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19、番外（5）

　　青色的狂岚泼天而起，整片领域皆是群青，身处外界的人什么都看不太清，只在令人晕眩的恐惧之中，所有的一切皆是被无声无息的抹去了踪迹，那些身在外界的人只能感到剧烈的风压，内里时不常传来古兽的低吼。

　　紧接着，待到一切化为平静之后，茫茫的雪原上什么都没有剩下，没人知道那些法师去了哪里。

　　连着她一起。

　　……

　　十五天后，“毁灭之战”正式爆发，兽人军团大战艾恩格雷德首席白骑士军团，双方激战十个昼夜，不分胜负。

　　第十一天，双方皆已经是穷途末路，不死不休的爆发着激烈的冲突，指挥的将官神情阴冷，安格尔已然是四天未曾合眼。

　　“安格尔大人，有人前来求见。”这一天的早上，阿尼柔斯找上了安格尔，向他通报。

　　“是马斯。”他轻声在领袖的耳边说，闻言，原本已经神情近似于木头的将领脸上掠过一丝生气来，他从战报中抬起头，沙哑着嗓子，像是想了很久才记起来马斯是谁，“啊…那就让他进来吧。”他示意身边的士兵放行。

　　突然就这样十分贸然前来安格尔的军营的确有些不妥，但马斯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到他谈谈，门口那些士兵放行后，时隔一段时间再看到安格尔，马斯只觉得自己像是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曾经的安格尔显得意气风发，走在哪里都好像是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但现在，这团火焰却暗淡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先前从没有过的憔悴，面庞枯瘦，连身形都瘦削了不少，像是只靠着最后一丝信念活着的那个样子。

　　马斯心下只觉得一紧，原先急忙要说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他几步走了上前，询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安格尔神情黯淡，却依然固执的不愿说出心底的话，他看着马斯，”有什么事吗？”值得你不远百里前来，穿越战火找上我。

　　“准确来说是找奥菲利亚大人。”马斯补充道，”先前在她回函里的建议，我想仔细咨询一下。”

　　奥菲利亚、奥菲利亚，听到这个名字安格尔更是心如刀割，刀刀皆是砍在了他唯一柔软的地方，在她离开之后，全世界都好像在反复提醒着他，她已经不在的事实。

　　醒醒吧，她已经不在了，是因为你的弱小和无能而死去的。

　　看着狼狈逃窜的你，她心里一定很失望吧

　　你不配作为领袖。

　　为什么死去的是她，不是你？

　　“…闭嘴！”安格尔断喝出声，高声的咆哮让马斯忍不住退后一步，略带惊讶的看着他，“你发什么疯？”他看着安格尔低着头，痛苦的抓挠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那火焰般的美丽色泽此刻已经褪去，流露出的颓然是所有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安格尔…！”马斯猛的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涣散的眼睛看着自己，“看着我！”他少见的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去命令一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使用了一些用于威慑的魔力，强行将安格尔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奥菲利亚…”这句话从安格尔口中说出，控制不住的哭腔从他的声音中传出，他不敢去直视马斯的眼神，一五一十将十五日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马斯闻言，也是陷入缄默，虽然感情不同，他也依然信任且仰慕着作为他们指引者的精灵，但却是和安格尔那自暴自弃的情感不同，他在此刻诡异的并没有升起多少悲痛，反而浓郁的使命感从他心头涌起。

　　“我来到这里，就是命运。”马斯轻轻拥抱了安格尔，离开身后，他浅色的眼睛微亮，说出了他的计划。

　　“我来到这里，就是同奥菲利亚老师讨论炼金傀儡的最后一步，灵魂放置，凭借我的能力，只要能够将死者唤回，再将灵魂附身，就能彻底复活死者。”

　　安格尔闻言，立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亡灵法师，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解释。

　　“我已经做好了第一副躯壳…虽然不够完美，但承载灵魂不会有问题。”马斯说着，信手一挥，原先被施加了隐身术的傀儡即刻在他身边显现，这不具有生命气息的炼金造物，实际上跟着他走了整整一路。

　　只见小傀儡紧紧闭着眼睛，看不出任何的性别区分，安格尔死死盯着这具身体，吐出来两个字，“不像她。”

　　“性别、容貌，乃至于记忆和性格，都会在灵魂附着之后发生变化。”马斯解释道，“它现下只是一副空壳。”

　　“这就是..命运吗？”安格尔苦笑，抓上马斯的手，死死用力，“我已经失去了她一次，马斯，是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放手了。”

