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49、欧盛（19）

　　授奖仪式不日举办在欧盛的大使馆，届时前十强的选手都会受到邀请出席，而获得前三名的选手，则会由芙兰总督特别进行颁奖。

　　这几日闲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荷马的伤势渐渐好转，最起码不必顶着一张苍白到还以为被血魔袭击后的面孔四处游荡，吓到他人，而格雷的情况稍微严重些，不过吊着自己左臂四处走走还是没有问题。

　　马斯还是往常的那副样子，时不时就想出门转转，盖娅担心他惹上什么事情，只有极其偶尔才允许他独自出行。

　　眼下显然就是一个例外，盖娅前去炼金商店购买原料时，叫上了马斯，在炼金商店购买的原料虽然不少，不过因为价格昂贵服务相当好，留下地址后就可以由员工亲自送过去。

　　盖娅定好清单，支付了定金，从商店里出来，正巧被一阵喧嚣的人群裹挟穿过，马斯随意问了一个看起来兴致勃勃的人，告诉盖娅，“他们说这是比武结束后的第一次斗兽。”

　　“斗兽？”盖娅有些讶异，“这种活动不是只有沙燃和伊斯才有？”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显然斗兽这样的活动吸引到的观众比想象的要多，也许是沙燃开过来的小斗兽场。”马斯回答她，“要去看看吗？”他问，与赫因不同，马斯直率的多，也更坦诚于自己内心的看法。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想到的确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炼金原料准备齐全还需要一段时间，最快送到也要到了明日下午，荷马在一见到她的时候就强行送了她不少加兰盾，自己也不大缺钱，考虑到这里，她点点头，“走吧。”

　　马斯又问了几个人，和盖娅一起到了斗兽场，场馆呈椭圆形分布，主要由土垒搭建而成，和欧盛一贯的精致风格相差颇大，平台底部则是完全的沙地，仔细看还有些许的猩红色血点飘洒在上面，在二人赶来之前，想必是已经爆发了几场战斗。

　　盖娅买了兜售票券的商贩两张观众票，座位就挑在了最普通不过的位置，盖娅身量偏高倒是无所谓，就是苦了马斯，赫因本就不高，借用着这副身体的亡灵被面前挤满的人头堵的严严实实，只好站起来观看。

　　“斗兽这种活动，和我们看到的比武有什么差别？”盖娅忽然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自己揭晓秘密的辛西娅也懒得继续伪装下去，直接在盖娅的念头里问道。

　　“比武到底是人与人的角力，又因为各自势力不同，手下自然会留些分寸。”出现如格雷和洛兰的一场实在是意外，更多时候的比拼，小伤小痛才是常态。

　　“斗兽就不同了，往往以死斗为主，即使是以两方存活作为结局，至少有一方也要落入重伤的境地。”盖娅在心里回答她，“你已经完全没打算再用魔力掩饰一下？”事情好歹告一段落，她和神明的“好好交流”才刚刚开始。

　　“我看是后面原因才是重点，”辛西娅嘲讽，还没等她补上下一句话，就被盖娅的调侃噎到，“原本考虑你的感受我才不说话，现在看你完全不介意的样子，谁还虚头八脑的那那块石头作掩护。”

　　“所以你承认那颗宝石是随便拿的。”盖娅回答，“投影下的物体是无法脱离领域存在的，那颗宝石是什么情况？”

　　她想问这个已经很久了，虽然看起来辛西娅对送给自己的那颗绿色宝石毫不在意，甚至用“破石头”来称呼，不过能从她的领域带出，又这样长久的存在于现实，其中的特异性的确值得玩味。

　　“这很重要吗？”辛西娅闷闷的说，“你好好拿着就是。”

　　“感觉你在蒙我，”盖娅怀疑，说不上什么时候，她和辛西娅已经到了这样可以肆无忌惮交谈的地步。

　　“哎…你早晚都能知道，总有一天。“辛西娅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你是要看比赛还是和我聊天啊。”

　　几个月不见，但盖娅依然能清晰的回忆起领域中她的容貌，想必此刻正在高高扬起自己的眉头，满眼嫌弃。

　　“那你也看看？”盖娅大概知道辛西娅能借着自己的眼睛看到所看到的一切，对常人来说，这可能是难以接受的，不过于她而言，总比曾经在会读心的吸血妖巢穴里度过的日子要好受的多，更别说窥视者还是个十分有趣的神明。

　　“当然。”辛西娅回答她，二人的视线皆望向了赛场，在刚刚交谈的时间里，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下一轮比赛已经拉开帷幕。

