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54、伊斯（5）

　　“若是见了天光，这份原初的罪业，由我们共同背负。”

　　触碰过往的回忆，罪与爱的往事。她们始终承担着相同一份的命运。

　　“辛西娅，”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的片刻，是乍现的光芒过去，原初的贤者，露出相似又通透的本貌。

　　“这里是故事开始的地方，生与死、新世界与旧世界交替轮回的场所，数千年来，我注视着一个个轮回的诞生与破灭，看着友人与我分道扬镳。”

　　“直到今日，我才能与你相见。“

　　她头一次主动去触碰盖娅，冰凉的手不带丝毫人类的热意，然而她知道，她依然是她。

　　千年时光流转，故人依旧守候。

　　缄默是贤者的常态，无声亦是如此，光是用看着的，盖娅就能体会到那份感情的重量。

　　“欢迎回来。”她听见她说。

　　摇摇头，是威严惯了的人走上前，牵起她的手，语带歉意，“是我来迟了。”

　　言罢，她轻轻贴上对方的手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虔诚敬重，“我回来了。”

　　即使如是时光飞逝，相识多年的默契也依旧叫她们无需多言，平稳的注视已然说明了很多，盖娅放下她的手，抬起头来，目光平静。

　　“所有的一切，在很早之前就毁灭了，对吗？”

　　“是。”

　　“你、阿比斯，一直在拖延着毁灭，是吗？”

　　辛西娅直直望着她，丝毫没有动摇，轻一点头，道，“是。”

　　“我呢？”盖娅见她是毫无保留的态度，将自己最大的疑惑问出了口。

　　出乎意料的是，辛西娅此刻却是少有的沉默几分，犹豫片刻后，盖娅清楚看见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用力颇重——这叫她难免生了心疼之感。

　　却还没等她做什么，就看到孱弱的神明昂起头，轻轻道，

　　“您，你是所有死局中的，唯一的例外。”

　　“数百次轮回中，她倒退时间，我控制神域，隔绝同外界的一切联系，“这句话她说的又急又快，生怕失去了勇气，将最后的真相尽数告知。

　　“倒回时间的开端是在毁灭初始，那时…你已经死去了，灵魂究竟去了何处，没人能知道。时间回溯中，我们从未见过你，哪怕一次。“

　　“唯独这一次，你出现了。从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不会是一如往常的绝望，你在，那一切就不同了。”

　　“这就是我和她的分歧所在，或许当真是看着和亲历的不同，她已然是认为整个世界都彻底没了救赎，索性就此在轮回中沉沦。”

　　“但我始终相信，总会有未来的出路，你的出现，更笃定了这个想法。”

　　“将世界的命运交付在我的手上？即使毁灭了它的人，就是我？”盖娅语气此刻反而是相当轻松，望着辛西娅，蓦然一笑，竟是直接点在在了她的额头上，

　　“不管怎样，你都会相信我，对吗?”

　　她说的极为笃定，含着笑，望着对方脸色逐渐变的红起来，撤回了手，望着一望无际的黄沙，此时她方才注意到，这看似是沙砾般的东西，实则皆是黄金的尘埃。
　　就算是彻底静止的时间，也究竟是留下了些许的痕迹。

　　盖娅突然想起什么，问她，“阿比斯，她没有来这里？“

　　按照辛西娅告诉她的，巨龙作为环绕世界的领域根基，与作为管理者的辛西娅应当拥有相同的权限，在沙燃的那一次也是，盖娅是亲眼目睹了阿比斯与她的对峙，这般缄默真相的发言也是，恐怕是二人无形间形成的默契。

　　她已经有重要到足以无视辛西娅的事情了吗？

　　“将所有的碎片聚合为一…重新回溯世界，又开始了吗？”辛西娅笑笑，“这一次可不能遂了她的愿。”
　　世界也好，我们也罢，也是时候继续向前了。

　　说罢，她将目光从眼前人挪开，望向遥远的天际。

　　“在集合了所有原典后，她一定要回到这里，触碰已经化为黄金树的本体，倘若到了那个时候，就由我来拖延。”

　　“去往现实，盖娅，拦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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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瞬间的恍惚，如同先前的事情只发生在须臾之间，星诺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盖娅，发什么呆呢你。”

　　她不满的抱怨，而听话的人略一沉默，问她，“过了多久?”

