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24、艾恩格雷德（5）

　　再次踏入炉火厅堂，原本空荡无人的地方，此刻已布满了来往的仆从，携着鲜花美酒四处穿行，盖娅眯着眼，暗想内鬼就出在这些人中。

　　她和利未安森一道走在这对父女身后，或许是身为东道主的缘故，其他位置尚且没有来客，只见格涅乌斯对着一旁的仆人说了句什么，放在代表铁霜堡狼头旗帜下主位椅旁的另一把木椅被拉走，换上了一把看上去明显舒适许多的。

　　这个小动作被盖娅看到，她心中默默笑了，没作声，看着这些纷乱的仆人一一退下，厅堂又重归寂静。

　　格涅乌斯站在了打开大门的边上，目光遥遥望着前方。

　　伴随着钟声，常年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众多披着沉重盔甲的战士侍卫两旁，无形之间划分出一条来路。

　　总管站在城头，为来客指引着方向，负责内务的女仆则带着众人亲眷，为他们安排好各自下榻之地。

　　城门边还有个年轻的书记官，手上拿着长长一张的名单，负责核对来客身份，只要是见到了人，就拉长了声音，宣布来者的身份和姓名。

　　这些自然是站在厅堂中的盖娅所不知晓的，她看着眼前仅生长着落阳草的花园，模糊的影子逐渐从远方而来，前来此地。

　　首先而来的是位年约五十的男人，他个头极高，身形瘦削，颧骨高高突起，穿着流苏紫色的外袍，罩着厚实披风，迈步跨入门槛，对格涅乌斯的致意微微点头，目光转移到边上的克劳狄乌斯，貌似随意，“不列塔尼库斯那小子呢。”

　　“我的陛下，”格涅乌斯恭敬回话，“不列塔尼库斯并不适合这样的会议。”

　　“是吗？”他没有继续追问，嘱咐道，“回去让他见见克劳狄娅，他们姐弟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是。”格涅乌斯应声，看着卡利古拉和他的两个随从从自己身边走过，优雅的落座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第二位来客，是来自欧盛的芙兰总督，她比先前在欧盛见到时没什么变化，这是她执政的最后一年，洛兰也跟了过来，此刻正站在她的身边，扶着她缓缓前行，在看到格涅乌斯身后的盖娅时，眼神稍微一滞，扭过头去，对着格涅乌斯致意，“很久不见，格涅乌斯大人。”

　　他曾经也随欧盛军团驻防过铁霜堡，同格涅乌斯并非初见，因此，两人短暂的交谈也少了几分礼仪上的刻意，这二位迈入门槛，去往、属于他们的位置。

　　沙燃前来的并不是许仟本人，他的统治尚且不稳，派来的是自己的钦差大臣阿布帕特，他没多说什么，显然和传统中的沙燃人一样沉默寡言，径直走了过去。

　　黑德兰的来客却出乎意料，正是阿菲忒洛拉，她过来时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面上微有隐怒，也许是因为今年的劫掠因为这些不知名的武器而狼狈收场的缘故，她哼了一声，几乎没理会格涅乌斯就走了进去。

　　而加兰这里…

　　盖娅几乎立刻就从派来的这一堆使节里认出了荷马，女大公的神情也有些尴尬，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的老师，所幸她显然只是陪同者之一，在为首的外交大使和格涅乌斯寒暄时，不停的对盖娅使着眼色。

　　......

　　一个多小时过去，空荡荡的桌椅上坐满了人，只剩下格涅乌斯自己的和一处没有悬挂任何标致的位置，侯爵问了问时间，叹了口气，命令仆人们关上大门，回过头来。

　　“还有一位大人尚且没有前来..但时间已经不容许我们等下去，我，铁霜堡之主，卡利古拉之剑，格涅乌斯·多米提乌斯·阿赫诺巴尔布斯侯爵宣布，会议开始。”

　　他落座，克劳狄乌斯坐在了他的身边，一旁的盖娅和利未安森也随之入坐，只见身后的侍从们端上酒水，除却空着的那一桌，为其他人皆是呈上了珍藏的美酒。

　　“久闻格涅乌斯大人品味卓绝，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沙燃的使节接了酒杯，轻轻嗅了嗅，称赞道。

　　“过奖了，”他礼貌性微笑，看着位于上首的领主，“我的大人，请您宣布我们的要求。”

　　“…甚好。”他慢慢动动嘴唇，开启了议题。

　　“如格涅乌斯卿所说，艾恩格雷德如今已不需要各国的援助，靠着我们自己就能够抵御袭击，”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坐在下方、神情丝毫没有变化的阿菲忒洛拉，“希望各位能够在今年之内，撤走所有的军队。”

