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40、欧盛（10）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没留意到背后匆匆过去的身影，

　　赫因抱着盖娅交给他的包裹，看见了两人，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上去打招呼，看着她们二人的背影，拿着包裹的手紧了紧，往中心邮局的方向过去。

　　不久之前，看起来和平常有些的不同的盖娅叫了正在读书的他过来，将包裹递给他，给了他一份地址和些许加兰盾当作邮费，委托他交付自己所炼制的成果，当然，对于包裹内究竟装了些什么，赫因自然是不知情的。

　　他脚步很快，在一众吵嚷声和叫卖声中并未迷失自己的道路，从驿站一出，穿过步行街道，商业公会的附近就是通向各个国家的邮局，简单写好地址后，赫因支付了全部的邮寄费用，从邮局一出来就是城中心广场，他看见用海石搭建的巨大广场被众多人所围住，巨大的木质台阶被临时搭起，人们在叫喊着什么，不自觉的，赫因也慢下了自己回去的脚步，不自觉的凑了过去。

　　临了近前，他才发现搭建起的木板上架设着几根高高的立柱，立柱上吊着一根打了结的粗绳，柱子上分别捆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很明显的看出都是囚犯，此刻人们围在边上，有窃窃私语的，也有大着胆子将石头丢在他们头上的，监视囚犯的士兵熟视无睹，任这样的行为发生。

　　这里将要发生什么，赫因心中顿时清楚了起来，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应该回去的，他告诉自己，可是内心的好奇还是制止了理智。

　　过了半个小时，眼看挂在天空上的太阳已经不再那么灼热，士兵叫喊一声，命令挨的最前的一干人退后，解开了囚犯被捆在立柱上的双手，将他们推搡到立柱之下，麻绳穿过脖颈，套在了他们头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像是期待一样观赏着这一幕的发生，只听负责为他们临终忏悔的神职人员略一点头，刑台正前的执行人将拉环拉下，被捆绑着的人脚下的木板倒下，身体悬空，被吊在立柱下的数人像离了水的鱼一般抽搐几下，赫因清楚听见在一声骨骼断裂的声响后，无声无息的悬挂在了上面，双脚悬空，微微随着空气中传来的风摇晃着。

　　人们满意的观赏完一切，慢慢的四散开来，明明和来时一样的空气，赫因却从中嗅到了淡淡的血气，他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感受，恐惧?恶心？或者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微微有些晕眩，他伸出手，揉了揉脑袋，将不适的感觉压制在心中，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回去。

　　见了盖娅之后，赫因简短将自己的事情说明，没有提到与二人相遇和自己目睹了一场死刑的事情，交代完后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原本想要继续看书，头脑里的晕眩却怎么也好不起来，阵阵的嗡鸣像回声一样在他脑海里回荡，疲倦之感涌入心头。

　　于是他放下书，不再勉强，而是躺在床上，虽然不愿去回想，见到的一切场面在此刻却无比清晰的涌入脑海，生动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不知是什么时候，困意占据了赫因全部的心灵，他双眼一闭，就此进入了梦的国度。

　　他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他的双手如同今日看到的囚犯那样被捆在木架上，脚边被堆满了木柴，打他，骂他，他只值得被如此对待，赫因听见人们的叫喊，一个士兵走上前来，点燃了他身下的木柴，在烟雾缭绕里他没有感受到绝望，口中反而爆发出肆意的嘲笑，此时此刻，他的心灵一定充斥着疯狂，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他不曾知晓。

　　火焰渐渐舔舐上他的双腿，却在这时画面一转，烟雾像是门扉一样，展示给他另一副图景，他看见门扉之中有了他人，一个有着深红色眼睛的青年抓着他的肩膀，那双眼睛中仿佛隐藏着火焰，他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胸口，而另一个十分高大的青年跪在自己什么，喃喃低语着，赫因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先前在火焰中燃烧都没有产生过的难过却在此刻喷薄而出，他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去，拍拍对方的肩膀，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瞥见了自己的右手，已经化为了漆黑的焦炭，无力的耷拉在一边。

　　赫因的全身都无法行动，只能用无神的眼睛望着天空，他似是看到就连天空都在流泪，黑发的女人将赫因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轻缓抚摸着他，面容哀戚的望着在场的所有人。

