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15、番外（1）

　　“献给你的，过去的故事。”

　　五十年前。

　　彼时被称作是黑德兰的无主之地尚未建立，荒僻的北境毫无疑问的是一片充斥暴力与死亡的土地。

　　大量主动或是被迫迁移至北境的亚人生物，或是从原先丰饶的中部地区而来，又或是从热土沙漠而来，那些在过往中的，葱郁森林的来客也不在少数。

　　喧闹与争执，本就无法交流沟通的语言和文化隔阂加深了这样的分裂，战争、瘟疫、饥荒、死亡轮番而至，无情消磨着这残酷大地上的诸般生命。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红发青年叹息着合上了手中已经显得有些破旧的书本，书籍在这里虽然价值不菲，但鲜少有人对它会感兴趣，唯一大量收藏着珍贵书本的，也就只有在此处罢了。

　　他们几人零散着坐在一间不大宽敞的房屋中，这屋子是由泥土混合着草木灰堆砌而成，虽然显得相当不美观，可是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很快提供给他们一个容身处。

　　马斯看着发表了观点的安格尔，没说什么。

　　在遇到奥菲利亚之后，他被安格尔一路带到了这里，一处在这片土地上少有的静风之地，因为依靠着山背的关系，较之于山外的环境来说平静了不少，唯一的问题就是除了遍地的冰雪和野兽，什么食物都找不到，因此，每个月的月初，他们几人就要轮换着前去分散着的聚落地，用一些皮毛或是其他的东西来交换食物。

　　就连这低矮的房子，也是安格尔和另外几个青年花了三四个月，趁着夏季尚未那么寒冷的时候建造好的，因为年龄的关系，马斯和其他两个女孩一道，负责些稍许轻松的工作，终于是在温度降到无法忍受之前，他们完成了这事关生死的工作。

　　这几个月下来，对这一批青年，他也渐渐熟络了起来：安格尔，毫无异议的领导者，他虽然看似冲动易怒，却有着敏锐的直觉和强健的身体，作为奥菲利亚最忠诚的左右手；赫拉格尔，像是安格尔的弟弟一样随时随地追随着他的青年，两人虽然长相和血统上毫无相似之处，但无论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鲁道夫，他们中年龄最长的半鹿人，因为性格沉稳温和的关系，是最值得依靠的人，阿尼柔斯则是个有些阴柔的少年，他仅仅比赫因大了一两岁左右，有着极其美丽的容颜，据他自己所说，他是来自海边的鲛人后裔。

　　麦乐迪和萨拉，这对蜥蜴人姐妹性格迥异，一个是开朗到有些时候让人烦躁，另一个则时不常沉默到叫人难以忍受，两人年纪都不算大，同赫拉格尔的关系是最好的。

　　至于奥菲利亚，他们的导师，马斯很难看穿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路走来，在与安格尔的交往之中，他听了不少有关她的故事，虽然从崇拜者之口说出或许有虚假的嫌疑，但因为她从不提起自己的事，也就只有从跟随她最久的安格尔和鲁道夫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让他能够勾勒出些这年长精灵的轨迹：

　　她是百年前诞生于森之心的精灵，被赐予了真正“祝福”，过往的百年中，一直作为被尊崇的森之神的化身而生活着，直到百年前的四位君王分裂，酿成精灵族四分五裂的叛乱之战爆发，在这长达百年的战争中，高高位于神坛的精灵终究是厌倦这些勾心斗角，她离开了护佑着她的森林，放弃了神力，一路从南向北而来，她的追随者们，安格尔、鲁道夫、赫拉格尔、阿尼柔斯、麦乐迪与萨拉，皆是被奥菲利亚所救。

　　鲁道夫因为身体畸形被抛弃在原野、赫拉格尔因误杀城主之子被判死刑，阿尼柔斯身为贵族被放逐，遭遇刺客险些丢了性命、麦乐迪与萨拉原先是地下奴隶市场的商品，他们因为遇见了她而得以拯救，死心塌地的追随者给予了他们第二条生命的精灵。

　　安格尔的眼中仿佛跳动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在看着他的时候，马斯的感觉尤为明显，在他们安顿下来之后，教授知识的工作大都由鲁道夫和奥菲利亚担任，只有当这两人忙碌时，安格尔也会时不常的充当教师，向着其他几个大字不识的伙伴讲授些知识。

　　不过更多时候，这样松散的课堂往往就会变成大家各行其事的地方，马斯尚且是安安静静的听着，赫拉格尔已经是在梦中见到了野兽之神玛拉凯思，阿尼柔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前几日从山中找到的冬眠小蛇，麦乐迪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萨拉乌黑的眼睛上覆盖着白色的皮膜，冷血种在寒冷的地方极易感到困倦，关于这条理论，她身先士卒的做出了榜样。

