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52、伊斯（3）

　　荷马沉默半晌，极古怪的发出一声干巴巴的笑，“很好。”她说，泛着淡淡凶戾之色的眼中熄灭了最后一丝光，“有人知道你会找上我，也只有那个人了。”平静淡然，隐藏决然的愤怒。

　　盖娅心知肚明所指何人，只能安慰性的将手臂搭在荷马的肩头，道，“别想这些，去做我们该做的。”

　　公爵点头，于无声里将最后的不甘收回。

　　格雷，也只会是格雷。荷马很清楚，早先行军时，头脑中还存在着一丝自欺欺人的妄想，然而，惯常固有的理性不断提醒着她所必须面对的事实。

　　无论如何，她始终都是隶属加兰的一员，即使是所爱之人的背叛，也必须放在思考的天平考量。

　　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悲伤。

　　短暂交谈几句后，星诺伸手向下取了一抔土，盖娅则释放了解除法术，将星诺周身的范围隔绝于魔力封印之外，提供给她施术的空间，

　　“她的能力是专精于此的地脉魔法，追踪、探查，只要那人接触过这里的土地，就会被她找到气息。”看着荷马的神情，盖娅面不改色的解释，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无关紧要的小事。

　　星诺的探索没持续多久，五六分钟后，流转着的紫色光晕逐渐熄灭，她睁开眼，紫色的瑰丽尚未散去，稍过了片刻，看向等待结果的众人：“确实是他，白骨，已经距离不远了。”

　　“是白骨？”盖娅顿感意外，星诺同他的关系是要亲近些，至少两人还有些共同语言可以说。

　　星诺阴沉了脸，“还真是他——没想到那个家伙也掺进了这档子事。”她回头看拍了自己肩膀的盖娅，扯出一个笑，“没关系，轻重缓急我分的清。”

　　盖娅摇头，“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把他的信标给我，我会将他带回。”

　　“您自己去？”荷马有些诧异，她知道盖娅不需要自己派的士兵，然而连另一位贤者也没打算带上，很是叫她意外。

　　地脉法师耸耸肩，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安排，“活着抓回来。”她说，“别玩死了。”

　　都是同僚，面子总要是留一分的，盖娅白了星诺一眼后，从她手中接受过特意为白骨设下的信标，地脉法师是再三确定了只有这一位后，放心将交给了她，

　　离开营门，在荷马授意下她借着小路悄无声息的往外走去，后半夜的荒野安静的可怕，隐约的红色透在天幕，这绝不是正常该有的天象，盖娅默默将这一点再次记入心间，随信标的气息追踪而去。

　　她在溪流边遇到了白骨。

　　他还是那副样子，头颅上没有一根毛发，惯常□□的上身覆满了暗金色的纹路，其间隐约有红色的细丝，灰色的眼睛偏暗，同那些傀儡一样，只凭借着自己最后的执念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盖娅不躲也不藏，大大方方走了出来，白骨见是自己追踪千里的人，也不意外，甚至是向她致意，“好久不见，灰白。”他没有一丝表情脸上毫无挣扎、也没有任何的失落，“你找到了我，任务失败了。”

　　“你的任务就是跟踪我？”见对方尚有交流的意愿，盖娅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白骨摇摇头。

　　“你得和我回去。“盖娅伸出手，望着他，想和平解决这场冲突。

　　只见白骨极轻微的摇头，皮肤开裂，露出诡异的面貌，皮肤一层层的剥落，全身灿金的人从皮囊中走出，五官模糊，看不出常人应有的一切，声音也显得极为低沉，如野兽最后的低鸣：

　　“大人、来不及了，今日的你我，是必须留下一个。”

　　说着，这金色的人形骤然爆发出惨白与黄金交织的魔力，依附在本就畸形扭曲的身体，双臂骤然膨胀了几分，已然不是血肉的质感，更像是石头金属。

　　金色流光升起，伴随席卷而来的威势，白骨顺势冲来，重重撞在了盖娅的护盾上，然而，源于自身的力量被死死拦下，那金色的微光却是直白的穿透过去，无属性的防护被视若无物的穿透，盖娅退后几步，猎猎的风划过衣摆，冷静分析着当下局面。

