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35、艾恩格雷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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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娅只觉得自己重又是回到了那先前的世界里，黄沙，高塔，连缀着的日与月。

　　她深知辛西娅存在的世界流速不同，因着尤娜一句话，就这样莽撞的解除她的魔力，倒也是与她的性子相符，贸然夺了意识的主导权也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盖娅找不出辛西娅对她有所不利的理由，将她们那些过去同当下的情谊放在前头不表，单是与她交换了各自的所在，这样对她没什么利益可寻。

　　因此，盖娅也不急，索性在了这片世界悠悠闲逛，说是奇怪，这天空上的太阳是如此耀眼，却带不来任何的温度，甚至莫名有几分冷意，而那被光辉掩盖的月，却荡漾着几分柔情在。

　　思索片刻，看着天际，心中隐约猜想到了什么。

　　如辛西娅所说，她与那名为阿比斯之人共享着一片领域，虽实力有所高低之分，但论起权能来恐怕是平起平坐，这天上的日月，稍加思考就能猜出，应当就是代表着二者。

　　那又是怎么回事？世界上还存在着第二位人神？

　　既是如此，其一隐匿自身存在，另一显露身份，又怀抱着怎样的目的？

　　眼见着双生的日月，彼此牵扯吞噬却是谁都奈何不了谁，隐约间甚至带上彼此扶持的意味。

　　哪怕是亲眼目睹过辛西娅同阿比斯相争相杀的场面，盖娅却只觉得，一个隐匿在水面之下的想法正缓缓升起。

　　这日月相照的二神，在不合的背后，或又是有着什么深深将二人捆绑在一起的利益，或是说，目的？

　　盖娅直觉觉得，她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最深处的秘密。

　　“好啦好啦，老看着天空，有什么好看的。”还未等她细细去思考，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换回本来面貌的辛西娅双手抱臂，轻烟一样的站在她的身后，撇了撇嘴。

　　“我在想些事情。”盖娅收回视线，转了过来，这个猜想已然是触碰到了月神的秘密，她并不打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说出来，而是询问了另一个问题，“做完了么？”她指的就是尤娜的事情。

　　“嗯。”听到盖娅这么一问，辛西娅的脸上略是流过一丝遗憾来，“我已经将加在她身上的反噬拔除，只是那些已经流逝的生命力…我并没有办法。”她顿了稍许，神情微有惶恐，是担心因为这件事而改变了盖娅对她的看法吗？

　　“你会怪我吗？”她就连声音都低了几度，一派认错的态度。

　　辛西娅低着头，又矮了盖娅不少，自然是领略不到她此刻的神情。

　　从初见的那时，我就已经知道，这人间的律法约束不到你。

　　可你实在是太过与人类相像，像到甚至能叫我将你同亲友相待。

　　那些亲近和温柔，都不是虚假。

　　“那就告诉我，”盖娅鬼使神差的捧住了她的脸，微微抬起，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皮肤透着淡淡冷意，碧色圆眼微显诧异，静默等待着她的判决。

　　“从一开始，组建咏唱团，是为了什么？”盖娅凑近了她的耳边，吐出几个字来。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辛西娅小巧的耳廓渐渐是浮上一层粉红，连带着她的神情也一同被染上颜色，她的声音也带上颤抖，小心的说。

　　“塔特教派的传播，需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和崇拜，所以……”

　　“所以是为了宗教扩展，嗯？”盖娅揉了揉她的的眉，又像是在鼓励又像是在诱哄，“继续说下去。”

　　“是，毕竟依靠着它，我必须要…”辛西娅愣愣的望着她，不自觉的说着，只到了最后的关头，才反应过来似的，噤了声。
　　剩下的东西，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提及。

　　“因此你赐下了力量，也对，书写规则的是你，打破规则的，也自然只能是你。”盖娅却没表示出任何态度，俯视着她，在这一刻她确乎是意识的到，在辛西娅面前，她毫无意外的占据着上风。

　　也并非是力量的压迫，或是她的包容，像是在很久之前二人已经心照不宣的事实一样，她走在前路，她如影随行。

　　究竟发生了什么？

　　盖娅的头脑又开始发疼，这一次却是没有任何画面出现——她甚至是期望有的。

　　“魔力的反噬，原本只是为惩戒心怀恶意的叛徒所设…我…”辛西娅原还是想要说上几句，猝不及防看到了盖娅难看的脸色，她的神情也瞬间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盖娅抽回手，扶上自己的额头，电流般的痛感从意识的最深处传出，烧灼着所有神经，如同将针尖刺入皮肤般作痛。

　　想起什么..想起什么…盖娅半跪在地上，颤抖着抱着自己的头，她的意识仍然是清明的，此时此刻，所希望的却不是停止这漫长痛苦的折磨，而是寄希望于这痛苦能够给她带来些实实在在的答案。

　　辛西娅、阿比斯、原典，这三个名词反复在她的头脑中出现又消失，其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总让她觉得空缺了一部分。

　　究竟少了什么？

　　她痛苦的对自己发问，可得到了，终究只是沉默的回音。

　　“盖娅！”她听见有人这样喊着自己，辛西娅竟然是直接抱住了她的头，“不必去多想那些，”她就像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的一样，“不用多想，你、你早晚会知晓这一切的。”话毕，她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我保证。”