　　“也就半分多钟？“星诺不好意思的挠头，转而担忧的问她，”喊你也不回答，遇到什么了吗？”

　　这里的魔力波动十分异常，有这样的担忧也实属情理之中，然而，猛一回头，她就看到对面那人的面孔，红色眸子一如既往的平稳，其间多了些看不懂的深邃，只轻轻道，“无事。”

　　哪可能是无事，只是不想说罢了，星诺想，她倒也是习惯了这些年长者下意识的沉默，也不再去追问，顺着盖娅的指引，鬼使神差一般，向着山林的深处前进。

　　明明之前还和自己一样无头苍蝇般乱转，星诺狐疑，然而此刻却笃定了方向不断往深处走去。

　　沿着隐蔽的小路，若格雷此刻在，一定会发觉盖娅完全是沿着她带赫因前来的路线行进，绕过浅浅的水潭，白与紫的倒影一闪而逝，终于，在停下脚步后，望着处不易察觉的矮矮山壁，贤者轻轻点头，“到了”

　　幻象法术，是很惯常的伎俩，然而一旦被识破，破解的方法也相当轻易，盖娅指尖漾出几缕银丝，精准的放在屏障薄弱之处。

　　牙酸的嘶嘶声不断作响，在破解的同时，盖娅也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哪怕是历尽如此之多的年月，在魔法的造诣上，阿比斯的确不高。

　　幻象溃散，露出巨兽咽喉般的深长隧道，只放些用于感知的魔力过去，就足以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哪怕是死去已久的巨龙，徘徊着的残存的威压也依然久久不曾散去，可怖而又惊悚，全然陌生的巨兽的气息铺面而来，星诺强忍住恐慌，看盖娅冷静的样子，略安定下几分，轻声问她，“龙？”

　　“不错，”盖娅微低头，洞明如同一眼望到最深处的黑暗，“这里就是她的封印，所有的原典也将在这里聚合，星诺，我不想骗你，接下来的路很危险，你会一起来吗？”

　　“现在说这样的话可就太见外了。”她拍了拍盖娅，“都到了这个地步。”

　　闻言，盖娅眉上神情微微一松，点了点头，“谢谢你。”

　　说罢，转身就要回头。

　　“不是要进去吗？”星诺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感到格外迷惑，连声追问，闻言，盖娅脚步微顿，声音里带着笑意。

　　“又有朋友来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盖娅大人。”伴随着这道声音，空气中极为隐蔽的一道灰色烟雾浮现，伴随着几次扭曲，身量高挑的恶魔法师现了身，利未安森看了眼她们，略一点头，“很久不见。”

　　“利未安森，”盖娅回礼，直接发问，“你一直在跟着我们？”

　　她摇摇头，“在几个小时前刚刚追上你们。”作为恶魔，她拥有的化形能力极为好用，依靠着雾化的力量，从北地向南方前来，只需要比她们短上几倍的时间。

　　“克劳狄乌斯呢？”盖娅出言询问，利未安森不可能就这样放着她不顾。

　　“她很快就到。”法师艰难道，“数月前，我已经收到了阿菲的信件，她回到城中调动了一批武器，正在向这里前进。”

　　边界封管…兴许是在战火连天中也无人敢去处理这一批浩浩荡荡的军队，更何况同艾恩格雷德，诸国在荷马的牵头下还签订的一份不战之约，细细想来也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同时，盖娅心中也略略一凛，事情的真相，那个女孩究竟看穿了多少？

　　即使是没有魔力的常人，依靠着才能也足以看穿世界的迷雾，这未尝不是一种可能，只这个秘密她绝不会向周围人提及，克劳狄乌斯究竟看破了什么，她也不会再去发问。

　　仔细一算时间，就算是再缓慢的行进，此时恐怕她们已经到了白沙边境，如此想来，她望向利未安森，肯定的说，“她就在附近。”

　　回答她的是微微的颌首，又似想到了什么，她接着说了下去，抬手是几道灰色的流云，“刚刚我也做了些探测。下方，有很强的封印。”

　　“你无法穿越?”盖娅略诧异的看她，片刻又反应了过来，沉吟片刻。

　　是本源的力量吧，她作下判断，魔界、中庭，连带着辛西娅所在的神域一同，都是依靠着黄金树作为支撑，靠着这份力量，无论来自哪一方的魔力，都难以打破始源的力量。

　　既然如此…她面色微凝，思考着可能的方法，抬起头来，忽然问利未安森，“她是带了武器前来？”
　　法师不知所以，只点点头。

　　“那就足够了。”盖娅笑了笑，“起源的力量足以湮灭一切的衍生。”

　　“然而那未存在过的，将不再是无懈可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