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47、艾恩格雷德（23）

　　第二日

　　众人聚首时，都是带了不小的火气，卡利古拉亲自派人提了克劳狄乌斯过来，前一夜发生的事情被阿菲忒洛拉和利未安森、盖娅等人掩饰过去，那些尸体被藏在了地窖中，靠着已经深冬的酷寒天气，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滋生腐败。

　　阿菲忒洛拉虽是无端折损了十几名士兵，却也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沉默着帮助二人完成了对现场的清理，此后的密谈暂且揭不表，在天亮之前，她们各自散开来，强自伪装无事发生。

　　在太阳升起不过两臂之高后，众人聚集在了集会厅之中，盖娅和利未安森这一次是随着格涅乌斯出了席，两人站在克劳斯乌斯身后，看场上慢慢挤满的人堆，盖娅眯了眯眼，望着鱼贯而入的人，目光在加兰的来者中徘徊，寻找着荷马的踪迹。

　　昨夜与他们交手的是格雷无疑，她与荷马又关系匪浅，带着赫因离开，不可能留在铁霜堡内，荷马就算是不知情，也一定会察觉到自己的属下无端失踪的情况。

　　盖娅从人群中找出了极为出众的身影，望了过去，而荷马也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也回望了盖娅，二人的目光在空中重合，盖娅敏锐的察觉，荷马的神情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和暴躁，见了自己老师探寻的目光，无言的传达着自己的愤怒和迷惑不解。

　　当下，盖娅就消散了对荷马不多的怀疑，她于此事是不知情的，她极缓慢的摇了摇头，示意荷马冷静下来，见荷马点头，也就移开了眼光，看向其他人。

　　除昨日已经见过面的阿菲忒洛拉外，其他人面上都显得相当凝重，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他们是从几乎致命的袭击中活了下来，其中声东击西的把戏只有利未安森和她这样的计划者知晓，因此，在不知情的他们来看，无疑这是富有预谋的设计后的一场清算。

　　阿布帕特冲洛兰点点头，欧盛与沙燃的次席坐在一起，芙兰和加兰的外使坐在一起，卡利古拉依然坐于首席，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眼底，看不出喜怒来，他身侧坐着格涅乌斯，几人都落了席，过了片刻，他抬了眼，看了看唯一空空荡荡的势力席位，沉声问，“贤者大人呢？”

　　“陛下，”这时候是他身边的管家开了口，他见格涅乌斯默许，继续说了下去，“焚天大人在昨夜前曾嘱咐在下，她与评议会尚有要事处理，就此不再奉陪，祝我们能取得…好的结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焚天临走前的“祝福”稍稍润了润色，让它听起来没有那么的难听。

　　“胡闹，评议会究竟在想什么。”卡利古拉皱眉，按照焚天的意思，这无疑就是代表着评议会彻底放弃了在铁霜堡会议中的席位，按照先前她的态度，谈不上恭敬但也足够重视这件事情，更是因为她，才会引出这后续的一连串事情，在这个重要关头突然抛下一切离开？如果不是借口，那必然有自己的原因在。

　　盖娅站在犯下重罪的贵族之女背后，听着他们的交谈，心下是做出了判断，焚天的离开绝非一时偶然，同样，之前引出克劳狄乌斯的事情，也显然在谋划之中，评议会这次来的二人，一方在明一方在暗，却是互相作为掩护，所直指的，恐怕就是克劳狄乌斯和原典两方…
　　看格雷的反应，在夺得了原典就同焚天立刻离开，显然在她们心目中克劳狄乌斯还暂且不算上是等同价值的目的。

　　…但收集原典，又是为了什么？有格雷同辛西娅的一层关系在，盖娅很难不去将她的目的想的更深一重，深深的陷入沉思。

　　“既然焚天大人不辞而别，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去等待，陛下，开始会议吧。”阿布帕特耸耸肩，起身对卡利古拉致意，等他的允许。

　　“…那就开始。”皇帝摸了摸自己手上祖传的戒指，鸽子蛋大小的宝石相当显眼，他懒洋洋的，没去问格涅乌斯的意见，从鼻子中发出哼声。

　　“今日讨论的议程有三，”阿布帕特显然是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他侃侃而谈的样子，隐隐主导着整场会面。

　　“其一，在今日，有关艾恩格雷德独立事项，我想势必要就此得出一个结论来，其二，关于技术转让一事，我们也要取得些共识…至于最后，”他说着，看向丝毫没有任何恐慌之色的克劳狄乌斯，“有关克劳狄乌斯小姐的处置，希望各位都能够公正而理性的做出适当的判断。”