　　这句话如同是安慰了她一般，盖娅脑中原先是细密如针刺的痛竟就此偃旗息鼓，在她听了辛西娅的话，不再去执意追寻一个答案后，这些如同是防御机制的痛苦如潮起潮落，静默的消失在了她的身体中。

　　“…失态了。”盖娅自知狼狈，半搂着同她一起跪坐在地上的辛西娅站起，好在这是纯粹的领域，片点灰土都不曾沾染在她们的衣袍上。

　　“你没事就好。”辛西娅的声音里带几分喘息，依然留了些惊慌在内里，盖娅看着，只是微微摇头。

　　越是熟悉，就越是如雾里看花，辛西娅的那颗心也就越是难以捉摸。

　　既是同她作了约定，寻觅原典，找回记忆，又是一意强求她不必执着于过去，这自相矛盾的言行，竟然出自于同一人身上。

　　你究竟是如何去想？

　　但只有一点是笃定的，她与她有着不浅的因缘，光是凭着这点，她就不会就此放手。

　　等到辛西娅再度说话，声音却是闷闷的，她靠着盖娅，双手环住腰际，“放手。“
　　但她的动作却是毫无要松手的意思。

　　“若是可能，”这却是盖娅在讲了，她声音显得很轻，“你要告诉我，辛西娅，不会有一日，我必须与你为敌。”

　　这只是她唯一的担忧了，只剩下的尘埃落定的过去，能为她们二人定下一个关系，而她只是期望，那不是她们必须分道扬镳的未来。

　　“你不会的，我也不会的。“辛西娅的环抱骤然紧了几分，态度坚决，“无论发生什么，我发誓。”

　　这是她第二次向她做了保证…盖娅一时有些怔住，心下有些涩然。

　　这是神的约定，神的担保。

　　她几乎就要将那句话脱口而出了。

　　“再陪我一会儿吧。“她听见自己出了声，动动嘴皮的事情，却觉得仿佛有千斤之重。

　　已经在了她怀中的身体微微一动，低低的回答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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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降神后，恢复意识需要些时间。“尤娜看了眼赫因，叫了艾恩出来，自己则将闭着眼的
　　盖娅安置在了张临时拉来的小床上，问他，”你不知道？”

　　“她没同我说过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赫因见是艾恩出来，目光望着她，回答了尤娜。

　　艾恩不笨，看尤娜的态度也知晓了大概，至此，她对赫因也多了几分亲近，坐在他的对面，问他，“赫因先生，您认识过去的我？”

　　这样被艾恩称呼，让他有些恍惚，记得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叫自己的…啊，是赫尔，这个昵称已经三年不曾被提起，突然想到，竟只觉得恍如隔世。

　　“但他还能说什么呢？赫因眼中微微闪过波澜，轻声问她，”艾恩小姐，您认为，如今的生命是值得度过的么？”

　　他在确定她的愿望，自己的意志。

　　“有很多的困难在眼前，漫长的苦难仿佛无法逃避，”艾恩听到他的问题却并不诧异，平和温柔的眼神让赫因恍然以为他们还待在那座未被火焰烧毁的教堂里。

　　彼时的她依然是深受爱戴的主教，他是离经叛道的学徒。

　　哪有这流亡的逃犯与忘却前尘之人的偶遇。

　　微光初下，映在她的脸上，将她与他无端划上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区别了光与暗的所在。

　　只见她是微微抬了线条优美的下巴，露出赫因曾是见过的笑来，“只是，这就是生命啊，无论多么残酷，它还是如此美丽。”

　　“赫因先生，如果昔日的我对此心存怀疑，那么现在的我可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她微笑，捉了尤娜的手，“值得的，生命终究是值得期待的。”

　　“今日的不放弃，总会叫明日变得更好，赫因先生，你们不也是如此？”

　　她微笑着，“就算世界厌恶我，我却依然眷恋着世间。”

　　“艾恩…”尤娜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化为一声轻叹。

　　看着她，赫因却笑了，这是他露出最真情实感的一个笑来，带些哀伤和坚决，如同久违的，终究是寻到家的孩子。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看着艾恩，要将她的眉眼最后一次细细记住一般，直到盖娅睁开眼，对尤娜道了别，她率先走出门外，赫因带上门，最后望了她一眼，用口型比了几个词。

　　艾恩却是看懂了，挥了挥手。

　　“他说什么了？”尤娜纵容她趴在自己肩上，半眯着眼睛，显出几分倦怠来。

　　“他是在说，别了。”艾恩没怎么闹腾，只是静静靠着她，感受着体温，似有所感，“也许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是啊。”尤娜叹息，直到最后，赫因也没有表露出他与艾恩相认的意愿，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不会说什么。

　　看着窗外两人远去的身影，谁都没有再回头。

　　这一次，是真正的，再也不见。

　　雪渐渐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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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Farewell，long goodbye
爱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就在这里，赫因决定了要将这个世界存续下去。
他们之间的爱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情欲，不难看出来艾恩同尤娜才是一对，我爱女孩子贴贴。
对于赫因来说，这是更加广阔的爱意，艾恩就是他心中最干净和光明的一部分，也是足以动摇他所有选择的唯一筹码。
轻轻的一些讽刺，艾恩其实没赫因想的那么伟大，找他也只是在找尤娜的代餐，可惜的是随着记忆的消逝，这个秘密就此埋进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