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21、斐兰（21）

　　一日时光转瞬而过，很快就是第二日，赫因退了房间，来到约定出行的地点附近，果不其然看到了贤者和她的密友，盖娅一头雪色的长发被斗篷很好的掩盖着，星诺却不然，大大咧咧的露出了自己暗精灵典型的相貌，完全无视四周异样的眼神，该说是自信还是心大呢。

　　而如果赫因再去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盖娅正微微用身子侧挡着星诺，避免发生冲撞和目光的交汇。

　　赫因对二人行礼过后，小步跑到盖娅身边，和星诺一左一右将大贤者挤在中间，“我们要去伊斯待多久？”赫因问她，盖娅瞥了他一眼，回答道。

　　“不知道，但至少我们最好在这个风头上”消失“，没有哪个地方比伊斯更合适。”

　　的确，处于常年内乱的伊斯是逃犯、巫师、无神者和盗贼的最佳藏身地，虽然如此，被当作追捕的逃犯的感觉让赫因十分奇怪，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份无奈，他只能生生咽下，继续就着他在意的地方问了下去，“这么说来，您和黛紫大人约定在伊斯边境相见，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盖娅否认，“不是，星诺她的本职是炼金术士，毗邻白沙领的边境处有独特的炼金素材，她不时回来这里采集，现在是秋天，约在这里见面，对我们都方便一些。”

　　赫因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只能应承着说了下去，“您很关照黛紫大人。”

　　盖娅点头，“我看着星诺成长至今，也曾经与她约定要照顾好星诺。”

　　“她？”

　　赫因敏锐捕捉到盖娅话语所涵盖的第三个人，“您是说，您曾受人之托，照料黛紫大人？”

　　“....”盖娅自知失言，鲜红的眼睛带着几分懊恼，赫因看情况不好，只好打算为自己鲁莽的追问首先致歉时，先前对马匹产生了奇怪兴趣而走远的星诺，她那独特的声音远远传来，

　　“别讲悄悄话了。灰白，小赫因，车到了！”

　　盖娅借着这个机会，岔开了话题，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果你想要知道，等到她愿意告诉你的时候吧。”说罢，与赫因一前一后坐上了马车。

　　星诺却不然，兴致勃勃的纠缠着车夫，硬是坐在了他的边上，对方敢怒不敢言，望向盖娅的求救眼神只换来了一句，“别太欺负人家了，星诺。”却又不幸被盖娅那独特面容所惊吓到，他手中握紧的马鞭一颤，再没多说什么，就专心赶起了马车。

　　三人乘坐的马车从白沙领启程，到伊斯的洛基郡边境线处停靠，如今局势不稳，正常方法入境可以说是相当困难，星诺所说“送他们一程”自然有这一方面的考虑。

　　“星诺是被认可的国家级大炼金术士，被称为”尊贵高雅的炼金术士女士大人“这个名字很长的头衔意味着在任何一个国家，她都享有与伯爵同等的待遇，自然，也保证了她在各个国家的通行权。”盖娅向赫因解释，看着她留给二人的一个兴致勃勃的背影，还是这个样子啊，盖娅心想，忍不住起了些捉弄之心，于是貌似严肃的问赫因“你知道关于”贤者之石“的传闻么？”

　　“您是指关于点金石？”看到盖娅表示肯定的眼神，赫因回忆起来，“十三年前，据说有炼金术士炼制出了可以点石成金的石头，引起了一阵骚动。”

　　“没错，”盖娅赞赏的看着她，“不过这是外界的记载，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是一个相当啼笑皆非的事件。”

　　“通常来说，法师们并不怎么关注金钱，毕竟需要黄金的话，一个转换术就可以轻易取得，法师与法师之间最为看重的是知识，一个法师的成就高低，也以他们所拥有的知识为标准，而星诺，是所有例外中的例外。”

　　盖娅像是忍着笑，“那时候是一年一度的贤者集会，星诺和我都去了聚会，她在所有贤者云集，集会尚未开始的时候，”

　　“打牌。”可能是精灵的血统缘故星诺耳朵很尖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凉凉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带上了几分不满“有必要在你所有认识的人面前讲这个故事吗？”

　　盖娅没理会她，“如你所闻，以黄金为赌注，星诺挑战了在场所有的贤者。”

　　赫因隐隐猜到了后续的发展，“所以，”点金石“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这样，欠下了一屁股债的她为了还钱连夜做出的作品，虽然一度被传为话题，但说到头，其实也就是只能使用三天的炼金产物。”盖娅貌似无辜的补充了一句，“对了，之所以欠下巨额黄金，也和她输给了几乎所有人有关。”

　　“不包括她，小赫因，别听这个牌烂德行更烂的老家伙的胡话。”星诺插进他们的对话，“盖娅，再讲我的坏话，当心我现在就把你扔下车。”

　　被点名的盖娅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我好像记得，这辆马车是靠着我学生的担保信换来的？”

　　“现在坐在马车上的是我，它现在就姓赫仁。”星诺脱口而出，眼神一瞬间暗淡了一下，“算了，当我没说。”

