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24、斐兰（24）

　　话音刚落，赫因弯腰闪避，不偏不倚的躲过了飞来的木椅，椅子掷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支离破碎的木屑四处飞溅。

　　星诺反应稍快，迈出一步将大门踹开，她堵在门前，看着毫不犹豫将餐刀抽出、欲要冲来的几人，从怀中取出一瓶泛着银色液体的玻璃瓶，用衣袖捂住了自己口鼻的同时，将它狠狠摔碎在地，

　　伴随着一阵嘶嘶的腐蚀声响起，液体与地面发生剧烈的反应，阵阵银灰色浓烟升腾而起，先头扑来的几人不加防备，吸入腐蚀性气体的下一刻就掐着喉咙昏厥在地，不断抽搐挣扎着，状况凄惨，显然他们的呼吸器官已经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小赫因，快走！”见剩下的人贴在墙根，不敢近前，只能缓慢靠近二人，在僵持的气氛下，星诺高声呼喊，借着先手的优势，两人在烟雾的庇护下冲出了房间。

　　“该死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即使是在紧急关头，星诺也不忘抱怨，赫因没说出口，内心则深表赞同。

　　先前的烟雾已经散去，那几个倒地的人他来不及查看情况，只见屋内的几个人冲了出来，大喊着抓住他们二人，一边呼喊着附近的男人聚集，各自握着草叉锄头的东西，向他们追来。

　　“该死的！灰白这个老东西到底去哪了？”星诺瞅着赫因，“她不会是把你甩给我自己溜走了吧？”

　　在这样紧急的时候还能想到这样离谱的可能，被盖娅挤兑的还真的完全不亏了她，赫因腹诽。。

　　虽然这样想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逃跑，两人的身后缀着一大批手持农具的农民，由先前的几人带领，大有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

　　“见鬼，他们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么？”星诺气喘吁吁的抱怨，她并不以战斗见长，赫因更是在一定程度上缺乏锻炼，两人的体力实际上都不怎么样，她尚不想伤害无辜，但如果实属必要……

　　星诺将手伸入袖袋中，神情晦暗。

　　她也不介意。

　　“等等！”赫因看出了她的意图，拉住她欲要取出什么危险道具的袖口，“您看！”他指着附近一座繁茂到不可思议的山林，“从这里进入的话，他们很可能会追丢，您也不必…这么做。”

　　星诺点头，狼狈的二人一头扎进高至双膝的草木中，借着密阴的林地试图掩藏行踪。

　　不过对方对这片林地的了解可要深入太多，尽管二人出其不意的躲入密林，着实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些许，追踪着他们的脚步的动静从来没有被甩开。

　　赫因心中一沉，听见不远处有狗的叫声，显然是有人将猎犬牵了来。

　　难道真的只能掀起一场无端的杀戮？赫因自问，他不是一个天生的善人，生活交给了他在灰色世界里生活的必须技能，但为人处世，无论是谁都必然恪守自己的准则，谁都是，他也是。

　　道德于他是底线，要跨过去，赫因自问并不是如此情愿。

　　该怎么办？

　　他头脑里疯狂的思考着，

　　该如何是好？

　　“安静，”星诺站在他的身后，贴近了耳朵低声说。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山林的中心，一片清澈透亮的湖呈现在他们眼前，水波荡漾、一碧如洗，伴随着茵茵的青草摇晃，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任谁都会有片刻欣赏之心。

　　星诺提醒他，“前面有人。”

　　赫因抬头，目光直直沿着湖水前沿望去，不偏不倚的与来人投射过来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来人是一身牧羊人常有的打扮，穿着一袭洁白的麻布短衫，手持短节，看身形分不清性别。
　　尽管隔着很远，但依然带给赫因奇异的沉静之感，此人有着一头太阳般灿烂的金色中长发，被随意的扎了个马尾，披在了脑后，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着金子般耀眼的光芒，映照着原本就极为白皙的皮肤更显纯净，而本人则坐在湖边一座岩石之上，手无寸铁，简直和眼下的场景、对视着的逃亡者不在一个世界。

　　赫因远远的注视着对方，只勉强看得清对方的五官，隐约觉得对方该是有着有着惊人的俊美，牧羊人看着他，缓缓绽放了一个微笑。

　　星诺却不然，深紫的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凝视他们的湖绿，小心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年轻的牧者只是微笑，没有说话，伸出干净的不像劳苦者的纤长手指，缓缓指向一个方向，通往隐蔽的小道。

　　是在为他们指路么？两人对视一眼，眼下身后的响动也越发接近，只能赌一把看看了。

　　赫因向对方点头致谢，与星诺一前一后向着指示的方向前进。

　　牧者轻缓的微笑，完全不在意越发逼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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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人所指的方向相当准确，赫因听见脚步声渐渐离了他们远去，心下稍稍安稳，只不过抵达曲折的小路尽头后，他留意到附近愈发疯张的异常植被，这种安稳的心态又很快的消失不见。