　　“我亦是如此。”马斯回握，“同你一样，我也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

　　“在死去之后，所有生命都将回到出生之地，等待下一次的轮回开启，奥菲利亚大人是精灵，毫无疑问她的灵魂将回到伊斯去。”马斯道，“事不宜迟，我需要立刻赶赴那里，在轮回开启前召唤回她。”

　　“马斯，你也要多保重。”在得到奥菲利亚有可能被复活后，他的情绪稍许回复了些，叮嘱道，“那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一切小心为上。”

　　马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北境距离伊斯的道路极其遥远，突然遇到这样的变动，他也没法停歇，又和安格尔说了两句话之后，马斯就收拾了东西，带着炼金傀儡急匆匆的出发了。

　　安格尔看着他的背影，原先沉郁的心渐渐活了起来，他原本熄灭的希望在此刻又不甘心的跳跃了出来。

　　期待，期待，你只有失望可以得到。

　　你能品尝的只有苦涩的泪水。

　　毫无长进的废物。

　　心底的声音依然沸沸扬扬，安格尔无视了这些刺耳的噪音，霍的站起，大步走出帐外，宣布行动。

　　“明日，准备决战。”

　　……

　　马斯急匆匆的离开了北境，一路南下，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进入加兰国境内，他刚一收起自己的证明，肩膀就被人狠狠捏住了。

　　“小子，你是什么人？”抓住他的人看上去无比狰狞，一只眼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掏走，剩下空洞的眼眶，他用鼻子嗅着马斯，满怀恶意的笑了出声，“你一定是黑法师！”

　　“我不是。”马斯冷静道，他深知这些不学无术的法师猎人的手段，通过勒索和敲诈年轻法师骗取财富。

　　“不是？那就拿出你所有的钱来！”这猎人露出一口烂牙，邪笑着凑上前，“否则，就和地牢里的那些长官们谈谈吧。”

　　马斯无言，取出钱袋递给了他，只见那猎人哈哈几声，重重拍了拍他，“很懂事吗！”说罢就大笑着离开。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阴郁的光从马斯眼中一闪而逝，他刚要回头，就发觉脖颈上被架上了锋利的刀。

　　“你刚刚，是对他下了死咒，是吗？”持刀的是个与先前男人穿着同一类型制服的女猎人，她拿着的刀拥有着阻抗魔法的力量，她毫不犹豫的对身后几个侍从下令，“带走，交给审判所裁决。”

　　……

　　在最终的决战，双方的领袖皆在其中，遥遥位于城堡上的骑士团长摩拉莫恩，指挥着混编的军团，兵临城下的安格尔，站在最前的位置，身后追随着数以千计的士兵。

　　双方心知肚明，这是决定未来的一战，任是谁都拼了最后的一丝气力战斗，安格尔看着站在城头的守卫者傲慢的比出手势，愤怒的大吼。

　　“随我上！”

　　他咆哮着，露出自己真实的外貌来，实体化的火焰席卷全身，皮肤化作红色，粗壮的双角破皮而出，狰狞的肌肉爆出，无论敌我，皆是被他这头一次露出的形貌所震惊到。

　　“准备。”摩拉莫恩穿着一席银亮色的甲胄，挥手下令。

　　火焰的恶魔冲入敌阵，恐怖的吼叫声令人胆战心惊，但谁也不知道，哪怕是从地狱中诞生的恶魔，此刻却怀着不为人知的期望。

　　……

　　“亡灵法师。”裁判官重重的落下判决，“处以火刑！”

　　“我不是！”马斯半是愤怒半是惊讶的说，“你甚至都不曾知晓我是谁！”

　　“怎么会？”审判官充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丝快意来，“很早之前就有人通报过，你的身份。”

　　“北境的死亡男巫，是吗，马斯先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几乎让马斯震惊，他的手死死抓住栏杆，发出咯吱的声音。

　　“这不可能…”他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恐惧，快速的思考，“他向来深居简出，能知道他身份的，只有..也只有自己的伙伴们了。”

　　马斯不愿去怀疑，但却不得不怀疑，鲁道夫病重多日，安格尔显然没有嫌疑，麦乐迪和萨拉这几年他几乎没有任何联系，赫拉格尔连字都不会写，

　　能有嫌疑的、有嫌疑的，马斯的头脑中，倏尔升起那个漫不经心玩弄着小蛇的鲛人少年。

　　阿尼柔斯！只有阿尼柔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毒蛇…他恨恨的诅咒，却是毫无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