　　盖娅显然也听到了她的话语，目光默默的移开，赫因能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氛正在二人之间展开。

　　“…星诺，阿亚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犹豫良久，盖娅试探性的开口，“你知道的，她从来没有这样期望过。”

　　“和她无关，也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乐意。”星诺闷闷的说着，与她往日里玩世不恭的语气大相径庭，“别来管我。”

　　对此，盖娅只能轻轻叹息一声，没再接话。

　　马车内一片沉默，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就在彼此尴尬之间，率先打破寂静的竟是马车外的喧闹声。

　　……

　　原本行驶在森林里的寂静旅途，被外来的侵扰者打破。

　　“不要！放我们走！”四人齐齐听见了嚎哭声，赫因从车帘里探出头来，看见数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女孩被分别绑在一人高的木柱上，仰面朝天，像是作为猎物一样的被人抬着从马车边走过，尽管发出如此绝望的号哭，捆绑着他们、不断行进的步伐确实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率领着这一只小队的头领注意到了他们，停下来看了过来，在自己的脖颈上虚划一刀，威胁他们离开。

　　若是寻常的土匪强盗之类到也无所谓，可是当看到对方头领与星诺目光交汇时，光是看了看这个男人的外貌，赫因就知道，恐怕要出大事了。

　　男人与星诺一样，都有着黝黑的皮肤和尖尖的耳朵，较之于她身后还多了一条细长的尾巴，不难猜出对方的来历，与星诺分享着一半的血液，来自暗精灵的血统。

　　果不其然，四目相接之时，二人短暂的都愣了一下，那男人看到星诺，打着手势，吐出一串尖锐的，叽里咕噜的语言，星诺恨恨瞪着他，也吐出类似的语言回应，不难猜出是某种精灵之间的通用语。

　　“完了，”赫因一旁的盖娅扶额，“是精灵祭祀。”

　　赫因读过不少有关世上存在魔物的书籍，从较为常见的兽人到被恐惧的血魔一族，再到嗜食人类血肉的精灵，以至神秘的古龙，都或多或少记载了关于它们各自的传说故事。

　　盖娅提到的“精灵祭祀”正是其中之一。

　　从名字上来说，精灵祭祀充满了诱发人好奇心的神秘感，然而实际上，这却是一种相当粗暴和野蛮的原始行为，精灵一族性喜血肉，尤其嗜好捕食人类，但他们却是不折不扣的森之子嗣，它们的繁衍依靠着一种十分独特的形式，具体来说，是由精灵们世代保卫的生命树所播下种子，在一只精灵的生命消逝后，一颗种子就会发芽，在经历数年的成长之后，诞生出新的精灵，开启生命的下一次轮回。

　　不过，倘若一直如此，那么像星诺这样的混血儿永远都不会出现，然而世上万事万物都有例外，这精灵祭祀，便突破了精灵们常规繁衍的路径。

　　只要强迫性的与人类结合，通过这种行为，受孕的人类或是精灵就会诞生下拥有混合血统的孩子，这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又是哪个精灵或人类最早发现了这个秘密，赫因一概不知，但只有一点是极为肯定的。

　　这是一种极其恶毒、极其痛苦的行为仪式。

　　赫因偷偷看向星诺，她的双亲恐怕并非来自什么愉快的结合，此刻看着漠然的同胞，她紫色的眼睛里泛出的杀意和怨毒，和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样子判若二人。

　　“盖娅、赫因，你们在边境线等我。”她的声音冷硬，里面蕴含的冷酷是赫因第一次看见。

　　她翻身下马，不顾精灵队伍警戒的举起长刀，不断发出示意她退后的咕哝声，一袭紫色衣袍飘逸，带着全然死寂的冰凉。

　　她动了杀心。

　　车夫的手在遇见精灵祭祀的时候已经在控制不住的发颤，见状盖娅无声的在他头上施放了一个安抚性的法术，在眼神空下来后，她回头看着紧紧抿住嘴唇的学徒，“安心，赫因，你先往边境线走，我在这里看着些她。”

　　赫因明白，他留下也不过是个拖累，可是先前盖娅与星诺二人谈话间的轻描淡写、蜻蜓点水一样提及的过去，所激发出他的好奇，压倒了他逃生的欲望，更何况，他隐约感觉到的盖娅对自己的庇护。
　　“不”于是他摇头拒绝，“我要和您一起面对。”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将盖娅递过来的缰绳塞回车夫手中，“您说过，想要知道她的过去，要等她亲自说出口。”

　　“我很好奇。”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禁为自己的胆量暗自吃惊，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底气，与两位贤者对着干？

　　盖娅听到了他的宣言，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也没有拒绝他，小心的走下了马车，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叮嘱他，“诸事谨慎，不要走的太远。”

　　“我明白。”赫因点头答应，看着车夫在迷茫中驾驶着空荡荡的马车离开，忍不住低声打探，“黛紫大人…还好吗？”

　　“她没事，”盖娅垂下眼，“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她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