　　她在为所有人而哭泣，赫因心中的念头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他想要从女人身上起来，告诉他们自己一切平安，却动弹不得，呼吸里渐渐蔓延上烟雾的窒息感，他的呼吸越发困难，一呼一吸之间，火焰吞噬上了他的胸膛、他的头颅——

　　“赫因！”一声凌厉的喝声将他从梦境中惊醒，他猛然睁开双眼，与荷马对上视线，他近乎是死死咬在了荷马放在他脸上的左手，双手紧紧扼住了她的手臂，将醒未醒的清明里他的余光尚且瞥见了在不远之处环臂而立的格雷，此刻就连她脸上也没了平日的温柔，看起来格外严肃。

　　赫因立刻松了口，将荷马的左手释放，她甩了甩手，上面红色的牙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望着赫因，“你现在清醒些了没有，我是谁？”等着他的回话。

　　赫因咳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喉咙格外的干燥，“荷马大人。”他回答，见状荷马眉头稍稍放松了一些，指着一旁的格雷，“她呢？”

　　“格雷大人，”听到赫因的回复，荷马总算是轻松了下来，从桌边拿起一条毛巾递给他，“老师马上就会来，你先擦擦脸。”

　　赫因照做，在拿到毛巾贴上自己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脖颈处竟有不少的红色瘀伤，见状荷马解释道，“一个小时前老师叫你，你却怎么也没回应，进来一看发现你死死掐着喉咙，怎么也不松手。”

　　“她去拿伤药了，”格雷瞥了一眼赫因。

　　“你这是怎么弄的？”荷马忍不住开口问到，“要不是老师发现的及时，你差不多就要掐死自己了，诅咒？还是别的？”

　　赫因一时无话，他自己也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来源为何，只是隐约想到在伊斯时也有过那么一次失去意识的昏迷，心里隐约觉得二者之间存在的联系，

　　正当他为荷马的问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盖娅的及时出现救了场，她端着一盘绿色的药膏打开赫因的房门，放下药膏，她应当是听见了荷马的疑问，“先上药，以后慢慢说也不迟。”暂时中止了谈话，同意了赫因自己上药的想法，将一面镜子拿了过来，和他说明了药物使用方法后，拉着荷马走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沉默着上药的赫因和格雷，她靠着墙壁，没有走近过他也没有远离，理智上赫因感到格雷有话要说，直觉上却又觉得一身低气压的她想说的并非什么好话。

　　“……”格雷的眼神毫不顾忌的一直盯着赫因，最终还是赫因先顶不住了这样的压力，率先开了口，“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特别是不小心伤了荷马，赫因虽未点明，但隐约觉得，格雷最在意的就是此事。

　　“在你试着勒死自己被阻止之后，你一直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她不冷不热的开口，“荷马为了不伤到你自己，不惜弄伤了自己的手。”

　　“一周之后就是她的比赛，手对一个重剑士的重要性我不必多说，如果因为你，她失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她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逼近了赫因，面上显示出一片漠然，“…她绝对不能输，你明白吗？”

　　听着对方语含威胁，赫因心中愤怒的情绪刚刚升起，本就有的愧疚就漫上心头，将那一丝怒火扑灭，本就是他理亏在先，只能将自己的语气更显得谦卑，“我知道，格雷大人…事已至此，我只想尽自己的力量弥补。”

　　“你做不了什么，没有，我们都做不了什么，”格雷淡淡的回答他，“至少在下次出事之前，好好听盖娅老师的话，不要随意行动。”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望着年轻的学徒，“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这是在威胁，还是暗含着什么别的？赫因不明白。

　　见状，他只能再度低下头，“荷马大人对我的恩情，万死难报。”他努力显示出自己的歉意—的确是真心的，只希望格雷不要因为这件事迁怒于盖娅。

　　“盖娅老师、荷马她们是很单纯的人，遇上什么危险，她们下意识就会将他人放在自己之前”格雷靠他靠的更近，看似亲切的将自己的话语以极近的距离小声传达在赫因的耳边，

　　“但对我来说，并非如此。”

　　说完这句话她就从赫因旁边起身离开，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姿势和神情，带着淡淡的温柔神情，将赫因因为对话放在一旁的药膏递给他，

　　“好好上药，这样才能快些恢复。“她像是平日里温柔的那个人，像是先前冰凉的威胁从未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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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暴露本性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