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53、伊斯（4）

　　三人目视着随远方而去的灰烬，于河流边沿，静默伫立良久。

　　“我们走，”静水流深，盖娅示意荷马与星诺跟上，三人沿着长河而去，身后是无声跟随的侍从，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白骨为何这么说？”荷马低着头，看脚面下水光的倒影，映着自己的脸孔，她却再难看出究竟是何等模样。

　　“你很是清楚，白骨只是惊讶你的不知情”，身为师长，盖娅直白了许多，一旁的星诺也安静下来，静静陪伴着二人。

　　“……”伴随着长长的沉默，久到空气中都含着冷，荷马方才抬头，声音在长夜里显得格外苦涩，“是，一开始我就该想到了。”

　　这一切都是一场自谎言开始的故事，北地千里冰封，独身一人的孩子又怎么能在冰雪深埋的谷中生活？

　　经年后的相遇，又是她的蓄意为之，将日切交给了她，荷马并不感后悔，只想起那段悠游的时光，她居与上首翻阅文书，她靠在厅内墙壁，抱臂远望着她，时不常心有灵犀的对视，纵然是隔了不小的距离，也足以叫人心领神会，付之一笑。

　　那些黄金般的日子，也都是假的吗？

　　她不信。

　　“她不会动你，从白骨的话中看得出来。”盖娅宽慰她，“只有这一点，你要相信。”

　　“而你们将要前往白沙领，直面所有的敌人。”荷马将自己的思绪挪走，“是一场硬仗，在控制住这里局面后，我也会来。”

　　“你不需要的，不是吗？”盖娅摇摇头，话里话外的意思极其明显，是荷马纵然身份高贵，然而于术士的战斗中派不上什么用场。

　　“你甚至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这不是加兰和伊斯战斗，而是足以改变全部世界格局的厮杀，我不希望你加入，记住，做好自己该做的。”

　　盖娅如是叮嘱她，看荷马依然是固执摇头，“我会做出自己的决定。”

　　言尽于此，盖娅蹙眉，不再说下去，在分手前，荷马拽着盖娅的衣袖，一字一顿，“若你是见到了格雷，请帮我带一句话。”

　　“我会找到你。”

　　盖娅点点头，默默记在心中，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她，“当初交给你的信标，还带在身上吗？”

　　荷马从衣带里取出已经有些变色的黯淡小虫，原本是盖娅特地为提防格雷而送给她的，时至今日，却一次都不曾启用。

　　“信标能够将你的位置告诉我，哪怕在其他的空间也是如此。“盖娅告诉她，指尖勾出无色的魔力，注入其中，原本已经黯淡下来的小家伙微微震颤翅膀，恢复了银色的本来样貌，因为魔力的注入，甚至是显得多几分生气，同寻常的生物也有了几分相似。

　　“它是什么做的？”临走前，荷马忍不住问她。

　　“还是不要知道比较的好。”盖娅拉着星诺离开，脸上流露出难得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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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你没真的告诉她，那是什么。”在离开城市的范围之后，魔力的禁制自然而然的解除，星诺忍不住对她先前的发言做出评价。

　　“少知道点不是坏事。”盖娅云淡风轻，脚下魔力发动，载着她们不断向着东南区，随着渐渐远离城镇，她也专注起来，虽然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极大的加快赶路速度，然而身处高空，何处是城市、何处是荒野并不能立刻分辨，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叫人啼笑皆非的惨剧，是自以为聪慧的魔法师驾驭魔法飞行，阴差阳错闯入了城市的范围，魔力失效直接坠落地面，酿成当场死亡的惨剧。

　　她可不希望重演这样的悲剧，有无封印时魔力的术式需要调整，她放出拥于探测的力量，向着远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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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的纹路铺盖在他的身上，其中一道渐渐消隐，于此同时，所有拥有契约的人皆是察觉到其中一支的消散。

　　“是白骨大人啊。“端坐在已经渐渐显了本貌的黄金之树边，灿烂的光却照不明千年的夜，半明半暗中凝望着胎儿般被包裹着的人，格雷无不慨叹，她的手指放在白皙的小臂上，只轻轻一划，金色的血液滴落，环绕她身边的光芒更盛几分，微笑着，她拍了拍这寄生在她身上的造物，“不要着急，还会有很多的。”

