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48、艾恩格雷德（24）

　　大使什么都没有说，允许她的越俎代庖。

　　投票的结果竟然是平局，这确乎是没有料到的，卡利古拉和阿布帕特都有些惊异，格涅乌斯则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为这千钧一发拨回的局面而由衷高兴。

　　投了反对票的使节明显为这突如其来的结果感到不满，但也做不了什么，阿布帕特冷冷的看了阿菲忒洛拉和荷马一眼，什么都没说，看上去好像是要给他一个机会的话，就立刻要拂袖而去一样。

　　就在场面陷入短暂平静的时候，忽然，原本紧闭着的大门外传来不断拍打的声音，见此，管事立刻前去询问，显贵们看着他小心推开一条缝，同门外只露出灰色衣角的信使说了几句话后，身体一僵，倒退着将对方迎了进来。

　　“这位是？”还未等作为东道主的格涅乌斯说什么，这信使恭恭敬敬的冲他鞠了一躬，直接绕开大使，跑到了荷马耳边小声说话，公爵原本冷肃的脸骤然阴了下来，拽住对方的衣领，神情显得相当难看，“当真？”隐约间显露出一丝怒火来。

　　很快，荷马又松开了他，这名信使她是认识的，也是尼尔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意气的举动很快被收敛下来，她霍然站起身，顶着众人的目光，沉声道。

　　“各位大人，恐怕会议要暂且搁置一段时间了，加兰代表需要立刻回国。”

　　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盖娅也诧异于这一突发的时间，但想起昨日夜晚的场景，盖娅只觉得可能其中隐约有些关联。

　　“告诉我你的理由，大公阁下。”格涅乌斯说，等待着她的回应。

　　“方才交给我的消息称，伊斯方汇聚了一部分的领主对我国进行了正式的宣战，现在的加兰已经处于战争状态。”

　　怎么可能。

　　在场大部分人几乎都率先冒出了这个念头，加兰虽然在国家政策上以保守为主，可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和代代君王的贤明统辖，除却十多年前的内乱外，绝对可以称得上当世最为强大的国家，伊斯虽是隐匿着大量的法师，但内乱不断，纷争之下本就松散的结构更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却是为何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宣布了战争…

　　人们都称呼伊斯人为狂徒，但毕竟统治者不是傻的，贸然动用本就矛盾重重的国内力量，去发动一场明知不会有结果的战争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联系到焚天突然的离开，嗅觉敏锐之人顿时察觉出不对来。

　　恐怕，原先的平衡就要打破了。

　　世界将在火焰与鲜血中重新分割，在彼此对视的过程中，他们默想。

　　“同意。”这一次是芙兰立刻响应了荷马，“身为建立共同防御协约的欧盛，在如此情况下，必然要与加兰同进退。”说罢，她富有深意的望向卡利古拉，“希望在这期间，陛下能够保持自己的立场，不要擅自轻举妄动。”

　　“……”艾恩格雷德的至高王什么也没说，垂下眼来，以示默许。

　　会议因为这突如其来闯入的消息被紧急叫停，几人在最后签订下了几项无关痛痒的条约，皆是承诺了在被延期的会议到来前都将保持克制，不继续就这个问题激化局面，而同时，加兰和欧盛的来使明显就急迫了许多，她们在离开了会场之后都迅速开始收拾起了行装，预备着离开。

　　会议是在早上展开的，在戛然而止之后，已经是中午时分，盖娅在就餐厅根本就没见到荷马的影子，芙兰也是，想来也知道，她们二人在此刻是根本无暇照顾好自己，一方为镇国之将，一方为国家总督，发生如此大事，那些个人的需求只能是暂且抛在了脑后。

　　而盖娅在利未安森的帮助下，在下午时分于加兰的大批马车处堵到了荷马，平日里荷马极少在盖娅面前露出公事公办的神色，因此，这般威严刻板的面具显得是格外少见。

　　荷马坐在车上，正指挥着下属收拾整理，清点人数，见盖娅站在远处遥遥看她，对已经自觉补上她副手位置的大使交代了几句话，跳下车来走到了盖娅面前，神情再是难掩疲惫，她对盖娅说，“老师，今晚日落前我必须出发，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她提及的自己时间之紧迫，盖娅明白这是委婉的催促，但是，这无疑是要提到的事情。

