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50、伊斯（1）

　　自北向南，跨越整片大陆的路程自然不短。顾忌教廷和已经是摆明了站在格雷一边的贤者众，盖娅也只能日夜兼程的向始动的方向而去，不再留有任何余裕，白日车马，夜晚无人注目的天空中，是使用魔力的法师疾驰的身影。

　　可即使如此，星夜兼程仍是两个多月的时间她才抵达目的地，更别说一路上所看到的一切。

　　自荒寒的北国往南，纯白冰雪的范围逐渐消减，黑与褐交织的土地在嶙峋的乱石中抬头，再向南走，水润的色泽就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也湿润了很多，群山间的树木，在风吹过时，总会静默的低语。

　　像极了那时，呼唤她的晚风。

　　一个月后。

　　她遇到了星诺。

　　虽然不想将她这样糊里糊涂的牵扯进来，然而是星诺先找上了她，也没人知道那只白色的信鸽是怎么精准截住她的，盖娅喂了它一点食物，展开信纸，星诺的话少有的坚决，叫盖娅无论如何都必须来这里一趟。

　　伊斯是她的目的地，在到达这片富含魔力的土地之后，盖娅立刻明白了星诺为何如此火急火燎。

　　天空。

　　盖娅抵达时已经是深夜，就算再愚钝的人，望着雾紫的天空也会察觉出不对，月与星消隐不见，能看见的只有浓稠到过分的不详颜色，更糟糕的是，霉菌孢子般丝丝缕缕的雾气从天空不断坠落，无声息的融化在空气中，光是用眼睛看的都能知道，情况到底有多么糟糕。

　　“盖娅？”她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远处走来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星诺，只她已经戴上了乌鸦样貌的套装，一派瘟疫医生的行头。

　　隔着厚重皮革，她看不清星诺此刻神情，她手上还提着一副同款的头套，伸手递给盖娅。

　　盖娅接过厚重的头套，不要钱一样浸泡了各式药草的刺鼻气味冲入脑海，忍受着这奇怪的混杂着各式味道的东西，二人并肩走着，很快来到门户大开的城镇。

　　守卫的士兵早就不见踪影，地面上满是不明的污渍和成堆垃圾，路边躺满了将死或是已死的人，凄惨的□□着，连秃鹫都不见一只，冲天的恶臭环绕在整座城中，瘟疫的毒云笼罩在上空，谁都无法逃离。

　　星诺步速很快，除了紧闭门扉的几户或许还有些许健康人，能见到的就只有垂危的病患，她有时经过还没有死去的人时，对生依然保留渴望的患者伸出流着脓水的手，抓住她的靴子，每当了这是星诺的动作都很轻，小心的抽出脚来，避免伤害到已经是十分脆弱的皮肤，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她带着盖娅到了自己的藏身地，用魔法隐藏起来的宅院，打开封印后，盖娅能看到淡淡的魔力流动着，显然是某种净化用法阵。

　　见过一面的阿克西娅也在，看着两人脱下头套，自己去厨房为她们端上了两杯酒，久别重逢两人虽然有很多的话想说，但面对着如今的局势，无论是盖娅还是星诺，脸上连露出一个笑的余裕都难有。

　　她们落坐，远道而来的法师率先询问起了事情，她已经看到这不详的征兆，只问星诺所具体发生的一切：

　　在分手之后，星诺带着阿克西娅来到魔力最丰富的伊斯低地，选了相对平安一些的北方落脚，然而在半个月之前，太阳就像是被遮挡住了，即使是在白天也只能透出露出些昏暗的光，更别提是在夜晚，她从没见过的紫色天空不断散播着让人束手无策的瘟疫，只要吸入一点，身体就会不断衰弱下去，而靠着魔力的支持，星诺还能勉强坚持下去，尚未觉醒的阿克西娅就有些困难，为了避免感染，她只能是躲在星诺设下的净化法阵中足不出户。

　　盖娅仔细问了她瘟疫爆发的时间，一路上走来，各地的天象的确是出现了很大的紊乱，北地的寒冬迟迟不曾过去，就算是不开战，两国的人员恐怕还要在寒潮中面留一轮不小的损失，加兰和欧盛那里她还不曾去了解，只伊斯爆发的瘟疫，她想，或许正是因为这片土地富含着的魔力与变异气候共同的作用导致的。

