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13、黑德兰（24）

　　面前之人在短暂的烟尘散去之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这是个极富有特点的女性，她有着强健而高大的身体，身量之高，比盖娅高出了不少，她黑色的长卷发随意披在肩膀上，颧骨深陷，面色并谈不上有多么好看，褐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高挺的鼻梁下紧紧抿着的唇角，暗示着她的此刻的精神状况不是那么好，但这依然无法掩盖她那深邃的气质，只消是你一眼望去，就仿佛是与深渊对视，她平淡的眼神中似是不含任何恶意，但谁又会去刻意伤害途径的蝼蚁？只不过是不慎而为之罢了。

　　“你是谁？”盖娅将自己唇角和鼻下的血迹擦去，从正面承受了十几发火炮袭击带来的伤害没那么容易忽略过去，胸腔内部的骨骼在这样的冲击下已经有几根断裂，而她的左手更为凄惨，作为直接使用魔力的媒介，已经被炸开到露出白骨的程度，
　　但眼下也只有她能够站出来，与这不明来意绿衣女□□涉。

　　“你不必知道，”她垂下眼睛，并没有同盖娅进一步说话的意思，只见她伸出手来，指着一个方向，却不是对着盖娅的，而是被提在手中此刻还失去着意识的娜诺，“我要她。”

　　娜尔卓拉看着这光是凭看就能发觉强大的法师，抽出了自己的长剑，警惕的环绕在赫因身边，她无法帮上盖娅的忙，但至少如果对方动手强抢，她还能够勉强尽一份力量。

　　“理由，”盖娅吐出两个字来，这面前的法师眉头一皱，显然是没再打算和她解释什么，只见她的身边，绿色的光芒爆发开来，大量积蓄的魔力以极快的速度凝结为实体，形成如同巨型章鱼般的触手，狂乱的挥舞着，刺向了挡在她与女孩间的三人。

　　盖娅也不甘示弱，在这片无主的土地上自然也不需要任何的压抑，大量的天然因子与生俱来的臣服于她，先前破碎的护罩再度升起，死死挡住了袭击而来的触手。

　　“嗯？”一招未起作用，她眉头微皱，身上的术式骤然变了形态，先前强攻所使用的墨绿色的触手在一刻间消散，化作绿色的粉尘，以极大的浓度扑了过来。

　　若是放在往日，通过这种依靠着呼吸来进行攻击的阴毒方法，盖娅只需要将原本支撑起护罩的魔力编织的更加精细一些就好，但受伤却影响了她操纵魔力的精确度，法师拥有着毁灭性的力量，但他们的身体状况却与自身能力的使用息息相关，这一点，哪怕是贤者也不例外。

　　只能换一种方式了，盖娅想，解除了原先用于防御的护罩，她的脚下升起银色的火焰，纯净的颜色却代表着极致的温度。

　　这些银色火焰一接触到飘来的绿色粉尘，势头骤然猛烈了几分，接触面上传来噼啪作响的爆裂声，但还没等盖娅喘口气，这法师手上却又是出现一道黑色雾气组成的长鞭，她一挥手就顺着盖娅的身后抽去，这黑雾就算是沾染上盖娅所放出的火焰，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目标直冲着娜诺而去。

　　该死！娜尔卓拉赫然拔剑，一剑劈向了这诡异的黑鞭，砍在这已经实体化的长鞭的感觉十分奇怪，柔柔软软的，如同海绵一样的将她的剑锋包裹了起来，只略微迟滞了片刻，只消是轻轻看似不经心的一弹，就将她震退一步，直取昏迷着的娜诺。

　　赫因也没有闲着，他拉着娜诺退后几步，虽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这争取的几秒却是足以扭转局面。

　　这灵活的雾鞭如蛇信般吞吐，闪电般袭来，就在它要围上了赫因双腿的前一秒，却突兀的僵硬住了，直直的停在了原地，没了动静。

　　赫因望去，这黑色的武器上竟是染上了淡淡的一层红色雾气，极淡，却如同有着生命一样死死缠绞住雾鞭，这红色雾气彼此若有若无的互相连接着，顺着望去，红色愈发浓重，从末端的雾气渐渐凝固为真实的液体，一滴一滴从那人的手上滑落。

　　“你用了自己的血液来制约这孩子。”黑发褐眼的法师看着被握住的雾鞭，倒是不急于收回，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但在一瞬间所彻底控制住她这已经是伸展了有三四十米之长的武器，花费的血液已经至少是她体内接近三分之一的量。

　　盖娅本就苍白的脸在此刻越发白的恐怖，死死攥着这法师的武器，保护着身后的三人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她自知在这个状态下绝对不是眼前人的对手，但没有任何办法，眼前的道路，只有死和生。

