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31、欧盛（1）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以百花节著称的欧盛联邦，传说那里是一片包容、自由的机会之地，滨之子在那里寻找机遇和财富，你永远可以期待明日，永远可以相信未来。

　　……多年后当我踏上那片土地时，我确信那里的确的充斥着改变命运的机遇，但是，与之俱来的是理应付出的代价，无论是历史还是人们都是这样，只见到一片树叶就自以为看到了所有的森林，人类的足迹遍布世界，然而海洋，依然是冰山下的一角，我们为此知之甚少。

　　博大的海包容一切，暗蓝的洋吞噬一切。

　　（一行极其微小的字，用着罕见的古语书写）

　　不知何故，一切走向竟扑朔迷离。
　　————《风物志其二》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欧盛的首都和它的国名是重合的。”

　　赫因站在镀金装饰的城门前，如今时序变迁，已到一年中最寒冷的雪月，欧盛依托着得天独厚的海洋港口位置，常年吹拂着向岸的温暖海风，冬暖夏凉，使得这里也如同伊斯一样，在严冬里气候温和，经历了一路严寒的学徒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站在门前，他不禁感叹到。

　　“没亲自来过欧盛的人，一般都不会知道。”盖娅路上买了些盐渍的醋栗，此刻正拿着一颗，用手指剥开外表的一层外壳，细细品尝，“四十年前的首都还不叫这个名字。”

　　赫因瞅了她一眼，没对她的发言作表态，他此时此刻想到的实际上是另外一件事，有关于他们这么着急的赶到这里的理由，还要从一个月之前说起。

　　……

　　伊斯低地，斯兰伯爵领。

　　“阁下，有您的信。”在一个可以说是再也平常不过的午后，孤零零的宅邸大门被信使敲响。

　　这段时间里，每日下午，赫因都会和盖娅一起在屋内读书。他们二人一个是捧着书，若有所思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另一个年轻些的则一边写着笔记，一边阅读着，时不时将有些理解不了的字句念出，向对方请教。

　　赫因生来无亲无故，所识二三好友又大都目不识丁，这无端敲门的使者，自然不会找他。

　　他起了身去应，从对方手里取到信件，递交给盖娅。

　　盖娅眼神懒散，极散漫的神情，像是被打断了对话一样漫不经心，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放在这里。”

　　“嗯。”赫因点头，将信件放在桌上。

　　盖娅的身体略微前倾，伸手撕开了信件的包装，里面露出了黑色的火漆印。她立刻就猜到了寄信人的身份，坐直了身子，拿出拆信刀，小心的将火漆拆开，露出里面撒着古龙香水和金粉的信纸。

　　读信的时间没有太久，盖娅在看完后将它按照原来模样装好，示意着站在一边的赫因拿笔墨过来，赫因瞧了眼还等在门外的信使，对方应当是寄信人所特地派遣的信使，站在这里，默默等着带走她的回信。

　　他利索的照办，拿来了在平日里常用也相当正式的黑色墨水和羽毛笔。

　　盖娅没有要避开他的意思，摊开纸快速的写了起来，借着些不经意的余光，赫因能看见回信的内容相当言简意赅—只有五个字母，我知道了。

　　她将回信包好，没用火漆封住，而是用胶粘好封口，示意赫因交给信使。

　　信使拿到了回信，礼节性的道别后就迅速的跳上马离开，等到赫因小跑着回来，看到盖娅放下了书本，一手拄着头，一手敲打着木椅，见状，他试探的开口，“是荷马大人？”

　　看到那个火漆形似黑蛇，他就确定了。先前的担保信证明了她们彼此间的亲密关系，赫因知道，没必要去多问来信的内容，需要知道的她自然会说，看着盖娅点头，他正要准备回到阅读书籍的专注之中，却不曾想，她开了口。

　　“她人现在在欧盛，准备去参加“风雨之会”的竞技比武大会，时间恰好和欧盛一年一度的百花节重合，她这次寄信过来，就是邀请我和她见一面。”

　　“您要去吗？”既然盖娅说了，赫因接过话，直接问起了她的想法，“还有两个多月时间的话，您快些赶路就能赶到。”

　　“我们欠了她一个不小的人情，再说，我也有三四年没见过她了，欧盛还是要去。”

　　赫因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一个单纯的“我”，这样单数的称呼，心知自己这次也是是跑不掉，明知故问，“您要带上我吗？”

　　果不其然，盖娅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当然，你也得去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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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查的守卫相当好应付，盖娅一出示荷马在几日后寄来的引荐信，守卫就放了他们过去，连带着对赫因的口气都没那么凶神恶煞。

　　两个人从城门进入，在不远处的旅店办理了入住的手续，一人一间的单人房价格看上去着实惊人，赫因偷偷看了一眼盖娅，看到她不为价格所动的样子，略微放下心来办理了一周的入住，先住再付，想来她应该是能应付起这个价格。

　　实在不行…做学生的，总不会让老师因为付不起房租被赶出城市吧，他心里暗暗祈祷起某个素未谋面的公爵能慷慨些。

　　两人各自收拾一番后，就已经是日落黄昏的时候，盖娅敲了敲赫因的房门，示意他随自己出去。

　　从梦境里挣扎着苏醒的学徒胡乱套上路上买的一套看得过去的衣衫，洗了把脸，收拾好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穿了鞋和她一起出门。