　　“如何去处置克劳狄乌斯，是艾恩格雷德的事情，其他人要插手做什么？”格涅乌斯摇头，见此，还未等阿布帕特反驳，皇帝就先是幽幽开了口，“克劳狄乌斯小姐策划阴谋在先，阿布帕特如此提议，有他的道理在其中，格涅乌斯，将公事和私心分清楚些。”

　　“…”格涅乌斯什么也没说，没有说话。

　　“好，那就让我们先谈谈第一件事。”总督芙兰引出了话题，她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当郑重起来时，精明和冷静从不会缺席，欧盛本就是中立国，她说话的时候也较于他人少了些倨傲，问向各位使节，“有关艾恩格雷德脱离的想法，有谁赞成？谁反对？”

　　“赞成。“阿菲忒洛拉没多说，眼皮都没抬。

　　“我可不记得艾恩格雷德的未来要靠着黑德兰的投票。“卡利古拉出言讽刺，显然是没打算将她的态度考虑在内。

　　“弃权。“加兰的使节沉默片刻，举起手。

　　“赞成。“阿布帕特什么都没说，举起手。

　　“弃权。“芙兰看了看已经发过言的众人，做出最后的一锤定音。

　　二人弃权，一人赞成，一波三折之下，艾恩格雷德脱离各国管辖的已成就此落下帷幕。

　　“第二件事情…“芙兰心下清楚，这是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关于技术转让的事情，希望各位畅所欲言。“

　　“艾恩格雷德的技术理应留在本国，“卡利古拉先开了口，

　　“加兰愿意付出百分之一的税收，换取技术。”她抛出橄榄枝。
　　欧盛、沙燃各自也说了自己的条件，无论是利诱还是含着威胁的口吻，言下之意都是要求分享这份技术。

　　阿菲忒洛拉没说什么，保持了沉默。

　　这一点上，各国并没有达成一致的共识，和先前的两次会议一样，终究还是在各执一词中陷入混乱，在谈了有两个小时后，最后各自还是小了声音，互相看着彼此，谁心下都知晓这明显不是在谈判桌上能达成一致的事情。

　　“那么…还有最后一件事。“芙兰拖长了声音，看向在场众人，”如何处置克劳狄乌斯小姐？”

　　这无疑也是个足够微妙的话题，克劳狄乌斯闹事在前，处置她也原本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她又是重炮和蒸汽机的发明者，有这一层关系在，处理她也必须慎之又慎。

　　要是如何？监禁？死刑？虽然谁都没说，但无疑，在场众人都怀着几分将这人据为己有的心思在，只要匠人在，重新复刻图纸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在有人忍不住想说什么时，却是克劳狄乌斯露出狡黠的笑意，伸出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在讨论之前，我可有句话要说。”她面上露出的神情显得安然自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自由和性命正在被摆在台面上任人处置，

　　“你们想要的东西可没有被完全毁掉，”她笑了笑，“我的好哥哥——不列塔尼库斯，手上有一份复制的蓝图呢。”

　　这句话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既然是有孤本在，原先独占技术的目的要得到可容易不少了，贪婪与残酷的共识无言的在桌上流淌，盖娅看着迥异流动的人心，心下暗叹。

　　克劳狄乌斯到底是唯恐不乱，这一句话堪称将自己推到了死局，但她又无疑是极为精明的，如果什么都不说的保持缄默，无疑众人会给她留下了生路，但是，也必然会沦为被监视或软禁，与继承爵位就此无缘。

　　而无疑的，她虽并非野心家，却也不愿意就此将权力交给自己的兄弟，她的这一番话无疑就是将不列塔尼库斯拉下了水，只要在这里能够活下来，一时半刻间她的兄弟也一定会被卷入这场斗争中，与她又重新回到了同一起点上——格涅乌斯的意愿很明显，只要她在这一轮的投票中活下来，那么，转圜的余地就足够大。

　　这其间的算计弯弯绕绕，阿布帕特深吸一口气，裁决一个人生死的权力沉沉压在他的手上，但这并非是他该考虑的，使节伸手，做出最符合国家利益的选择，“死刑。”

　　“……”芙兰沉默片刻，这一刻他们仿佛都是刽子手，将一条性命断然处置，但她却不得不做出属于自己的抉择，“死刑。”

　　果然如此，克劳狄乌斯脸上神情不变，笑容却是越发讽刺。

　　“…反对。”阿菲忒洛拉此话一出，众人都是用震惊的看她，不知道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先前与艾恩格雷德唱反调的是她，可就此保人的也是她。

　　“…弃权。”加兰的使节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自己伸出的手被按住了。

　　能在这个场合按住她的人除了唯一的一个，自然不会有别人，握住她手的人力气不是很大，但其中所代表的意义十分坚决，她看着荷马将她的手按回了桌面上，一字一句的，公爵代替她重申了加兰的立场。

　　“加兰，反对。”荷马一字一顿，神情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