　　“你的使命已经完成…那约定我自然不会遗忘。”自言自语着，格雷向外走去，犹豫一下，还是带上了一直放在边上的日切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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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这个结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眠不休奔波了四五日，饶是盖娅也花了两天的时间重新找回最好的状态，一路赶来，除了必要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辆马车，不断转换着魔力提供前进的动力。

　　休整完毕后，她们在白沙领的聚落边观察片刻，这里的土地确实是像海滨的白沙般，泛着淡淡的白，没人知道格雷会不会在自己控制的土地上安插眼线，因此她们并没有贸然闯入。

　　这里依然是保留着最原始的自治姿态，虽然是身为领民，多年来也都习惯了极轻微的税收，虽是偏远但并不落后，甚至几家书店都开在这里。

　　星诺沉默了很久，看着远处繁荣的小镇，车水马龙，大战将来也好像与其无关，隔绝人烟的地方此刻如是祥和，甚至叫她不忍去想未来将发生的。

　　“或许，他们不会遭遇同样的命运。”星诺轻道，想起一路走来腐败的尸体、滋生的昆虫、不绝的哭泣和刀光剑影，心底里莫名有些酸涩，摇摇头，对一边的盖娅说。

　　她没有做任何的回答，究竟是否会发生相同的惨剧，选择权并不在他们手上，星诺稍稍尝试了用于找出白骨的魔法，却最终摇摇头，这里的魔力场极为紊乱，如先前一样轻易找出目标并行不通。

　　然而，她也并非是没有任何发现，这混乱的魔力场就是最大的提示，来自土地的力量终是来源土地，既然能够扰乱一片区域，那么必然有人是在地下设置了屏障。

　　所要找的，无非就是居于地上的入口，或许是在山林之中，又或许是在哪一户平平无奇的农户后院中——虽然盖娅并不觉得后者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但走遍所有可能的地方，也是不可能的，她们在行动的同时，格雷也在动作，调派了所有效忠于她的贤者前来，而荷马转交的信函尚且没能得到回复，连辛西娅都忍不住抱怨的效率低下——虽然，总有一种也骂了自己的感觉。

　　时间不等人，唯一可以稍安心下来的还是盖娅自己的感受，她如今是已经笃定了自身同原典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倘若当真就此融合，那头一个感知到的必然是她。

　　自己的愿望也要实现了吗？回想起旅途的开始，她也只不过是为了找回失落的记忆，然而所遇上的种种，又将她变成了全新的自己，记忆里的故人是从未远去，即使相隔着世界的差距，她依然陪伴着自己。
　　好像一开始的目的，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盖娅想，而眼下真正要做的，竟然是阻拦原典的融合，真是同她一开始的初心背道而驰。

　　在星诺骂骂咧咧的搜索着所有草木时，盖娅问起了辛西娅，“你觉得她会将入口藏在哪里？”

　　神明很是笃定，“在塔的附近。”

　　“什么塔？”盖娅奇怪道，辛西娅隐藏着某种巨大的情感，声音都控制不住沾染上几分期待，是对未来吗？还是她的变数。

　　“随我来。”她说，在话语刚落的一瞬，盖娅眼前的景象就骤然变化，青翠的草地消失不见，连带着弯腰干活的贤者也不在，日月并行的天空倒映着血红色，是极端的不祥。

　　黄沙的地面再眼熟不过，那一日阿比斯出现在她领域的时候，只此时月亮的光辉大盛，几乎遮蔽过幽微的太阳。

　　辛西娅就站在不远处坍塌的断塔边，凝望着她。

　　“一切都将迎来结束，一切都将发生改变。”她牵过盖娅的手，指着刻印古老文字的塔身，其上依然残留着当年的伤痕，赤裸裸记载着她们过去的野心与代价。

　　“是时候了，盖娅，”她轻声道，“该告诉你这一切了…老师。”

　　“一切都将迎来结束，一切都将回归正轨。”

　　她合上书，湖绿为熔岩的金色取代，融合了古奥种族的庄严，狰狞可怖。

　　“我会保护好你们，保护好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