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25、艾恩格雷德（6）

　　“什么人！”荷马跳了起来，作势拔出腰间长剑，对着这不速之客，神情冷肃。

　　“荷马。”一旁的使节将她拉住，她自然是没有同公爵一样袒护盖娅的心思，“这是贤者大人，不可无礼。“

　　她依然恨恨的说，“无论你是哪来的，贸然闯入，是否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她不顾身边同僚不断递来的眼色，死死盯住她。

　　盖娅心中骤然警觉，焚天在贤者中，也绝对是最危险的，漠视生命到了一定的程度，哪怕是对身居高位的荷马，她也未必下不去手。

　　当她想要将焚天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时，却见到这杀戮无数的贤者一改过去那暴躁的脾气，竟然是什么都没说，轻蔑的看了眼荷马，大摇大摆的坐到了空着的最后一张椅子上，取出一封邀请函放在桌上，随意的报出了自己的所属。

　　“贤者评议会，焚天。“

　　在场众人略是沉默片刻，按照评议会一贯的作风，向来是不参与政治的，但换一个说法，那就是倘若他们也选择参与其中，无疑，得到支持的一方，立刻就能占据绝对性的优势。

　　她压根就没去关注那些怀着各种心思的眼光，直直的对着卡利古拉说，“头儿的意思很简单，交出匠人，评议会承诺庇护艾恩格雷德百年。”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原先开出的条件在此刻都在这轻飘飘的一句“保护百年”前显得是如此苍白无力，这是只有位居于全大陆顶点的贤者，才能做出的叫人信服的承诺。

　　艾恩格雷德的君王显然也因这不小的诱惑所打动了，他古井不波的眼神少有的晃动了几下，显然有所动摇，焚天安然的坐在那把椅子上，等待着他的回复。

　　“焚天大人从集会所赶来，想必需要休息，况且您对于会议前半程的内容一定需要些时间了解。”加兰的使节见势头不妙，急忙打了圆场，意图叫停这局势急转直下的会议“我看，不如暂时休会，在下次会议继续讨论？”

　　“我同意。”芙兰率先应声。

　　“同意。”这是沙燃的阿布帕特。

　　“同意。”阿菲忒洛拉淡淡道。

　　“我也这样认为。”听到焚天的话和卡利古拉的沉默，格涅乌斯显然脸上有些难看，强挂着礼仪性的微笑，看着自己的主君，“陛下。”

　　“……”卡利古拉沉默，最终，在几双眼睛的注目下，缓缓点头，“同意，那么，就暂时休会吧。”

　　话音一落，旁边负责服务的管家就迎了上来，每一派势力都有专人迎接，门早就在话音刚落的刹那被打开，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他们一一走了出去，而红发贤者翘着脚坐在最后的位置上，边上的侍者也不敢去催，她展现出一派悠闲的样子，看着纷纷离开的人，藏不住的戏谑隐藏在其中。

　　“哟，好久不见。”等到终于剩下了盖娅和她，焚天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换了个正经些的姿势，“和这些虫豸为伍的感觉如何，灰白大人？”她不经意的提起了荷马，“加兰小公爵还挺袒护你的。”

　　如果不是荷马那看似突兀的行动，盖娅的身份必然瞬间就会成为焦点，铁霜堡早就同贤者一派有所勾结，这个猜测无疑就会坐实。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在沙燃时，焚天他们算是卖了自己一条信息，但毕竟不过是你来我往的人情，焚天还是那个焚天，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她无心和这样的人培养感情，问了个她们勉强能继续聊下去的问题，“流霜呢？没和你一起来？”

　　“她啊，”焚天无所谓的耸肩，“她有事要做，来不了了。”

　　“真稀奇，我还以为你们一直是一起行动的。”盖娅不冷不热。

　　“毕竟是姐妹嘛，再怎么说也都要留给彼此些空间。”

　　“这句话从你嘴上说出来可真是稀奇。”对着焚天，盖娅说话也无端尖酸了几分，“我还以为她是你唯一的道德底线。”

　　“她要是碍事的话也说不定啦，不过现在留着也挺好的。”火焰的魔女无所谓的笑笑，“见到头儿了？”

　　“还没有。”对此，盖娅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么好奇，不如直接带我去见见？”

　　“怎么敢，我会被立刻杀掉的。”焚天笑，拒绝了盖娅“至少在这里，我可不会和你是一路人。”

　　也希望你永远别和我是一路人，盖娅暗想，终结了她们两人的对话，作势要走。

　　“喂，灰白。”焚天的声音远远从后面传来，“这可是真情实意的劝告，别去找头儿了。”

　　盖娅理也没理她，走出门去，格涅乌斯已经随卡利古拉去了，他留下了利未安森，此刻她正站在克劳狄乌斯身边，等待着盖娅。

　　“她说什么了？”利未安森问她。

　　“不要紧的一些小事，”盖娅叹息了一声，接过了对方拿来的斗篷，装模做样的披了上去，“这家伙是最麻烦的一种，可以的话一定要避开。”

　　“我知道。”利未安森脸色微僵，“她为了追求法术的破坏力去烧掉一座城的事情，可是相当出名。”

　　三人回了用于居住的区域，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被安排在了城堡的其他地方，虽说直接过去找荷马也并无不可，但哪怕是在仆从之中各人的耳目也甚为繁多，盖娅不想节外生枝，索性静静等到夜晚。

