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18、番外（4）

　　二十天后。

　　安格尔自己率领了部队，前往最大也是必经之路的乌尔迦勒山脉隘口，他带着的士兵都是伴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兵，很多人他都叫得上名字来。

　　他们很快就同当地的部落取得了联系，对方也提供了大量的信息给他们，而先前安格尔所称呼的“朋友”，那些隐藏在阴影之中的魔法师杀手在他提出足够丰厚的酬劳之后，也加入了他们此次的行动。

　　埋伏的地点就在雪山最狭窄的山顶之上，这些路过的法师必然要沿着雪山上窄小的坡道过去，他们分了两只部队，分别潜伏在山腰中和山脚下，当这些法师路过时，将这一支部队堵死在山道上，借助地形的优势将这些远道而来的敌人击溃。

　　安格尔花了半天的时间熟悉地形，接下来就是安排埋伏的时候，机动性较高的灵活士兵，诸如蜥蜴人和蹄兽都被安置在了山腰上，凭借他们的种族特性，他们能够做到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快速移动；略笨重些的熊人和象兵则将他们安排在了下方，这些士兵的血肉之躯能够有效的堵死敌军溃逃的路线。

　　安排完毕之后，安格尔自己带着一只小队到了山腰上等待着，这是兽人们惯常的规则，也是他所支持的观点，在每一场战斗中身居高位的指挥者也必须要身先士卒，和那些懦弱的人类不同，只有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才能够让所有的下属臣服。

　　山中没有飘起风雪，能见度很高，对伏击者来说这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他们已然占据着地形和人数上的优势，一些落差也勉强能够接受。

　　安格尔看着自己的几个手下抬着鼻子，嗅着空气，他的种族决定了自己的感官并没有这些犬狼氏族的人来的敏锐，他开口刚刚想要询问这些人嗅闻空气得出的结论，就感受到他的副官戳了自己一下，示意自己将目光投向远处，安格尔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中顿时难以控制的紧张了一下。

　　他有着极好的视力，因此能清清楚楚看到原本纯白的雪原上多出的几个黑点来，那些黑点距离他们越发接近，渐渐露出清楚的形状来。

　　这些人的人数不多，看上去只有十几个接近二十人的数量，皆是黑袍蒙面，从身形上来看，都是女性，她们身上的穿着看起来明显不是很适合长途跋涉，行走起来，伴随着风声，衣袍翻飞，莫名让他有点想起群鸦。

　　他无可避免的感到有些紧张，这尚且是他第一次同人类的法师开战，虽然在北地也不是没有法师，譬如埃尔塞特一族就是以罕见的星月法师而著称，但这些人类，他们的积累显然是比起靠着口口相传的古老萨满们教授的学识更加深厚，也更加难以预测。
　　他躲在下风向处，看着这些女性缓缓步上雪山的小路，因为狭窄的关系，原先围拢的队形三三两两的散开，一二人并肩行走着，那些地面上的积雪被踩动，发出咯吱的声音，却是根本沾染不上她们的衣袍。

　　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三十米，安格尔在心中默数，距离他们合围的陷阱即刻就到，却是在此时，他看到最先的两人中的一人停了脚步，伸出套着黑色丝制手套的右手，缓缓点着空气。

　　“教长女士，此处充斥不洁之物的气息。”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是准确的传到了安格尔和其他人的耳中，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施加了魔力，故意让埋伏着的士兵们听见。

　　知晓已经是瞒不住了的安格尔，即刻霍然起身，吹响用于召唤部队的尖利哨声。
　　顿时，无论是从山上还是山下，五十多人从各自的藏身地出现，发出属于各个种族的咆哮声，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了过来。

　　安格尔也在其中，他深知不能让这些法师进行咏唱，在这样的战斗面前，时间就是最重要的。
　　他一跃而起，身先士卒的冲上前去，弯刀直直劈向了为首的那个女性头上，战场无眼，非生即死，他从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刀像是砍进了一团泥一样，深深的刺入了略一躲闪后的女性的肩头，他猛的拔出刀来，将第一个牺牲者的身体向后一抛，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的余光转向自己的士兵们，此刻他们也同自己一样冲入了这一支法师的队伍之中，庆幸的是，在这些人使用出魔法之前他们已经近了身，人数上带来的绝对优势，正将胜利的天平向着他们倾斜。

