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3、斐兰（3）

　　盖娅被他的话语惊到，鲜红的眼睛凝视着他，不曾转移。

　　赫因鼓起勇气抬起了头，于是黑色与红色相撞。

　　最终盖娅轻轻点了头，应允了他的要求。

　　“在下逾越。”赫因见得到了默许，又缓缓低下头以表恭敬。

　　“嗯，确实。”她眯起眼睛，“据我所知，你是第一个会主动向来访者提要求的学徒。”

　　完全不晓得这位贤者是否跑偏了重点，也不知道她轻点的动作，究竟是含着几分惊讶，几分不屑？

　　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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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注意到了赫因，看了过来，目光放在了他手中的文书，”编年史？“语气笃定。
　　赫因点点头，在杂乱的桌缘边努力找了个相对不那么凌乱的空间，将文书放下，看着她。

　　盖娅了然，鲜红望向纯黑，平静开口。

　　“上一次讲到了哪里？”

　　“魔法的七条原则。“赫因回答。

　　平日里赫因对待盖娅的口气是极为客气的，但每当二人履行约定，断断续续的讲述起有关魔法的一切时，赫因表现出的与其说是有求于人的学徒，倒更像是盖娅名正言顺的弟子，正孜孜不倦学习一切知识的样子，他不知道的是，即使是盖娅，在私下里也暗暗为他超然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赞许。

　　“那接着上次，“盖娅歪着头回忆了一会儿，”魔法的使用，归根结底就是对自然力量的调动。按照现在教廷公认的解释，世界最初的魔力，来自被称作“月亮女神”崇拜的辛西娅，她呼唤了大陆之外的众星，将它们的力量引渡至大地，“盖娅稍稍停了一下，”从这一层意义上来说，原本的泰勒大陆是没有”魔法“这样的概念，说是舶来品也没有问题。“

　　赫因思忖片刻，“所以被派往各处的教廷使者，在承担维持引导魔力的阵法？“

　　盖娅点头，“没错，在魔法师之中这并不是个秘密，除了黑德兰和伊斯两地特殊的地理原因和□□势外，可以说最早辛西娅创造的阵法是所有魔法师力量的源泉。“

　　当然除却像眼前人一样，已经完全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吸引众星的力量，被称为“贤者“的存在，赫因默默想着。

　　“如果想要学习魔法，这些历史和来源是你必须要知道的事情，因此，受到这种制约的情况下，魔法的使用也被之前我讲的七条戒律所限制。”盖娅一手扶着古旧的书桌，一边俯视着他。

　　“为人的恶业往往被那些学者称为”七宗罪“——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而对于魔法师来说，七宗罪代指着所必须遵守的七条原则。”

　　“魔法原不属于这片土地，接触魔法的人，无论是何等高贵，都必须将以七条原罪所命名的戒律铭记于心，如此才能真正掌握魔法。

　　“傲慢—魔法的使用来自于模仿，创造全新的体系是极危险，亦是受到忌讳的行为。“

　　“嫉妒—不是人掌握了魔法，而是它眷顾你，不是依靠学习，而是传承，譬如血脉，又或是教廷的拣选。“话毕，盖娅轻飘飘看了一眼赫因，”当然，显而易见打破这条原则的次数也不少。“

　　赫因后背有些冷汗，还未等他努力辩解，盖娅淡淡笑了一下，“没什么，这一条原则在很大意义上是为了限制魔法师的数量，贵族世系内部也往往通过传授，而非传承。”

　　“暴怒—修行所忌讳的正是急躁，法师们要心怀感激与恩赐，去接受魔力的眷恋，急于求成、一味追求力量也是忌讳之一。”

　　“懒惰—与暴怒相对，因天赋而荒废练习，这两条更多是在告诫学习者对修行的理解。”

　　“贪婪、暴食、色欲……”盖娅想了想，“等你了解了所有的体系后再解释，可能会更好一些。”

　　赫因点点头，知道今日的传授到此为止，在他为她找回所有的书本前，她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承诺尽数兑现。

　　当然，他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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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嘱完盖娅出入小心后，赫因再三确定此刻密室外空无一人后，缓缓开门，面上若无其事般从内走出。

　　当他从厅内走出后，远远听见有人在大门外唤他，在接受搜身后从书阁走出，不出意外的看见了尼尔。

　　尼尔与赫因年龄相仿，有着加兰人明显的一头红褐色乱糟糟的短发，他褐色的眼睛在捕捉到赫因的身影后明显一亮，一身短打的他快步走来，亲热的搂上披着袍子的赫因肩头。

　　“赫尔！“他快乐的大声叫着，接受了赫因无奈的眼神和略略嫌弃，与赫因相同，尼尔也是出生在斐兰的孤儿，在八岁时被教会收养，分派到了平日负责维修和爬上爬下的工作，在几个月前因为修缮图书馆的关系，二人慢慢熟悉了起来，他高出赫因不少，身形也强壮的多，或许是平日的劳动锻炼了他，还是加兰人如流传般就是如此天生强壮？赫因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一边。