　　是格雷分给他的力量，这一点已经是肯定了的，那黄金微尘状的光芒她不会认错，是不属于这个世界规则的存在。

　　但这并非代表是没有办法解决，微仰起头，她双手的动作极快，以不可察觉的速度建立起体外的魔力通路，环绕周身，待白骨是击碎了防护后，大步向她冲来，接触到的一刻，黄金色的魔力色泽淡了些，不顾对方的诧异的神情，盖娅加大了力量，泛出淡淡银色的扭曲空气里，是跳跃着的不稳定传送通路。

　　短暂的思考之后，盖娅就已经得出了结论，直接对抗有些棘手，既然如此，那么就将对方的魔力进行一个远距离的传送，通过制造一个个重叠的传送矩阵，依靠着将矩阵击碎后短暂扭曲的空间，构成网状的通路，将白骨额外的魔力逸散出去。

　　她看着白骨周身的魔力渐渐散去，神情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依靠着上身附加的魔力，他还想继续挣扎，却不料是他身边骤然出现一道极细密的网，十几层叠加在其上，将他束缚的严实。

　　“你差的还很远。”盖娅睥睨着他，轻声告诫“不是你自己的，终究不会成为你的，无论哪个世界，都是不变的真理。”

　　她没去看他，闪身开启了传送阵，因为都是贤者，白骨身体又明显经过了改造，几个呼吸间她们就回到了荷马的营帐，是落在地面上的一刻，拄着头沉思的公爵猛的一惊，看凭空出现的两人，话语还未有出口，在看到白骨后，神情骤变，“是他?”

　　事不宜迟，是趁着天亮前，她势必要从白骨口中问出些情报，在星诺和盖娅的监视下，荷马蹲下身，已经不成人样的贤者对谈：

　　“白骨，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是不愿直接接触那光是看着就显得诡异的皮肤，只询问她。

　　男人抬起头，苍灰色的眼睛看着她，许久，划过了一丝神采，“荷马大公。”
　　“我参加过您的生日宴，”他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想不到已经是这么久远的事情。”公事公办，荷马眼神微动，将不可察的动摇收回，问起了她关心的，“既然你认得我，那很好，告诉我，指使你的人是谁？“

　　“您不知道？“白骨诧异，看的荷马背上发毛，“我为什么要知道。”

　　“看来那位大人当真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他面颊上的肌肉抽动，滑稽的试图展露一个笑容，“这样啊…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原本以为的沉默和拷问都没派上用场，白骨交待的十分痛快，或许也当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十几名贤者潜入加兰，谁又能阻挡他们？

　　“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荷马在得知了白骨交待的一切后，“会有神官将你关押起来，战争结束后，你会得到公正的审判。”

　　“您啊，真是什么也不明白。”金色皮肤的人发出一声气音，“无论成败，结果都只会是一个——但我如今是真真切切相信那个人。”

　　说罢，只见男人身上的金色纹路升起微光，火焰一样笼罩住他，心知或许是契约的诅咒或是别的，没人敢去触碰他。火光中，他最后看着众人，无声默念着，再会了。

　　......

　　“疯子。”饶是荷马也忍不住这样说，一地的灰烬是他存在过的证明，就这样随意抛弃了自己的性命？她不理解。

　　“别去想了。”盖娅上前，契约对人的约束也并不是很大，否则早在交代贤者团去向时就该发作了。

　　唯一的可能，白骨选择了自我毁灭，用他得来的异界力量点燃了身体？是因为某种使命已经完成，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吗？

　　能解释这些的人已经不在了，盖娅看着狼藉，沉默片刻，道，“送他一程吧。”

　　这不是私人的恩怨，只是大义的不同，如此，盖娅希望，在梦的最后，谁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