量的水以应对一日日暴晒的旅途，也就只有在沙燃，水的买卖是国家控制的产业，好在荷马的确阔绰，盖娅也转手交给赫因了不少钱。

　　是日，阳光依然酷烈，驾驶马车的人已经从先前的加兰人换成了有红褐色皮肤的沙燃人，车夫驾着当地特有的骆驼，拖着车前进，虽然骆驼本身速度没有马快，但在流沙遍布的炎热戈壁，有着厚实脚掌的生物，显然是最合适的选择。

　　因为天气的缘故，他们从清晨出发，到了午间，躲避上最炎热的时间，到了晚上再度出发，午夜里停下来休息，速度谈不上快，只能以安全为上。

　　很快就是休息的时间，今日车夫难得找到了一处小绿洲，不仅能补充水源，还能让一直咀嚼仙人掌和干草的骆驼稍稍改善伙食待遇，几人的心情都因为这片绿洲好了不少，或许只有一个人例外。

　　盖娅这几日的心情一直谈不上好，无他，原因就在沉默着的辛西娅，也不知道是不是冒犯了神明什么，明明始终与自己在一起，却再也没开过口，原先盖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多少年她也是这样孑然一身的度过，可当真的吵吵嚷嚷的声音就这样彻底沉寂下去，她反而有些感到不适应。

　　再一次轻声呼唤辛西娅未果后，盖娅将自己的注意力收回，推开马车的窗户向外望去，不远处的绿洲湖泊的湖水在骄阳照耀下闪着光，好在是初夏，待在马车里也不会像进了蒸锅，看车夫吆喝着骆驼停下，她也从里面走出来，略微活动活动腿脚——虽然于她而言并非必要。

　　赫因正蹲在一棵金合欢树前看着什么，盖娅走了过去，看年轻学徒还是一动不动的观察什么，出声问她，“在看什么？“

　　他指了指树皮上一团红色的不断蠕动的物体，“火蚁，“他说，”火蚁以蚁后为首，三到五年前任蚁后生下的雌蚁会彼此争斗，角逐出一个最强的取代原先蚁后的位置。“

　　“现在恰好是夏天，能看到这样少见的景象。”

　　盖娅有些好奇，也跟着赫因一起看了看，“它们现在是在打斗？”镜片还留在车上的包裹里，她看不太清楚。

　　“不是，”赫因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已经决定出胜负了，”他盯着蠕动的一团红色，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堆不断移动的红色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棕红色的雌蚁个体都一动不动，而下面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色细点，也就是蚁巢内的工蚁正在搬运它们，“这些都是失败的雌蚁，被工蚁运出巢穴避免腐烂，污染环境。”

　　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用铅笔简单的画了下来，看着赫因的举动，盖娅不自觉瞟了一眼他，“速写？”

　　赫因不好意思的笑笑，翻了一页，给盖娅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成果，从对斐兰外城的绘画到欧盛各地建筑物的描画，以及每一页上都简短的几行介绍，“我想写写这些，毕竟是一生难得的经历。”打开心扉后的赫因坦率了许多，竟有些和马斯相像。

　　盖娅又看看合欢树上落幕的一场屠杀，想到赫因，又想到星诺。

　　阿莱克西娅死后就没再听说星诺当时正在编写的回忆录的下文，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涩，拍拍赫因的肩膀，“好好坚持，不要随便放弃。”

　　赫因有些不解，不过也习惯了她时不时会说出难以理解的话语的性格，点点头，答应她“我会的。”

　　悄悄又翻过一页，没让盖娅看到最前面的几张人物速写，虽说盖娅不会生气，但被当事人看到自己被画在了上面，赫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况且，如果光是盖娅知道了还好，要是让荷马知道，指不定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到现在为止赫因都不知道格雷所指荷马的“小心眼”是指什么，但小心些总为上策。

　　学生和学生，天知道盖娅会帮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