　　的确如此吗？

　　安格尔回转过身，前去追击下一个目标前，猛然之间却是发觉，原先那被自己砍倒在地的人，竟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蒙主恩赐、女神保佑……”他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一刀所留下的狰狞伤口处伸出的大量密密麻麻的红色触手，蠕动着彼此结合，几乎以粗暴缝制布偶一样的姿态对他造成的巨大创口进行缝合，这不该是人类拥有的，不，准确来说，这根本就不应该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生物所能拥有的！

　　安格尔大惊，联想到先前攻击时产生的触感，一股恶寒之意涌上心头，他猛的一脚踹在了对方身上，这一次，他却只是感觉到像是踹在了一棵树上一样，对方的身体拥有着与外表明显不符的韧性，让他不禁后退了几步。

　　这是什么东西！他心中暗骂，却是难以避免的涌上了一丝恐惧在心中，环顾四周，那些本应当是七零八落倒了一地的敌人，在此刻皆是摇晃的站起了身子。

　　“我主、恩赐……”她们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似的，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一句，听的所有士兵毛骨悚然。

　　这些像是被不可名状力量缝合的法师们，披在身上的破破烂烂的法袍已经遮掩不住她们的身体，露出常年掩盖在华丽衣着下猩红的皮肉来，她们集体咏唱起了不知名的古老祝颂，一道道苍老干哑的声音加入交响的咏唱，安格尔下意识的想动，却骇然发现身上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红光，周身的血液在沸腾，被无法解释的力量拉扯着，呼啸着要从原本主人的身体中喷发。

　　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就好像沸腾一般，痛苦万状，其他士兵也是如此，已经有人难以耐受住这样不详的魔法，化作血雾和肉块喷溅一地。

　　安格尔看着自己忠诚的下属一个个爆炸开来，嘶吼出声，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委顿在地上，抵抗着不断加强的法术，等待着注定要到来的死亡。

　　可恶、可恶、可恶……他愤怒而恐惧，这些怪物般的家伙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怎么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其他人，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这点了吗…

　　那为首的女性抬起头，看了眼天空，原先晴朗的天气在此刻有些阴沉，隐隐的绿色光晕环绕在天际。

　　“轰隆！”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剧烈的响动，这一声足以震撼天地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绿色的光柱，这绿光毫无疑问也是魔力所成，在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化作了冲击波，将那些红光尽数冲散，安格尔和剩下的不到十几人顿感压力一轻，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来者，光芒散去，露出她的真容。

　　奥菲利亚依然还是那副满怀怜悯的神情，此刻眸子中绿色的光芒大盛，明明灭灭散发着幽光，冲淡了些温和，带来些冷酷的意味。

　　安格尔立刻认出了来者，借着束缚在自己身上的咒文散去，跑向了奥菲利亚身边，此刻情势危机，容不得他问太多，只能将自己最关心的问出，“你怎么来了。”

　　奥菲利亚少有的没有回答他，轻轻挡在了安格尔身前“带着剩下的人走，这里交给我。”她轻声道，安格尔听到她说出这句话后，浑身一震，咬着牙想拒绝，却是看到一边已经只余数十人的兄弟，只能是一字一句的说“好。”

　　他是不愿意留她一人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战场上的，但是，他所要负责的并不是他们二人的性命，还有更多人期待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法师也并没有拦着他们要走的意思，在奥菲利亚出现的一刻，她们就已经将注意力死死盯在了精灵身上。

　　安格尔走在逃跑的人最后，咬咬牙，不舍的看了她最后一眼，大喊出声“我会等着你！”
　　看着那身影逐渐远去，奥菲利亚轻叹一口气，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没有发生，安格尔平安无事，至少他们还能够继续向前。

　　“我们之前就在追查你的踪迹，上古精灵。”法师之一用着那让人感到不适的口音对她说，“想不到你在这个地方出现。”

　　“是啊，世事难料，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咏唱团的人。”奥菲利亚说着，全身散发出极其纯粹的生命系魔力，在普通人看来这种最温和的魔力或许只能用于治愈，但事实上，它能做到的远不止于此，既然能够治疗生命，也能够夺取生命。

　　“还是和过去一样，”法师摇头，“我们的生命来自于女神大人的恩赐，精灵种，休想从中夺去一丝一毫。”

　　“是吗？那你们究竟是有多久没听到过神的声音了？”奥菲利亚笑笑，丝毫没有任何恐慌的意味，以一人之身对战十数星辰咏唱团，这位于法师顶点的神秘存在。

　　“我从没想过在这里战胜你们”她的指尖伸出极长的翠绿色细丝，将她们所在的领域彻底包裹起来。

　　“和我一起，永远的留在这里吧。”

　　她使用了自己身为自然之灵的权能，一字一句，裁决着最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