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12、黑德兰（23）

　　听到格雷的声音，荷马抬起头来，将桌上的文书举起，敲在她的头上， “你自己看。”以格雷的级别，她是不能接触到这样核心的机密，但既然荷马已经默许，她也就无所顾忌的打开来。

　　“……”读完后，格雷的眼神也沉重了下来，虽说这段文书冗长的让人发困，夹杂着不少晦涩的引用和说辞，且行文也显得极其刻板守旧，但字里行间的几个词语，“独立”、“撤出联军”，还是让她立刻就明白了这份文书背后的真意。

　　“艾恩格雷德推选出了国王，宣布独立？”她直起身子，从书桌的另一面绕了过来，靠在荷马身边，贴着她询问。

　　“没错，”荷马困扰的揉了揉自己，侧了侧身，让出了椅子的位置，无不烦躁，“仅仅依靠铁霜堡的本地军队根本没法抵挡黑德兰的劫掠队，而且这样贸然宣布独立，贸易也必然会受到限制，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都是未知数。”

　　“为什么就这样鲁莽的做出决定，北地的疯子都是都不要命了吗？”她牵起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恍然之间似又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啊、抱歉，我忘记你来自北地……”

　　和格雷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荷马几乎是忘了格雷原本就出身在那片苦寒之地，对代表着加兰利益的荷马来说，艾恩格雷德宣布独立、拒绝所有其他国家提供的军队援助无疑是一件坏事，但对在当地饱受战争侵害的人来说，这或许也是一种可能性的转机？

　　毕竟，打着对抗亚人旗号下的联军，在富含矿藏的北地地区进行的大量采集，确实是各个国家获得的不少好处之一，而皮毛一类的物资，它们也能够以相当低廉的价格从自己的“保护国”中取得。

　　各个王国在派遣自己的士兵协助保卫人类与其族的交界线时，也毫不犹豫的攫取着本是属于当地人的资源。

　　赫雷托特的姓氏注定和加兰绑定，站在自己国家的立场上，荷马无法对这样的行动说些什么，但或许格雷不是，这些在贵族们看来心知肚明的东西或许与她而言，正是压迫的根源之一，如果不是那时的偶然，荷马想，她们注定会是不相认识的过客。但是如今，她却真诚希望格雷不要因为这阶级和利益的鸿沟与她疏远。

　　“没关系的。”格雷稍换了个姿势，微靠在她的肩上，站了一天了，再怎么说都有些累，“你有你的立场和考虑，我能理解。”

　　“那就好。”荷马拢过她的肩，将下巴支在了格雷肩上，享受着这一时半刻的亲密，也和她说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尼尔那里得到消息肯定会比我早，不出意料的话，过几天他就会给我寄信。”

　　“他会派人去谈判吗？”格雷微微动了动身子， “会是你吗？”

　　“你未免是太看得起我。”荷马笑笑，将自己埋的更深一些， “让我在谈判桌上和那些老狐狸打哑谜？怎么可能。”

　　“无论如何，这也实在是太过突兀了，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格雷叹了口气，眼神郁结的望向她们正对着的大门， “虽然从我口中说来不太好，荷马，你一定要警惕些。”

　　“真正的战争，不久就会来到。”

　　……

　　铁霜堡阵地前线

　　“那是什么东西啊！”四人放走了那个仓皇而逃的士兵之后，逆着大多兽人逃亡的方向一路前行，很快就看到了铁霜堡那标志性的青白色城墙，矗立在不远处，巍峨壮阔，寄托着永不陷落的希望。

　　这是人类与亚人最前沿的阵线，亦是最凶险的领土，自黑德兰形成的四十年，这里爆发过不下百场的战争，因此，这里也是联合军队驻扎的前线，只有绝对的精英才能生存下去的绞肉机。

　　而那城头上，却是此刻矗立着几尊莫名其妙的平放着的长筒金属柱，看上去显得万分笨拙，城墙上的士兵不多，和盖娅往日所见一排排的弓箭手相去甚远，几个举着火把的人正站在那些金属柱后，就像是在瞄准什么一样。

　　娜诺最先喊出了声，充满着震惊和不解，其他三人亦是，这样奇怪的东西饶是博闻如盖娅也是头一回见到。

　　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所有人心中都充斥着大大的疑问，但结合一番先前溃逃的大批士兵，他们也模模糊糊能猜测出这恐怕不是什么和善的东西。

　　只见城墙上的冲着其中一片仍然在冲锋着的兽人士兵挥手，后方四五个人按照他的指示，有条不紊的将管状的金属长柱对准了他们，那举着火把的人用手中的火焰点燃后方的引线，所有在场的人皆是听到了巨大的声响。