　　就算其他国家的使节在此之前都已听闻过了这个决定，如今在现场说出来，场面依然如同炸开了锅一样，原先不忘称赞美酒的阿布帕特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凝成了一团，“无理！”他怒斥，“我们士兵的牺牲和鲜血，在你这里就成了利用之后就可以随意弃之不顾的东西？”

　　“在这一点上，我们愿意做出补偿。”卡利古拉不紧不慢的说，“未来的十年，各国的采矿权、狩猎权，都会得到保留。”

　　“咳，”洛兰轻咳一声，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阿布帕特大人所说的，的确值得考虑，不过我和芙兰大人更关心的是，就这样随随便便抛弃欧盛的无私援助…您当真自信，能抵御那些野蛮人的袭击？”

　　“年轻人，注意你的发言。”阿菲忒洛拉的耳羽不悦的扬起，显然被称作野蛮人让她感到不爽，见状，洛兰笑笑，看着卡利古拉。

　　“你们不必担忧，”他对着格涅乌斯，扬扬下巴，“来自铁霜堡的匠师所打造的武器，足够以一敌百，今年冬季虽是史无前例的提前了两个月，但我们目前的伤亡可以说是往年十分之一不到。”

　　阿菲忒洛拉发出一声冷笑，没作声。

　　“仅凭于此？”终于加兰的外交使节也发了言，她的眉毛高高竖起，“就凭那些武器，你就敢如此断言不再需要任何帮助？”

　　“大人，”这一次却是阿菲忒洛拉开了口，“眼见为实，我可以向您担保”

　　这句话却是惊讶到了卡利古拉，他想不到原先的宿敌竟然就此站出来为他作证，他终于是头一次看向猎鹰女士，“你也如此认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虽然难以启齿，但这的确就是事实。”她安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此次前来，我们也希望与陛下签订协约，改善我们彼此的关系。”

　　“说来听听。”或许是在与黑德兰战斗多年，终于取得上风的余裕，他懒懒的说。

　　“按照阿尼柔斯陛下的意思，黑德兰愿意签订不战条约，二十年内永远不再主动发动战争，开放通商，条件是希望能够永远拆除铁霜堡城头的重炮，并保证不再使用。”她淡淡的说，抛出极具诱惑力的条件，“或者，将那位工匠交给我们，条约也一并成立。”

　　“胡说！”格涅乌斯一拍桌，“战败的野狗还在这里谈条件？”

　　“是或者不是，只看您的意思，毕竟，前线也不是只有铁霜堡一处。” 阿菲忒洛拉隐含威胁“在今年这样一个坏天气里，我们需要更多的粮食。”

　　卡利古拉扶着自己的额头，没有作声，边上芙兰似乎是同阿布帕特说了句什么，沙燃的使节也站起身来。

　　“您若是执意脱离我们的帮助，想必处境不易。”见状，他惋惜般叹了口气，”背腹受敌无可避免，但是沙燃愿意帮上一把，只要您愿意分享这项技术。”

　　“欧盛也是。”芙兰懒懒的抬了抬眼皮，跟了话。

　　很明显的，阿菲忒洛拉的那一番话奏了效，原先对艾恩格雷德脱离保护的事情的半信半疑的各地使节，在鹰之长老的发言里确定了事实，铁霜堡的胜利无疑证明了这个国家的确拥有了足以抗衡强大兽人的实力。

　　只不过要做到全面的覆盖尚且需要一段时间，阿菲忒洛拉如此着急的提出条约的目的也着眼于此，借着黑德兰的军事优势尚且没有完全被超越时，夺取或是干脆禁止这项技术。

　　其他国家也是如此，此时此刻，虽然代表着不同的立场，但他们无疑都有着绝好的嗅觉，这项技术如果为自己所用，或许就能够打破这几十年来各国此消彼长的微妙平衡，重新划分各自势力。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艾恩格雷德的脱离与否反而成为了次要的话题，各方势力暗流汹涌，目标的核心无疑就是成为技术的拥有者，而且最好，是唯一的拥有者。

　　“既然如此，加兰…”荷马边上的使节刚要发话，抬起手，就看到原本紧闭着的大门打开，一个一头红发，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女人大跨步的走了过来，她的眼睛就像火焰一样，绝不是常人能拥有的。

　　“这里就是传言中，涌现全新力量的地方？”她双手抱胸，环视着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一圈人，一旁的侍卫刚想要拔剑，看着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管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她的目光从卡利古拉上移开，缓缓游走过所有人，最后停在了盖娅身上，露出一个不羁而嚣张的笑来。

　　“哟，灰白，我就知道你会在。”

　　她在如此森冷的北国依然穿着短衫，小小的骨杖白到发亮，绑在手腕下方，直白而鲜明的点出了她的身份。

　　鲜血与火焰的巫女，燃烧的噩梦。

　　贤者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