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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伊斯(9) ...

  •   “荷马!”

      伴随着低低的惊呼,赫雷托特的贵族轻盈的跳下,落地极为敏捷,身后背负着的漆黑长剑,在暗淡的环境中丝毫不显锋锐。

      盖娅看到了来人的身影,第一反应是要去轻斥她,可方是欲要开口,就被那人独特的灰蓝色眼眸中不可言说的情绪所击中,极悲伤、却又是极愤怒,大公的目光没有驻留在一片狼藉的场景中太久,甚至是连同几位贤者身上,相反,是直勾勾将目光投在了站在不远处,手执仍是滴血的长剑的主人身上。

      “原来是这样的吗?”荷马低低的惨笑一声,无鞘的名剑耶加德被双手握着,头一次的,她是将剑锋指向了她唯一的挚友、爱人。

      格雷却并不为此显得意外,短暂沉默了片刻,就听到红发公爵低沉的质问。“…所有的一切,从我们的相遇,都是你谋划好的吗?”

      荷马几乎不愿去思量更多,头脑中却不断涌现着几近绝望的推敲,是啊,北地之民又是为何去搭救几乎将他们赶尽杀绝的联军将领?又是为何,她是不远万里找上自己,甚至是立下了军功在手,又为何特意选择了自己治下的采邑作为领土?凡此种种皆是一旦去想,曝露的真相便是如斯惨烈。

      她握着剑的手极稳,多年的训练叫她即使刀刃加身,也不会动摇一丝一毫,是然而只有她内心清楚明白,那凛然的身躯里,究竟是如何埋藏着一颗破碎的心。

      她希望格雷看不出来,又清清楚楚的知晓,格雷定然是看了出来,在因着她闯入的空隙里,金发人不易察觉的微微偏转了神情,先前从未有过的回避和游移头一回露在了她的面孔上,薄唇微启,荷马甚至是能清楚记得那双唇微凉的温度,却此刻是吐露出诛心的话语。

      “是,那又如何。”

      平素清朗之人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露出一缕轻飘飘的笑意,当真是轻极了,似笑似哭:“多少次过去,又是几度重逢,关于你的一切,我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一切都是我有意设计的结果,但,那又如何?”格雷跨前一步,比荷马略高些的身影望着她,伸出手,隔着一段不断的距离去描摹她,“万事万物都将周而复始,你也是如此,下一次,我们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再次相遇。”

      “疯子!”边上的星诺是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神情激动,“对你来说,这一切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轮回的游戏…所有的人都只是你的棋子?”

      朋友、敌人,皆以只在心念之中,

      生命的尊严贵于其终将一死的必然,倘若随意观看把玩,亵渎其间的天理,也即成了任顽童拿捏的手中泥土,毫无价值。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格雷的什么,再抬起头,碧绿的眼眸更是显深邃的几分,不再是往日温柔幽深的潭水,相反,更像是水藻交织的阴郁沼泽。

      只一瞬,荷马几乎以为格雷就要立刻动手,然而她终究是误判了,那人明明灭灭的眼神微动,扯出一个极讽刺的笑,“对你们来说,当然如此。”

      短寿的种族与上位者天壤之别的差距,虽然只为残缺的龙种,可依然拥有着其他人望不尽的时间,星诺忿忿的还想说些什么,荷马抬起手,制止了精灵的动作。

      在她做出抬手动作的同时,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一阵突兀的风声,接着,就看到已经被打破的入口处猛然出现十几个身影,身量差距极大,个头较高的是有接近常人两倍,矮小的几乎同那侏儒相差不远。
      他们皆是一身黑色铠甲,也有部分穿着着软甲,光线昏暗中无人能看清他们是如何响应了王族的号令,垂着头,等待荷马下一步的指示。

      “黑狮禁卫?”格雷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些不似活人的闯入者,荷马闻言,脸色差了几分,“你果然知道。”

      她不想再去问格雷究竟是何时窥探到了这底牌的情报,还是在某一次的轮回中,她所亲眼目睹过。

      “他们确实是极强的锋刃…”格雷微妙的笑了一下,声音却是略冷,“只可惜,不论多少次,伤害到你的,只会是亲近之人。”

      “这一次不也如此?”荷马丝毫没有回避,直勾勾的看她。

      格雷温声,“没关系,下一次,我不会叫你这样为难。”

      “老师!还有其他人,都先离开。”荷马是见彻底说不通,紧盯着她,“看来,是有必要好好敲打一番你。”

      “如果做的到的话。”格雷也懒得再掩饰下去,没有拦着盖娅三人的意思,看荷马昂起的下颌,轻笑着回答,“下方还有结界,结束和你的战斗,再拖住她们也不迟。”