　　“轰隆——！”

　　这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耳膜中，嗡嗡声反复震荡，盖娅看见娜诺张着口喊着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听清。

　　只见从空中飞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了原先狂叫呼喊着的军队只中，剧烈的爆炸声二次作响，那军队中骤然腾起一阵血雾，四散的肢体碎片和凄惨的号叫声不绝于耳，同他们先前见到的一样，这一股原先充满着贪婪的部队也是立刻掉转了方向，不要命一般的开始溃逃。

　　这从未见过的武器，彻底击溃了黑德兰部队的士气，但这不是一个结束，而是开始，墙头上的十几门武器不间断的喷吐着地狱的火焰，带给敌人最深切的死亡。

　　“站在我后面！”离盖娅他们有八十多步的地方也落下了一枚炮弹，激起的土灰泼了四人一身，盖娅撑起用魔力编织而成的护罩，将他们保护在自己的身后，她牢牢的盯着那些吞吐着火焰的怪物，心中暗暗思考这一层防御能否真正的防住这可怖巨兽。

　　“什么玩意……”此刻娜诺是真正的愤怒了，在她预想之中的战场本应当是双方势均力敌，而给予她作为一个珍贵的法师大展拳脚的好机会，但眼下的局面却是这样、溃不成军的友军和看起来根本就没什么损伤的敌人，该死、该死的…！

　　源于本能的怒火从她心底里奔涌而处，流遍全身，狂热的愤怒足以让她失去理智，却带来可畏可怖的力量。

　　她原本是明亮的黄色眼睛中渐渐渲染上了一层火焰的色泽，身上的温度也骤然飙升，热量让她身边的空气扭曲了起来，靠着她最近的娜尔卓拉察觉到了不对，一把抓住她， “娜诺！”

　　她的手刚是接触到了娜诺的手臂，钻心的疼痛骤然从手掌上转来，灼烧的刺痛让她条件反射的一个抽手，却再也控制不住了濒临疯狂的女孩，她低吼一声，露出尖利的牙齿，面上的经脉皆是暴出，让原先可爱的女孩在此刻却带着些狰狞。

　　盖娅只觉得自己身后有一阵热风刮过，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道飞速的残影从她的保护罩中冲出，飘动着的火焰从影子上散落，这过于显眼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那火焰般的身影急速接近了城墙，此刻的娜诺全身都包裹着一层炽烈的火，让她看上去显得无比接近于一只元素精灵，她狂怒的发出足以令人畏惧的低吼，振臂一指，一道火柱从她身上腾空而起，沿着她指引的方向就向着城墙冲来！

　　这猛烈的火一接触到城墙，骤然发出剧烈的爆炸声，给墙面上留下一道焦黑色的印记，趁着这一时刻，那些炮口纷纷转向，数十尊大炮对准了她。

　　“开火！”城上的指挥官下令，炮声隆隆，疯狂的向着那被火焰覆盖的法师身上冲去，沉重的炮弹一个个的被推了出来，不住的发出爆炸声，腾起的黑烟遮盖住了娜诺所在的地面，待烟雾散去，却叫人惊愕的发现，她竟是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一旁则多了一个有些狼狈的法师。

　　是盖娅，她勉强收回了自己已经破裂的护罩，魔力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体中冲撞，乱流对内脏带来的伤害让她在此刻说上一句话都很难，她昂起头，控制不住的，小股血液从口鼻处落下。

　　“继续开… “指挥官还没说完话，她就感到自己的肩膀上被人轻轻搭住，一个带着几分渺远的声音传入耳中，”停手，我来解决。 “

　　“是，大人。 “指挥官立刻反应过来，冲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看着那人化作一道魅影般的绿光，自墙头飞身而下。

　　而另一边，已经反应过来的娜尔卓拉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套着剑鞘的长剑重重的砸在了娜诺的后颈上，猝不及防之下竟然也是奏了效，近乎于癫狂的女孩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击直接打昏了过去，双腿一软倒了下去，失去了主人驾驭的火焰瞬间蔫了一般熄灭，赫因提着她的衣领，让她不至于就这样颜面全无的瘫倒在地。

　　“咳…… ”盖娅还是没能忍住胸口的剧痛，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在呼吸之间她能清楚感觉到鲜血带来的腥甜气息，她眼前有些发黑，这是过度使用魔力带来的后遗症，但此刻她却又不得不站出来，按压着自己心口，在自己受伤的内脏取得些缓冲之后，看着那道此刻已然是近前的绿色幽影，无声无息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来者绝非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