　　星诺所在的城镇绝不是个例，按照混血儿告诉她的，瘟疫云仍然以一个稳定的速度向着南部推进，在半年内就会覆盖伊斯全境。

　　“你有什么办法吗？”星诺苦恼，无论是草药还是祈祷她都试过，作为一半的精灵，她本应当是能通过降神之仪与奥菲利亚达成联系，然而就像是被什么阻断了一样，与神沟通的渠道也被彻底抹杀。

　　“这是来自大地的异变。”盖娅将自己的看法告诉她，“魔药和炼金的原料都是来自于土地的，不会有任何作用。”

　　星诺拍了拍自己额头，倒在软椅上，“五十多年我还真没遇见过这么恐怖的情况…难道还真的是终末预言成了真？”

　　“终末预言？那是什么东西？”盖娅一愣，问她。

　　“你不知道最好。”星诺显然想到这个词时的脸色就不好，“多亏了贤者评议会的混蛋们，一个月之前开始宣扬起什么“即将进入的下一个世代”——呼吁人们去接受一切，不去抵抗，迎接新生。”

　　“简直就像是□□一样。”她评价，“相比起来塔特教派都还算在做点人事，组织了大量神职人员前去各个地方支援，有些小道消息还说，或许它们会在不久之后开放封印，允许魔力的自由使用。”

　　“至暗时刻啊。”星诺叹口气，说，“还有，你受到大贤者的邀请函吗？”

　　盖娅摇摇头，看星诺那副样子，就知道她和自己是想到一起去了，轻声说，“…她已经行动了吗？”

　　“不错，先前确实有同僚接受了邀请，签订了一个什么契约一类的..那个家伙宣称这是新时代相逢的标志，我不清楚那些家伙在想什么，我是在当下活着的，又不希望什么来世的拯救。”星诺顿了片刻，犹疑的提问，

　　“真的是大贤者造成的？”

　　“到目前为止，我找不出第二个罪魁祸首。”盖娅回答她，“这些瘟疫、天灾，都是因为她的行动导致的——要去结束这些，能做的，就是亲自见到那个人。”

　　“那你的记忆…”星诺沉默了片刻，“也同这些有关？”

　　“没错”盖娅斩钉截铁的点头。

　　“你需要同伴，盖娅。”星诺认真的看她，在短短一刻就下了决定，“你要战胜的不仅是大贤者本人，还有其他的贤者…对了，赫因呢？”

　　她终于想起沉默的像个影子一样的学徒。

　　“他会回来的。”盖娅没多提，略了过去。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你并不是擅长战斗的法师，星诺，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你考虑清楚了吗？”盖娅的眼神飘向阿克西娅待着的小屋，“你想过，如果你死去，谁能照顾好她？”

　　“如果我不去，你失败了，属于我们的只有毁灭的命运，而就算我不能起到多少作用，也比坐在这里强”星诺望向她，“我一直是被命运推着走的，盖娅，这一次，我要做出自己的决定。”

　　“阿莱克西亚也一定是这样希望的。”她小声说，看着红色眸子里的什么东西微微动摇，盖娅看着她，明明是样貌截然不同的人，她是在此刻，竟然将故友的容貌和星诺的重合。

　　不屈、桀骜、永不低头。

　　阿莱克西亚啊，你选择的人，果然和你一模一样。

　　盖娅戴好头套，对星诺嘱咐，“你去安顿好阿克西亚，我们立刻出发。”

　　“去哪里？”

　　“加兰南境，白沙领，一切都会在那里结束。”

　　她看着星诺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问始终不发一言的辛西娅。

　　“阿莱克西亚..星诺和我提过，她是姓赫仁，是吗？”

　　盖娅记得她的姓氏也是这个，显然，辛西娅所存在的时代是远远早于阿莱克西亚，二人之间的血承，或许是种冥冥间的关联。

　　“阿莱克西亚本来就是我姐姐一脉的后代。”

　　“盖娅，这一切都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