　　到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城堡中的灯火被一一点起，一楼餐厅处已经端上了丰盛的佳肴，这无疑是格涅乌斯所能提供的最高档次的美食，甜酒、烤肉和各式美味流水般的端放在用于盛放的银制器具中任来客取用，既是为了证明其中并无毒素，也是为了彰显奢华。

　　荷马不是这一次来访的重要人物，更多只是为了充当门面展示皇帝对艾恩格雷德的重视，此刻她还正在烤山羊的边上找着刀具，努力试着切下一条羊腿，就在此时，一道瘦高的身影挤了过来，手上还装模做样的端着一杯金黄色的蜜酒，举了举杯，“荷马公爵，介意聊聊吗？”

　　荷马略一抬头，就看到来者的脸，露出一丝笑意，作势伸手，“当然。“

　　她们二人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就连斟酒的侍者也极少，四顾无人，荷马那贵族的架子立刻被抛到极远，她忙凑上前，“老师，怎么是你？”

　　说实在的，刚在厅堂中看到盖娅，荷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个人阴差阳错就这样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碰见，如果说给格雷去听，估计她也是不信的。

　　“我得到了点消息，原典可能在这里。”盖娅向她解释，

　　听到这里，荷马神情一凛，“和这里新研发的武器有关？”

　　“…没多大关系。”盖娅是知道设计者的，但出于对克劳狄乌斯的保护，有些话不该说的还是不能说，她只能委婉的说出并不算错的事实来。

　　“那我也放心些。”荷马叹口气，不再追问，“连老师都在查的事情也搅在里面，我真的不认为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

　　“格雷呢？”盖娅回想了一下，见到她时就没看见平日里一直跟着她的子爵。

　　“她没参加会议。”荷马说，“和其他几个人先回城堡里休息去了。”

　　盖娅点点头，也难怪，如果严格从等级上来说，格雷只能算是荷马的侍臣，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封臣，她的等级并不能直接参与这场会议。

　　一想到那个总是面上带笑、但总感觉藏了些东西在里面的人，盖娅就回忆起自己先前对荷马的警告，虽然从现实来看，她本来不应该多说什么，但作为曾经的师长，她还是说出了口，“你们现在…怎么样？”

　　盖娅自认为问的是目前荷马对格雷的看法，但没想到的是，荷马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竟然微微流露出光彩来，“我不想说谎，老师，”荷马就连声音也低了几度，“可能您听起来这有些奇怪，或者是太过叛逆和罪恶，但我和她……”

　　“啪！”

　　就在荷马还没鼓起勇气说完，她们都听见原本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传出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伴随着酒杯砸在地上的声音，几乎是全部的眼光都汇聚到了声音的来处，盖娅和荷马也不例外，她们二人从藏身处走出，看着发生在大厅里的事情。

　　视线的焦点齐齐聚集在现场的主人公上，不巧的是，这二位恰好盖娅都认得，却是她无论如何去想都不会联想在一起的，黑德兰的阿菲忒洛拉和格涅乌斯的顾问利未安森，两个人站在一起时，本就瘦小的猎鹰女士更显得羸弱，但却是她挥动的手掌依然停留在半空中，全身都在颤抖着，头上的耳羽竖直，显然极其愤怒。

　　在场众人都缄默了下来，看着这两位女士的闹剧，显然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调解，就在盖娅几乎以为她不得不成为那一个倒霉蛋时，她看见利未安森动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晚上的利未安森穿着明显比白日讲究了许多，比之会议上时的打扮丝毫不逊色，她换了原先那身墨绿色的法师长袍，而是穿着古典而不古板的黑缎金边长绒衫，下身没穿女士们惯常穿着的裙装，反而是套了件男士们的白布裤装，虽然身为女性，但比起男士们还要高些的个头让她毫无违和，反而添了几分冷俊而独特的魅力来。

　　不同的人所能驾驭的衣装都是不同，能将男装穿出自己独特气质的，除了格雷，也就只有眼前的利未安森，格雷的气质更像是种无性别的美，利未安森让人在能清楚感受到她身为女性魅力的同时，无可避免的被她带来的安全感激发被保护欲，更添几分吸引力来。

　　不过对阿菲忒洛拉来说，很明显并不是这样，只见利未安森缓缓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一掌所打翻的酒杯，倒在地上的两杯酒流出的水液彼此融合交织，杯身却固执的碰撞着，丝毫不愿去迁就了谁，她很容易就分辨出了谁是谁的，将属于对方的酒杯捡了起来，虽然挨了一巴掌的左脸红得格外显眼，她却也不生气，将它递了过去，依然用相当沉着的语气说，“您的酒杯，女士。”

　　“你自己留着吧。”阿菲忒洛拉面如冰霜，拒绝了她，转过身风一般的离开，边上的几个黑德兰使节看着他们的领袖拂袖而去，满目尴尬的放下盛着食物的餐盘，也追了过去。

　　利未安森的眼光追随阿菲忒洛拉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她才收回目光，微微摸了摸已经肿起来的脸颊，叹了口气，不做多余的解释，从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人群中走过，也离开了厅堂。
　　盖娅和荷马彼此沉默看了眼彼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位女士是叫利未安森，对吧？”荷马艰难的开口，“想不到她和黑德兰那边的人还有关系。”

　　“我也没想到。”盖娅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