　　即使是在伊斯边境，植物这样的生长速度也很不对劲，无论在哪个地方，青草都不大可能与一般灌木大小。

　　正当他想要将自己的顾虑告诉星诺时，他猛然注意到眼前的景象，两人的脚步统一的停了下来，都为奇景所震撼。

　　那是一棵全身碧绿，极繁茂的树木，就这样矗立在他们眼前，树木本身并没有多么夸张的高度，但只要稍稍留意，就能看见百千深色枝条从主干分出，包裹着一颗颗心脏般的黑紫色的果实，这些果实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孔洞，从里面正源源不断流淌出鲜红的、如血液一般的液体，滴落在被人为安置好的皮袋中，场面显得奇异又诡异。

　　在树木的一侧，赫因和盖娅都熟悉的白发身影正默默站立在此，不消分说，是盖娅。

　　赫因心中一紧，第一反应是盖娅的外貌是否有被他人关注到，接着转念一想，眼下这里只有他们三个，若是说盖娅见过了谁，恐怕只有那些丑陋的精灵，显然他们与人类的观念不是那么相像。

　　“您在这里。”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最终还是化为了嘴边的一句短短问候，盖娅回过头，看着他，星诺则更直接些，走上前就问她，”你为什么在这里？“

　　事实上，西西弗斯的确是个狡猾的精灵，原本盖娅以为他所指的“通道“是通向聚落的一处密道，谁想一出来，就看到了这棵被暗精灵们奉为母亲的神树，西西弗斯等人早就离开，在暗处监视着盖娅履行她的承诺，所幸在这里倒是碰上了星诺和赫因，算是颇有所收获。

　　盖娅简短将事情交代给了二人，举重就轻的提到了精灵与人类的矛盾。赫因听懂了大概，星诺的脸色则在知晓了事情始末后沉了下来。

　　“所以说，一切的原因就在精灵没有了后代？”星诺语含讽刺，“是有多高贵的血统需要他们宁肯举行祭祀也要传承下去？”

　　盖娅沉默半晌，“星诺，你知道的……精灵本就繁育困难……”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在愤怒里含着一丝哽咽，“就凭借这些、这些原因，大量的混血种被生产出来，任由自生自灭?”

　　不难看出她的移情，盖娅想了想，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头，“是，我明白，他们和你太像了。”

　　“但是很多事情，只能说生命始终在遵循着自己的本能。“

　　“正因为如此，星诺，你的坚守才显得高贵。“

　　星诺一手拍落了盖娅的，转过头去，“我不需要你安慰。”

　　“我明白，这只是我想要告诉你的。“盖娅说完就将视线转回生命之树，”究竟该如何去做，选择权在你身上，星诺，没人比你更有资格。“

　　“无论是彻底毁灭，还是赋予它新生，都取决于你的决断。“

　　星诺将眼底若隐若现的泪水拭去，故作冷淡的回答，“我能做什么选择，嗯？“

　　她走近树干，轻轻抚摸着它的伤处，将面容贴近，如同亲密无间的耳语，似是倾诉什么，又似在追忆什么。

　　“我不曾从这里出生，但我知道，这里会继续下一个生命的轮回。“

　　“阿娅——阿莱克西娅说过的，对吧，“无论如何，尊重所有的生命，即使是在夺取时。”

　　星诺将胸口的银色挂坠掏出，“我们的旅程在这里结束，很快的，她会重新以精灵的面貌诞生在这个世上。”“

　　“你是想？”盖娅反应了过来，“用她的灰烬治愈生命之树，然后，借助生命树重新复活她？”

　　“没错，这不是更好吗？“星诺笑笑，撒下灰烬。

　　谁都没有阻止，只见惨白的灰烬缓缓落在树干伤处，如同无形的复原术一般将它的创口抚平，整棵树木的枝叶微微颤动，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融入了灰烬的树木摇曳着枝叶，旺盛的生命力从中绽放，都昭示着它生机的复苏。

　　盖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血魔的灰烬有很强的复原能力，这不假，治愈了生命之树，也是真的，

　　可是，阿莱克西娅——多年前拥抱死亡的血族亲王，真的能回来吗？

　　借助生命之树、生前的灰烬，活过来的，不过是一个借着她身躯的全新生命罢了。

　　星诺不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但她依然这么做了。

　　为什么？

　　盖娅明白，又不是完全明白。

　　执念吧，大约就是所谓的执念，那些风与雪的夜晚，或许她比任何人都要怀念罢了。

　　她只能轻缓点头，默许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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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的番外会有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