　　安格尔满是无奈，却也没催促的意思，照本宣科的念着书，鲜少有的阳光今日格外旺盛，雪也停了下来，他心不在焉的想着，鲁道夫和奥菲利亚也应当是快要回来了。

　　等着等着，在安格尔自己都要昏睡过去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的雪车摩擦地面的声音，那些原本个性十足的临时学生们在这时候都竖直了耳朵，原本就在外面玩雪的麦乐迪大喊一声，“他们回来了！”，萨拉推了推睡得昏死过去的赫拉格尔，阿尼柔斯将小蛇重新放回自己的衣袖，还没等安格尔说什么，这些人就一股脑的跑了出去。

　　唯一还乖乖坐着的就是马斯，他收拾好自己手上的书卷，冲安格尔示意，他们二人是最后从屋中走出的，看着原本一片洁白的地面上被众人踩出的脚印，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形，将远道而来的雪车紧紧包围。

　　为了不至于暴露他们藏身的地方，他们从来不会雇佣别人协助，往往都是两个人，推着由鲁道夫指挥制作的雪车前去搬运物资。

　　被围着的两人显然已经是见怪不怪，同围着他们的人交谈着，鲁道夫性格温和，此次前去还给年龄尚轻的几人带了些特别的礼物，他摸了摸这些年轻孩子的头，看着他们满意的离开。
　　而奥菲莉亚则看着最后来的这两人，安格尔与马斯，红发红眼的青年在雪地中有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那团火也在看着她。

　　安格尔静静的望着她，惯常慵懒的眼中流露出温柔来，他是追随她最久的人之一，理应是如此，在这些人中，他亦是最了解她不过的人。

　　而马斯看着黑发的女人，想起上一次自己提出的请求，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的看着奥菲利亚。
　　“安，马斯，一会来我那里找我。”她温和的开口，帮着鲁道夫将食物和其他东西从车上搬下。
　　“我来吧。”安格尔几步跨了过去，从奥菲利亚手中接过沉重的东西，“您奔波一路，此刻应当休息才是。”

　　嘴上虽然说的客气，但他的动作却显得相当坚决，他轻轻将奥菲利亚从车边推开，招呼着赫拉格尔过来带他们的老师回屋休息。

　　“我来吧。”马斯打断了安格尔，看他点头，引着精灵去往安格尔最费心也是最卖力建的小屋中去，那是他专门为奥菲利亚建造的家，其他几人都挤在一起，唯独她是拥有着独立的住所。

　　奥菲利亚却心知马斯在着急什么，她不语，任少年法师引路，开了门，她从宽大的衣袖内侧缝制的口袋中取出一本书来，递给了他。

　　马斯立刻接过，手指从书页上抹过，用阴刻字书写着的文字通过了加密，只是简单看去就像是随意涂画的蚊子腿一样。

　　但他们都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你可以试着从上面的东西中，学会控制你的力量。“奥菲利亚叮嘱他，”记住了，日后倘若你在外，绝对不能显露你自己的力量。 ”

　　说罢，她有些自责的叹气，“也是我的责任，毕竟我的力量天生与你拥有的亡灵魔法冲突，对于其中的规律，我没有任何了解。”

　　“不、”马斯小心将书本收下，原先在众人的坚持里奥菲利亚本不需要承担起轮换购买物资的任务，但出于对马斯渐渐成长的力量的担忧，她依然还是去了，借着购买物资的由头联系了些被挖眼流放的黑魔法师，从他们手中取得这一本已经年代久远的黑暗魔法书。

　　这是她能给他的最好了，马斯怎么会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他不住的对奥菲利亚道谢，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能够操纵老鼠们进行一些活动，在目睹到他是如何操纵着它们舞蹈并死去后，马斯就被驱逐出了生养他的村庄。

　　这力量即是祝福也是诅咒，他无意识的举动随随便便就会让身边的人失去性命，虽然他的力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那么强，倘若不加控制，就是迟早会有那样的一天。

　　他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奥菲利亚也并无露出烦躁的神情，静静的等着他说出口，却在此时，二人都听见虚掩的房门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这声音并不显得着急，静静等待着里面的人准入许可。

　　是安格尔。

　　奥菲利亚眼神微动，对马斯道，“你先回去。”她支走了年轻法师，看着因马斯离开打开的房门外，客客气气站着的高大青年，她走近了些，微微示意他。

　　“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