　　“别再向前一步。”她虚弱的吐出一句话来，周身白色的冷火燃烧起来，这一次却不是从地面，而是她自己的身体上，体内所有还能够被调用的魔力被用来凝结火焰，这火焰吞噬着魔力，而一旦身上的魔力枯竭，剧烈的爆炸就会立刻发生，换言之，此刻的盖娅已经是个极度不稳定的炸弹。

　　“……”着绿衣的法师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昏迷着的娜诺，暗自估算着距离，这不要命的威胁倒也是真的奏效，只见她退后了几步，幽绿色的光芒散开，她身上一直萦绕着的若隐若现的黑雾悄无声息的包围在了盖娅四周，防备着她突如其来的爆炸。

　　“离开这里。”因为大量失血的关系，魔力也因为持续燃烧着的火焰完全无法供给，此刻她已经近乎于是穷驽之末，每说出一句话来，大量的血沫就会从口中流出，只是保持着清醒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意志，而已然模糊的视线让她眼前发黑，根本无暇关照到为敌法师的小动作。

　　“咳……”就当她还想再说什么时候，她的后脑勺被重重锤打，深入骨髓的刺痛立刻让她失去了最后的清明，看着倒在地上的贤者，绿衣人收回了在先前对峙中暗自埋下的黑雾，原先被制约着的长鞭也收了回来，她走近狼狈不堪的盖娅身边，手中幽绿色的光芒微聚，像是要在此时此地夺取了她的性命一样。

　　她伸手，幽光一闪而逝，直直冲向盖娅的头部，却在接触到盖娅身体的一瞬间，魔光立刻消失不见，而她清楚感觉到自己用出的魔力正徐徐溃散于空气，和更高阶位的法术驳回一般。
　　她不欲在此纠缠，杀戮本不是她的目的，而是必要的手段，先前的黑色雾气乖巧的趴在她的肩膀，化作了一道迅捷的身影，只消几秒钟就拦下了趁着二人对峙时已经跑了相当一段距离的赫因和娜尔卓拉，以及他身上背着的娜诺。

　　“把她给我。”这一次绿衣法师的口气中多了些无奈，身随眼动，化作豹形态的黑雾像模像样的呜呜了几声。

　　赫因同娜尔卓拉背靠着背，只听她低声对赫因交代，“…一起走的话，我们跑不了，我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你把娜诺带好，能逃出多远就走多远。”

　　赫因点头，看着她视死如归的举剑同黑兽缠斗在了一起，激烈战斗着的娜尔卓拉看不出端倪，但赫因分明能看得清楚，只要是这一对主从愿意，随时就能咬断只依靠着剑术的人的喉咙。

　　“跑！赫因，跑！”娜尔卓拉少有的发出极其尖锐的高声，催促着他，却是满含震惊的看见，这原先一声不吭的学徒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他将背着的女孩转为抱着的姿势，用手扶住她的后脑，看着完全没有加入黑兽和娜尔卓拉战斗的法师，缓声说。

　　“交出她，您能放我们活着离开吗。”

　　“我不是来杀人的。”她回答，目光遥遥的望向了倒在一边失去意识的盖娅，“但那个人，我要带走。”

　　“好，“赫因说，”我会和她一起来。”

　　“为什么？”她不悦的蹙眉，这毫无力量的青年人类就这样和她讲价。

　　赫因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脸颊，语气温和，“我没有任何的魔法，但有人送了我一件礼物，”亮出自己手背处的金色印记，“尽管是一次性的道具，但足够让她和我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含着笑，微带森冷之意，“您可是听明白了？”

　　“……”这法师的面上的杀机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收敛了下来，如此之近的距离，又是瞬发的刻印，她再是有信心也不能保证带回一个完好的娜诺，她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边上的黑兽也在此刻击落了娜尔卓拉的长剑，将她扑到在雪原之上，胜负已分，没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意愿。

　　“随我来吧。”她冷哼一声，宽大的法袍飘扬，赫因看向边上有些不敢置信的娜尔卓拉，微缓了语气，对她说。

　　“一路上…多谢您的关照，就此别过了。”

　　“那我们的约定呢？”她直勾勾的看着赫因，先前时候她一直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看起来极其醒目和强大的贤者身上，却不曾有想过，这隐藏在阴影中默默无名的学徒，却不同于他的老师，本质难测。

　　“我很喜欢您说过的一句话，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赫因说，微低下头，“而如今就是我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娜尔卓拉小姐，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说完后，再没看向最后的埃尔塞特一眼，抱着娜诺，缓步跟上了已经背起盖娅、此刻正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法师，再没有回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