　　出去之后他才发现，暗下来的天色里，城里却更热闹了些，守卫点燃了街道四处巨大的火把，白石铺就的砖路上挤满了人群，数量和法典节的盛况相去不远，海风的咸味被清楚的尝见，空气里隐隐浮动着花朵的清甜气息。

　　街市也因此显得格外热闹，只见四处飘荡着小商小贩叫卖的声音，赫因还没反应过来，盖娅就买了两串碳烤鲜鱼，将其中一串递给自己，“尝尝。”

　　赫因没有推辞，接过烤鱼，向她道了谢，一口咬下去，这不是一路上难得能吃到的咸鱼特有的齁人的咸和微弱的肉香交织的产物，兴许它是今日下午从海中的捞起的生命，被炭火所烤制，撒以盐和葱作为佐料，在高温中将自己的鲜美尽数呈现，此刻绽放在食客的舌尖。

　　十分鲜美，又十分令人愉悦。

　　赫因几近不舍咽下口中的美食，忍不住细细的品尝、再品尝，恋恋不舍的小心将它咽下，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快速吃完了鱼，却见盖娅拿着咬了一小口的鲜鱼，自言自语了一句，“确实很好吃。“

　　也不知是说给谁。

　　看到赫因转过来的眼神，盖娅的状态恢复了正常，小口吃着鱼，不吝言辞的评价着当地风物，
　　“欧盛是所有公国和王国里最靠近海洋的国家，很多内陆地区吃不到的海鲜，在这里都能以相当实惠的价格品尝到，像是鱼、扇贝和蛤蜊，都是这里相当知名的特产。“

　　赫因略一点头，问起了自己在赶路时，看到的关于欧盛的传闻，心中所产生的疑惑，“我先前在风物志里看到，百花节和“风雨之会”分别是欧盛和加兰首都坎培特各自的传统节日，今年怎么会一起办在了欧盛？“

　　“应该是为了庆祝加兰和欧盛成为友好国二十年？“盖娅不太确定，”还是三十年？两地相距又不远，比武会在哪里举办都是一样的吧。“

　　赫因不置可否，“在欧盛举办比武会，不管是环境还是人气，都比在内陆地区的坎培特好上不少。”

　　盖娅耸耸肩，指了指前方，“要去前面看看吗？”

　　赫因点头，这个地方他是首次来过，就算盖娅不提，他也想好好看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诸不知其实另一人也是如此。

　　“我就说了，常试常新，欧盛烤鲜鱼的味道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辛西娅唠叨着让她买条烤鱼尝尝，盖娅看了看赫因，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也就顺便捎带着给他买了一条，果然，不愧是神明所推荐的美食，味道的鲜美程度着实是有些惊讶到她。

　　“确实很好吃。”她没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所幸赫因没有察觉到异样，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与辛西娅对着话。

　　“你对这里很熟悉？”她问辛西娅，“一到欧盛你就催着我晚上出来看风景，就连这里的小吃，你都知道什么好吃？”

　　她无意窥探辛西娅的隐私，况且对方是否还有为人时的记忆都不好说，不过只是单纯的好奇，为何神明格外钟情于此地。

　　“告诉你也没什么，在我成为所谓的“神”之前，在这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当然，那个时候这里还只是个卖鱼的海港而已。”辛西娅倒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哼哼着，半真半假，“这么多年过去，欧盛还是老样子，卖鱼的能排满一条街道。”

　　被辛西娅这句话所逗笑，盖娅也忍不住调侃，“至少现在是有秩序的在卖鱼？“

　　说的是商人工会，欧盛实际的掌权者，由三大家族轮番执政，可以说是欧盛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商业国家。

　　“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听着声音，盖娅几乎都能想象在另一个空间里辛西娅歪着脑袋的样子，“小贩子变成了商人，商人成了寡头，寡头成了国王，国王上了断头台——但本质还是没有变化啊！”

　　“到底还是有所变化的，比如说百花节，已经举办了三十多年的时间，按照你的年龄，应该是没有看过。”盖娅回答，用肯定的语气对她说明了自己的猜测

　　“你说的有道理，我已经待在这个领域不知道多少年了，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这样选择。”辛西娅的声音有些低，小声对盖娅说，”你要多看看四处的风景，慢慢来也没关系”，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带我多看看四方风物。“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低的快要消失不见。

　　“大声点说。”盖娅如是要求到。

　　“啊？”辛西娅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说，你要大声一点，想要我做什么就说出来。”盖娅面上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异常，不忘对着赫因的问题进行着解答，心中却对年轻的神明如此宣告，

　　“人们追求达到你的境界、成为神明，不就是想要求一个为所欲为？”

　　“连一点点欲望都满足不到，那叫做神明吗？”

　　“你想要我做什么，就大一点声说出来，你不是神吗？”

　　“……”辛西娅沉默了片刻，“或许你说的对。”

　　“盖娅，带我看看这里的风景。“她终于是说出了口。

　　“当然，辛西娅，”她微笑着伸出手，像是握住不存在的第三人。

　　“要去前面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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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带朋友跑团，耽搁了一些时间，更新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