　　眼下他来找自己这认识不久的伙伴，为的是如何赫因心知肚明。

　　“尼尔，“赫因偏过头去，”我不知道你今天结束工作这么早。“

　　尼尔给了他一个笑嘻嘻的表情，“我也是碰碰运气，想在图书馆门口看看，万一能见到你呢？“
　　赫因只能给他一个无奈的表情，却也没有反抗尼尔勾肩搭背的手，只能叹息，“说吧，想去哪里。“

　　与尼尔相识，对赫因来说是一场麻烦，常常在他沉思时，被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加兰男孩带去大街小巷，看着他用为数不多的小费吃吃喝喝，甚至时不常立下要请赫因一顿大餐的豪言壮语——至于是否实现那得另说，兴许是对方太无聊又精力旺盛的缘故，被这样拉出去几次后，赫因对尼尔的行为并没什么反感。

　　他算是赫因为数不多的几个相熟伙伴。

　　当然尼尔是不会从他的脸上看出这些来的。

　　“下街啊，斐兰城里只有这里有趣些了，剩下的教堂、协会、纪念碑…还有你那图书馆，还是交给你们这种阴沉的家伙去欣赏好了。“尼尔戏谑地看了赫因一下，“大学问家？”

　　收获了第二次嫌弃的目光。

　　从图书馆到以消费为中心的下街并不是很近，花了接近一个小时两人抵达了目的地，与往日走马观花的浏览不同，尼尔急急的快步走着，像是早有目的。

　　赫因警觉的打量了一下周围，随即暗骂自己疑神疑鬼，若是东窗事发也没必要派遣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家伙来处决自己。

　　他有些费劲的跟着尼尔加快的步伐，在对方冲进门店时抬头望望，这里是斐兰为数不多的酒馆之一，以低廉的价格在平民中受到好评的“树莓“。

　　尼尔将几枚铜币扔在桌上，坐在酒吧台桌前，低声和老板交谈了两句后，侍者端出了两个木杯，一杯不出所料是泛着浮沫的劣质啤酒，另一杯则是清水。

　　尼尔动动眉毛，示意赫因做过来，“来，请你喝酒。”

　　赫因冷笑。

　　在凛冽的眼神下尼尔率先投了降，自己开口解释起来，“好了好了赫尔…我知道学徒喝酒会被惩罚的，这不是法典节马上要来，我们都闲下来了么。“

　　赫因没理会他的辩白，扬扬下巴，“我只是好奇尼尔少爷这么有钱，为什么点一杯清水给我？“
　　尼尔愣了一下，无奈回答，“你不能喝酒，树莓的特价酒只能点一杯。“

　　赫因稍稍愣了一下，“你不也是，未成年饮酒按斐兰法律紧闭五日？“随即又反应过来，”你是说，今天是你的成人日？“

　　尼尔笑着端起酒杯与赫因轻碰，“正是。“他脸上露出的笑容在赫因看来忽然比起往日的憨直多了几分得意，”按照尼尔写的生日，今天正是他的十六岁成人日。“

　　一时之间赫因有些失语，“所以今天你拉我来这里？”

　　尼尔冲他眨眨眼。

　　“我们不是王公贵族，充其量是蒙受教廷恩赏，在神恩庇护下活到今天，但尼尔从今天起就是一个男人了，能够婚娶、饮酒、作战，为自己一言一行所负责，帮助自己的朋友，与敌人战斗的男子汉。”尼尔笑嘻嘻的端起酒，“在这个光荣的日子，男子汉尼尔邀请他的朋友赫因来见证这一时刻。”

　　“干杯！”尼尔再次端着酒杯冲赫因说道。

　　“从现在起你就得叫我哥哥了，小赫因”尼尔调笑。

　　“你将我视作朋友啊，尼尔。”赫因没有理会这句调笑，默默望向他，将这句话咽下，也端起水杯，“成人快乐。”

　　“愿你如火焰，给亲友带来温暖，为敌人带去严酷。”赫因轻声说着他曾经自来自加兰的书籍中所看到的祝酒词。

　　“你说什么？”尼尔没有听清。

　　“没什么。“赫因不打算再重复一遍。

　　“等到赫尔你成人的时候，你也就能喝酒了，成人日的时候可要请我。“尼尔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我们可以一起喝酒！”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我亏了吧，这不公平。“赫因抿了一口水，含着笑回答，”再说法典节之后不久就是我的成人日，让我攒钱，去哪里攒，学徒那点薪水你也不是不知道。“

　　“找艾恩女士咯，她不是很宠你吗？“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男孩们的嬉闹声逐渐飘远，报夜的钟声奏响，远处一家家的灯火逐渐点燃，整座城市逐渐融化在晕开的昏黄之中，一片富饶与沉静的气象。

　　与此同时，他们所提到的艾恩女士，此刻正静默的站在教堂，于布告台上，恍恍惚惚的看着年轻的敲钟人。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敲钟人缓缓的绽开一个笑容，“或许吧。”

　　那人走近她，双手支撑在布告台，身体前倾，以一个堪称冒犯的距离凝视着她，用叹息般的口吻在她颤栗的的耳边低语。

　　“女士，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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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说一遍，只有百合，所以求求不要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