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38、艾恩格雷德（19）

　　“谢谢。”她轻声道。

　　她们重新回到了并肩而行的时候，沿着这段相较于先前平稳的多的路径继续往下，没走多久，她们就被灰白色骨质和大量细密血肉所堵住了路，盖娅抬头略是打量了片刻，问利未安森，“是在这里吗？“

　　法师走上前来，因为话说开了关系，她也不再掩饰什么，将自己的手轻轻按在了还在蠕动着的障碍前，灰色的薄雾环绕着她的手腕，只是片刻，利未安森抽回手，对着她说，“不错。”

　　“里面有东西。”法师神情凝重，“是被复活的傀儡。”

　　“你能打破它吗？”盖娅审视着这宽度不知，但高度至少有五十个她之高的血肉屏障，问她。

　　利未安森摇摇头，她坦言道，“如果只靠着腐蚀，突破屏障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我有其他方法，需要你的配合。”

　　“好，”盖娅一口应下，她看着利未安森退到了她的背后，声音从后方传来，只见她叮嘱到，“接下来，你要将自己的身体放轻松，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试图用魔力进行对抗…明白了吗？”

　　盖娅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虽然在现下的情况要保持全然的轻松无疑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她还是愿意信任利未安森的，在她刚是将周身用于保护的魔力散去后，原本还算安份的地面上就开始伸出了鲜红的触手，要将她缠绕住彻底融为一体似的。

　　与此同时，贤者只觉得背后一冷，这种冷意不是因为环境温度的骤降而产生的，而是一种直达骨子里的灵魂的寒战，如同被什么生物所凝视一样，这种如临深渊的感觉并不陌生，在见到利未安森的第一面，盖娅就察觉到了。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上被极快的覆上了一层近乎是灰色的雾霭，这种物质又不同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没有温度、没有触感，包裹着她的同时好像又拥有着什么独特的力量，只在这一个瞬间盖娅就被托了起来，被这层黑雾包裹着就冲向了那面活着的墙壁，然而，她就像水从缝隙中穿行一般，原先的阻隔如同不曾存在，这密不透风的黑雾如同模糊了物质的界限，带着她以一个相当快的速度穿行在其中。

　　盖娅目所能及的看到有大量红色血肉从她身边经过，仅是隔着一层雾气，这种奇妙的经历尚且还是第一次，她安静下来，等待着穿过屏障的一刻。

　　她们终于是看到了屏障的尽头，以幽灵般的方式穿过阻碍后，盖娅觉得身体一重，原先缭绕在身上的黑烟褪去，她的双脚落在地面上，这股神秘的黑烟也彼此聚拢，缓缓呼吸之间，烟雾散去，露出利未安森的本貌来。

　　这不会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能力，盖娅清楚，尽管如此，她也没有点出这个事实，只是轻声对她道了声谢，借着重新召唤出魔力前往远方的窥探，她看向了不远处的地方。

　　这片地方布满着污血，几乎就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血水并不深，只能勉强盖过她们的脚踝，盖娅的关注点也不在于此，她同利未安森一道看见了远处那具周身血红的人影，此刻正悠悠晃晃的向着她们的方向前来。

　　尽管它看似漫无目的，步伐也极为缓慢，可当它踏入血池的一个瞬间，立刻就化作了鲜血溶解在里面，接着，只是一次呼吸的功夫，它猛然又重新聚合了身形，猛然出现在她二人不到三臂的距离。

　　在突兀出现在眼前后，她们才真正看清了这团东西的样子，这就是个有着人类形状的血肉怪物，没有人类任何该拥有的特征，脸上没有无关，一团残破的血肉覆盖在上面，大量的破裂处不断有鲜血流淌，反复着破坏和修补的过程。

　　它一靠近，就立刻飞扑了上来，目标直冲着盖娅，法师退后几步，无需进行咏唱的重力魔法瞬间用出，死死将这充斥着亵渎与恐怖的傀儡压制在血池中。

　　“小心！”利未安森猛然出声，在她说出口的下一刻，这本该就被死死控制住的傀儡又溃散开来，无声无息的溶进了血池之中，接着，从地面上升起了与它一模一样，却是有十倍之数的造物来，它们像是模仿人类的嘶吼一样，发出些低涩的怪声来，显得诡异而滑稽。