      被小看了啊,荷马握剑的双手紧绷,她身后的一干近卫也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念,发出嘶嘶之声。

      这所谓的黑狮禁卫,严格来说,也并不算是彻彻底底的人类,是王室主管特意特意培养的战争孤儿,经过十几年的培训和思想灌输,彻底成为死心塌地的王家死士,非但如此,更是借助炼金术重新锻造了他们的身躯,自愿舍弃了自我意识的部分之后,同直系血缘的成员立下了极为不等的契约,由白金溶剂灌注的身躯几近不死,亦是荷马不愿提及,但终究要用到的最强助力。

      就让这份过去的罪孽,为世界的未来所追还一个公义,定下心来,荷马高喝一声,耶加德疾风如雷而来,直劈格雷头顶!
      金铁交碰!

      巨大力量生生将荷马震退一步,定睛一看,黑与白的双子剑正是先前争斗的主角,原先她手中扭曲到极致的龙骨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溃散开来,化作成百上千的锋锐骨片,在龙族有意的操纵下,硬生生就这样同那些与傀儡无异的禁卫纠缠在了一起,随着不断的噗嗤声,龙骨疯狂的自那些士兵身躯上吞噬着血肉,大片皮肉不断被剥落,甚至是流淌出其中白色的血液,瘆人至极,同荷马印象中那诛杀双方的北境噩梦“惨白黎明“相差不远。

      难道…也没有那份余裕再去思考,格雷刻意是拿了日切剑,显然是就此要在这里依靠这剑术同她分个高下,倘若使用魔法,这必然是压倒性的战斗,然而荷马知道,格雷也明了,从开始时因一柄剑结下的缘分,注定也将以剑作结。

      风雷电掣,刀光剑影,二人皆是于剑术极有造诣的大师,一者飘逸如风,似流云穿行;一者凝重如山,雷霆万钧不动毫发,是日与月的双剑相生相行,黑与白的冲击爆出炽烈的花火,耶加德自有溶解利器的性质,日切也自带着风雷的呼啸,是彼此天敌,也无从分个高下。

      然而的先前试探性的攻击叫荷马心上警惕,再是愚笨之人此刻也清楚她面对着的绝非是寻常凡人,地宫中分明枯竭了的森森龙骨便是最好的暗示,与之相斗,不动山岳的进攻显然并非明智之举,思此,她的步伐加快了几分,在堪堪躲开格雷似是轻飘飘的一击后,猛然将重剑向右方刺去-惯用左手的剑士于攻击时是极大的优势,但倘若是进入防守的节奏,则往往会成了败局的征兆。

      得手了!

      荷马瞳孔一缩,看格雷果真是下意识扭转了左腕,以剑身阻挡,她猛然撤回刺击的动作,近乎是冒进般向前一步,叫二人在了极为接近的距离——若非是杀死对方,就是被对方穿胸而亡,紧接着,调转剑柄,用尽了最大力气向她的肩上撞去。

      荷马几乎以为自己在撼动巍峨的群山,清瘦甚至是带些文弱的身体,在剑柄触碰上的一刻,竟是毫无所动,即使是连后退也无一丝一毫的动摇,在下一秒荷马就意识到,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古老种族的力量。
      杀鸡四起,瞬息万变,公爵几乎能预见到被自己所赠之剑刺穿的下场,稍靠了近些,草木清香竟是依然能所嗅到,在劲风袭来之时,她忍不住闭上眼,等待着剧烈的疼痛与终末——

      伴随着当啷一声,日月双剑皆是落地,清瘦的手臂环住公爵,这番温柔几乎是叫荷马诧异,她不可思议的去看先前死斗的敌手,还未能说出口什么,就被随后而来的手刀击晕,倒在了白衣人的怀中。
      格雷环住她,像先前荷马对她做过的一样,轻轻将她交在了立时僵住的傀儡禁卫手中,纤白的手指绕过她的脸,想了又想,还是轻轻开口,“我骗过你…但每一次,爱着你的这份心意,始终不会改变。“
      说罢,她弯腰捡起耶加德和日切,一手一个,将它们放在墙壁处,末了,在黑檀颜色的重剑上抚摸良久,依依不舍落下轻吻。

      “下次再见的。”

      说罢,那已经嵌合在几乎流干了所有溶剂的傀儡身上的骨片被主人召回,重又化作了骨剑,回到了格雷手上。
      她扬扬头,脖颈出渗出的血液已经有了干涸的迹象,一步一步,寂寥的向着早已熟悉不过的地方而去。

      叛逆又孤独,一切皆是极致。

  • 作者有话要说:  下定决心完结了...存稿有一年,因为各种原因拖阿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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