　　双方登场，从左边上来的是一个身高几乎在三米的巨大雄性兽人，长着一双约有小半米长的青色双角，显得格外魁梧，只不过从脖颈后几缕青灰色鬓毛看去，年纪显然不小了，而右边走出的狮人浑身长满火焰颜色的长毛，皮毛丰沛油亮，显得年轻而强健。

　　“青牛和火焰狮？”一旁的马斯玩味的笑了，“我还没想到，斗兽、斗兽，原来斗的是兽人啊。”他在笑，脸上却没有丝毫温度，“兽人也是亚人的一种吧，那智慧种当作畜生？”

　　“马斯，”盖娅估计是他又被刺激着想起了什么，开口提醒他，“人多眼杂，你注意些。”

　　马斯摇摇脑袋，发出一声嗤笑，“所以我们才…”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停顿下来，茫然道，“…我们才做了什么？”他记忆里隐约有的几个模糊面容一闪而过，却怎么伸手也抓不到。

　　台下的观众各怀心事，台上的战斗已经开始，青牛长啸一声，暴烈的冲向火焰狮，狂乱的扬起自己的双角试图刺穿对方厚厚的皮毛，以灵活见长的狮人一个翻滚，躲开了它的攻击，招来一片嘘声。

　　只见狮人四处跳跃，避开了青牛一次又一次的扑击，群情激昂之中盖娅盯着马斯，只见他紧紧抿着自己的唇角，掩饰不住的愤怒和无奈从他身上淌出，盖娅轻声问他，“还好么。”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之中。

　　时间一长，年纪大些的青牛明显有些招架不住，动作也迟缓起来，只见那只狮人从狂风暴雨的攻击中脱身，亮出猫科兽人的尖利长爪，没有去直接攻击，而是相当阴毒的直直刺向青牛的双眼。

　　它得逞了，只听见噗呲一声的血肉爆裂，一抔鲜血直直从青牛的左眼中爆出，狮人信手一甩，将一坨应当原本是眼球的组织甩在了沙地上。青牛哀嚎一声，在剧痛中狂暴的转动着自己的头颅。

　　狮人见对方的章法已经被打乱，双爪扣在它那过分宽阔的脊背，一个翻身滚在了对方的胸口上，尖牙抵在了喉咙上，只听见一声咔嚓脆响，猎杀在转瞬之间结束，青牛顿时像失了全部力气一样软软趴在地上。

　　漫天的欢呼声响起，漫长为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喝彩，狮人蘸了对手的血液，抹在自己的头上，迎接着全场的欢呼。

　　它在骄傲的微笑，这样的杀戮机器为残杀同类而博取异族欢欣在骄傲，意识到这一点的马斯浑身发冷，简直如同恶魔附身，长久的训练和饥饿扭曲了他们的心智，愈发沉溺于杀戮，失去自己所有的理性，将自己回归至千年前那混沌无知的先祖一样。

　　“我们要改变这一切。”他记忆里有人这样说过，再回首，却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喝彩，扭曲的他几乎无法继续安然站在原地。

　　“走吧，”他听见盖娅这样说，一声不吭的跟着贤者出来。

　　“…它不一定会死，兽人的生命力极其强悍。“这样拙略的安慰显然无法动摇马斯的心，“只要斗兽继续下去，他们都会死，两个都是。”马斯冷冷的反驳到。

　　“……”盖娅沉默，“又能怎么办呢？”她轻叹，“改变不了的事情到底太多。”

　　“因为你们从来没试着改变！”马斯头一回大吼出声，双眼猩红，“人类从来不会考虑其他物种的权益，和平、宽容，都是放屁。”

　　“那么你呢？“盖娅没有被激怒，平静的看过去，“在死去之前，你也是一个人类，你这样想，又怎能说全部人类都是自私的蠢货？”

　　“我…“马斯一时答不上话，他将自己不自觉的排除在了人类之外，“也许在我活着的时候，活得和这些亚人也相差不远。”他苦涩的开口。

　　“这样啊。”盖娅用手遮挡住过强的光线，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喜怒，“我想，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哪怕位于神位上的神明，也被膜拜异化到了再也回不去人类的样子，都会是这个样子。”

　　马斯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他死去时应当尚且年轻，否则这样意气的话语又如何说得出口，“那是神的事情，与人无关。”他生硬的回答。

　　却不知道这样的话语是怎么逗笑了盖娅，贤者面上浮现出一层笑意，将他剩下的话塞了回去，

　　“说得不错。”

　　马斯真的很难明白这位贤者，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