　　“格雷呢？”盖娅沉声问她，终究是撕开了掩藏在现实的幕布，荷马顿时脸色煞白，一时愣在原地，她缓了缓，低声接上了盖娅的话，“…所以，她和这些有关？”

　　实际上，格雷白天与她并不是一直在一起，但当到了夜晚，两人也能心安理得的分享这段时光，但从昨天夜里子爵失踪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人的影子，荷马又是大致了解盖娅当夜是计划了什么，无论她再是不情愿，也难以欺骗自己真相。

　　“真的是她？”

　　荷马的声音已然是极其轻微了，每个字句里都含着被辜负的的颤抖，她仿佛被击碎，又一节节的重组起来，赫雷托特的傲骨不倒，她自然不会因为一场预谋已久的背叛而倒下。

　　“您说的对，老师，我的确不该轻信他人。”荷马说着，收敛好最后一丝软弱的情绪，对盖娅说，“我会立刻启程赶赴西南前线，按照我的推测，您要找的东西也会在那里。”

　　说罢，她自嘲般笑笑，“我了解她，格雷的行事风格乍看很细致，但实际上，她更喜欢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由一次来决定所有的成功和失败，她必然会出现在那里。”

　　“我想也的确如此。”盖娅默了默，点头，她相信她的判断，见此，荷马又与她交谈了几句之后，就立刻又回去处理启程的诸多事项，她们离开的匆忙，有很多的遗漏尚且需要一一处理，这无疑是不小的挑战和压力。

　　盖娅又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学生，她再一次感受到所谓时间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两年前在欧盛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当时的她们都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自己又是如何？

　　哪怕时间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记忆，但身边之人走走停停，聚散如风，终究是叫她升起了几分悲戚。

　　但这又绝不是现在该咀嚼的情绪，盖娅心知肚明，如荷马一样，她也有自己所必须做到的，盖娅离开了车队，重又回到城堡之中，走到第五层的最深处，她看到门是虚掩着的，显然是特意为她留下的，盖娅心知肚明，没有敲门，推开了房门，她所寻找的两人正在其中。

　　克劳狄乌斯似乎从不为风起云涌的局面而感到如何的焦灼和诧异，甚至手中还拿着本闲书读着，利未安森倚靠着墙壁，同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姿态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看向盖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温和，这是望向友人的神情。

　　她冲着利未安森点点头，直接问克劳狄乌斯，“你接下来的计划是？”

　　同利未安森一般，盖娅也不会将她只是单单视为刚刚成人的少女，无疑，她是足以与她一同商议任何的安排。

　　“事情我也能猜出大概，“克劳狄乌斯放下书，望着她，“你必须去，盖娅，现在、立刻、马上开始准备动身。”

　　“那么你呢？“贤者皱眉，虽然有利未安森的保护在，但她现在已经是处于了一个极危险的位置，别的不说，那些权贵间司空见惯的阴谋和毒药一定是将瞄准她。

　　“这你不用担心。”利未安森插了话，她解释，“我已经同阿菲说过了，在她临走前会秘密带走娜诺和克劳狄乌斯，在黑德兰，没人敢对长老动手。”

　　“如此？”盖娅问她，“你放心她？”

　　“自然。”利未安森没多说什么，却是见克劳狄乌斯懒洋洋的道破了事实，“那是自然，毕竟她们…唉，可有一个孩子呢。”

　　“克劳狄乌斯。”利未安森脸上有点红，躲过了盖娅探寻的眼神，胡乱应付着，“别随便讲这些事情。”

　　言外之意却是承认。

　　原来如此，盖娅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娜诺就是她的孩子？虽说按照记录，恶魔的确可以随意转换容貌和身体，但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命也会有一些对自己外在的偏好…想到这里，盖娅暗笑了片刻，原先有些过度紧张的心稍放松了些，她冲着两人抬了抬手，“既然如此，我也暂且告辞了。”她说完，转身离开。

　　“盖娅，”就在她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克劳狄乌斯叫住她，“记好了，无论面对什么，我都会帮你。”

　　“我也是。”一边的利未安森补充。

　　盖娅没有回头，声音从前方飘来，幅度很清，但足以分辨。

　　她说，“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