　　尽管已经是知道了结果，利未安森还是忍不住出了手，先前使用过的黑雾长鞭——盖娅正是在这一手上吃过亏，闪电般的挥出，可以看出利未安森这一次是真的用了全力，相较与先前使用的长度暴涨了有十倍有余，以极快的速度甩过这些顽固的亵渎存在，见她的攻击丝毫没有受到阻碍，盖娅和利未安森皆是心下一沉，她们看到雾鞭甩过了这些傀儡的身体，却好像是先前裹挟着盖娅通过屏障一样，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

　　“盖娅，我的魔力没法对这些血肉造成影响。”利未安森的脸色显得极其难看。

　　“我知道。”盖娅在此刻已经明白了过来，她极快的询问法师，“你不会被它们注意到，是吗？”

　　她们深入的是安格尔死去后仍然在不断增长的、组织，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恶魔之子的身体忠实的执行着它生前的使命，用血肉堆积的屏障来抵御外来者，以超乎常理的方式来排除异端。

　　利未安森不是那个异常者，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化身为自己的本体带着盖娅穿过屏障。

　　“我希望不是。”她紧盯着这些傀儡，一边回答她，“但并不能如我所愿，抱歉，帮不上你。”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责任。”盖娅摇头，同时，她身上又浮现起些淡淡的白色光芒来，和往日不同的是，这些光点显得极为明亮，已经是到了几乎刺眼的程度，“你愿意带我来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说完，这些光团汇聚在她的身后，发出数道光来，这是已经相当的罕见的光明魔法的一种，仅在现已没落的光明神信仰中有过记载，盖娅原本也只是按照卷轴中的说明照猫画虎，至于先前的魔法究竟是何等样子，恐怕也没有人能说清楚。

　　但至少这模仿的成果能够为她所用，这就足够了，大量的光柱从她背后射出，利剑般刺向了这些傀儡，在传出尖锐刺击声后，这些光柱又骤然裂开为十几道小型的剑状碎片，与孕育着混沌生命的血肉抵死纠缠，传出剧烈的刺啦声来。

　　这些傀儡显然对此毫无预料，盖娅用出的光矛有着“洁净”的概念，同它们的本源互为克制，这几乎是消灭了它们复生的可能，这些不能称作生物的生命扭动着，却是在同时，又是一批数量上甚至更为众多的傀儡缓缓从血池中升起，无休无止，势必要将她耗死在这里。

　　盖娅神情冷峻，真正严肃起来，伸出的右手猛然合拢，原先插满光矛的傀儡随着她引爆的魔法，立刻被炸成了血雾，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这些不断逼近的生物无穷无尽，如果不是她在引爆法术前已经设好了屏障，恐怕现在已经扑在了她的面前。

　　问题的根本不是在这些傀儡身上，而是在孕育着这些生命的血池上，盖娅眯着眼睛，观察着自己所在的环境，但显然的，她此刻就身处在这一片血海之中，更不无从去分辨它的弱点究竟在何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既然是已经出现了这样阻拦，显然她们距离核心的位置是极其接近了。

　　要试试这个方法吗？

　　盖娅头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维持着护盾的魔力不变，原先耀眼夺目而神圣的光芒一变，化为泛着群青的苍岚。

　　虽然因为本身拥有无属性的力量，从理论上来说，盖娅能够使用任何属性的魔法，这也是为何明明她不曾参与过任何重大事件，依然被其他贤者所敬畏的原因，但在使用上，她依然是有所偏好，譬如对光明法术，她就很少使用，而在平日里用的最多的，除了本源的无以外，就是火炎法术和风暴法术。

　　烈火与光明无法彻底杀死猩红的混沌，它们从死亡中诞生，又如何能去畏惧死亡。
　　唯一能加以干涉的…盖娅轻咬了下唇角。

　　便是打断从死抵达死。

　　狂岚骤起，青色的风暴如同出笼的恶兽般卷起浑浊空气，将所遇到的一切皆是卷入其中，杀的片甲不留，大量傀儡被卷入，一蓬蓬的血花飘散开来，但授意的主人目标显然不在此，呼啸的狂风避过了同伴，直直冲向血池之中，激起大量血色的浮沫来，整片空间也无端沾染上了一抹猩红。

　　那些原本是液体的恶魔血液被卷起，被风暴割裂为细小的于空中飘散的浓云，因为狂风的关系，这些血肉每当产生出结合的趋势，都立刻被撕裂的一干二净，盖娅背着手，在无色屏障中睥睨着被她搅弄的翻天覆地的空间，一池的血水被随意泼洒在了各处，却是再难以重聚为一。

　　一滴血泼在她惨白的脸上，红与白的反差无比鲜明，盖娅却不以为意，轻轻抹平了血迹，在此刻，比起任何时候，她都更像是一位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