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07、黑德兰（17）

　　行驶着的马车彻底停下后，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的时间，被严丝合缝合拢的门发出轻轻的咔挞一声，足够允许几人从上走下。

　　盖娅走了下来，只看见原先只有五辆的马车已然悄无声息的变为了二十余辆，她熟悉的那几个人也都在不远处，旁边就是几只啊啊乱叫着的食尸鬼，她们走了过去，各自和自己的“仆从”汇合，她听见趁着尚在一片混乱的时候，身后的赫因悄悄对她说，“这里有很多法师。”

　　确实，盖娅望了望，除了贤者集会，她还确实没这样在一个地方见到这样多的法师，那先前的魅魔冲她笑笑，招招手，大声说，“有缘再会！”说罢，便带着自己忠诚的死亡奴仆走到了另一边，不知道又寻上了哪一个倒霉蛋。

　　“……”盖娅默声观察着他们的处境，现下他们正待在一处像是军演场的地方，地面十分平整，远处有一座相当高的塔楼，在沉沉的暮色里显得格外不起眼，正当她想要凝神去观察时，响彻整个场所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各位流浪者们、罪犯和伟大的求学者，欢迎来到自由的土地沃达，在这里，我先向你们致以诚恳的欢迎。”这声音在魔力的加持下扩散的极广，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原先四下走动的各路人也都齐齐的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地——不出所料，正是那高耸的塔楼。

　　“各位从四方各地前来，想必也是经历了不少辛劳，请大家各自就此暂且休息，明日，我们的长老将一一接见各位。”那声音接着说，话语未落，就看见有十几个侍者打扮的人走上前来，皆是纯粹的人类，熟视无睹的无视些垂涎的目光，各自是轻盈的找上了一队队人的带路者，分配到盖娅他们的侍者尚且年轻，青涩的容颜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她低下头，向盖娅伸出自己的手臂，示意她牵上自己。

　　这或许是黑德兰的风俗，于是盖娅也就顺势搭上了她的手臂，只见这低眉顺眼的少女牵着她从人群中走出，来到眼前一栋有三层的楼前，松开盖娅，她信步上前，对着楼前的人出示了什么，只见那人挥手示意放行，她于是又折了回来，带着盖娅上了二楼。

　　提供给他们的有两个房间，看着这侍者的意思也不难猜出是盖娅一间其他人挤在一起，他们像模像样的各自进了去，等到这人一走，盖娅就把娜尔卓拉从隔壁抓了过来，她再是和莫拉亲密无间，就这样和两个男人睡在一间房子还是有些不妥。

　　和那时候对赫因的安排一样，娜尔卓拉睡床，盖娅本人坐在椅子上，拄着脑袋看着黑夜慢慢过去，待到天明，门外传来轻轻的声音，她打开门，是昨日的那个侍者，她不露痕迹的向内张望了一下，没说什么，冲盖娅做了个请的手势，在盖娅示意自己要带上自己的从属时，只见她摇摇头，没有说话，比了个不要的手势。

　　这是要她自己去见那些长老们了，盖娅了然，她当着侍者的面前在房间内留下了张字条，简单解释了自己的去向，叫三人不要担心，另外如果不是有特别的事情，不要随意迈出房间。

　　毕竟这里聚集着相当之多的法师，其中性情不稳定的绝非少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盖娅放下纸条后随这侍者走出了房间来到楼下，能看见也有几个法师和他们的侍者待在下面，熟悉的那魅魔倒没有看见，盖娅对此也不甚在意，只是看着这几人陆续走开，自己的侍者也带着她走开，在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前，盖娅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这侍者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你是…不愿说话？还是不能？”盖娅问她，这少女的头摇的更快了，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见状，盖娅也只能不再追问下去，她们显然只是被用来接引来者的工具，无论是否自愿，从这些人口中获得消息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不如就直接从所谓的高位者身上找吧，盖娅懒洋洋的想，她并不感觉到有什么可紧张的，这个世界上能与她水平相当的存在凤毛麟角，就算是有，也绝不会在这里。

　　她带着盖娅绕了不少路，最后总算是到了接待厅，借着这个机会盖娅也看了看沃达中心的全貌，这里的确是个完完全全的权力中心，除却必要的基础设施和工作者，在这里看不到一处多余的建筑，大批大批的各地部落代表按着它们的伦次交替前来此处，常驻的四位长老——现在应该是三位了和推选出的至高王就在这里居高临下的发布着传达四方的命令。

　　毕竟是历史短暂又战火不断的苦寒之地，就连最为建筑也显得低矮而落后，接待她的地方是一处显得十分宽阔的长屋，仔细想想和在伊斯边境处见到的那种建筑风格并差不了太多，除了部分建筑材料有所不同之外，从森林中走出的风格即使是在这风霜之地也依稀保留着。

　　从她身边走过了一个法师，他面上的表情盖娅没有看的太清楚，只见他刚从门槛边上走过，毫不客气的就一把抽在了为自己带路的侍者脸上。

　　那侍者捂着脸，什么也没说，就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低眉顺眼的继续给这发作的家伙引路，盖娅看在心中，却也寻不到什么好的方法，只能就这样看着这二人走开。

　　接下来要见到长老们的应当就是她了，盖娅想，她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侍者上前去，原本紧闭着的大门里侧传来响动，很快，门就开了。

　　她走了进去，在转过拐角之后就看到有三个人坐在稍远些的位置上，借着应当是特意调整过高度的椅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走进来的她。

　　这种目光盖娅已经是很久没有见到了，极其尖锐而直白，像是要将她的方方面面看的透彻，这样无所遁形的眼神之下，如同所有的秘密都将不复存在般。

　　盖娅微微垂首，目光却也是望了上去，她亦是身为高位之人，寻常的威压于她而言并无什么足以畏惧，她看着这片土地上最高权力的掌握者们：

　　居于左首的是个身量极高、又格外魁梧的熊人，说是熊人，却看上去像极了一只站起来的巨熊，他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红棕色皮毛，仅仅穿着下身的一条裤子，黑色的小眼睛亮闪闪的，死死盯着盖娅，过于庞大的身体比起特纳来说只大不小，坐着的椅子是已经几乎有了其他两人的两倍有余，却是仍然让人感觉他是硬生生将自己挤在了上面，此刻他正挪动着自己笨重的身体，整间房中不时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

　　熊人拉格达，黑德兰的第一勇士，升为长老是在一年前的事情，在三人中算是最年轻的一个，统帅着最是好战嗜杀的野兽氏族。

　　在这样一个魁梧巨兽的衬托下，坐在右首的人就看上去正常了不少，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性挂着一个羽毛状的耳饰，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长衫，像是惧怕天气寒冷，还披了一层围巾。她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纪，棕色眼睛散发着时间带来的成熟温和，她也是这三人中看起来最和纯种的人类接近的，但若是仔细去看——她将自己的右臂隐藏的极好，却逃不过同样敏锐的贤者之眼，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一只鸟类的翅膀，她是现任的鹰之部族的领袖，阿菲忒洛拉。

　　居于正中的那人…盖娅几乎很难用一个确切的词汇去描述，若是说前两位尚且有着足以辨别的特征，这为首之人，可却实实在在只能被称上一句“怪胎”，那是个全身冰蓝，似有着无穷水波在身上荡漾着的家伙，他的面孔和伊斯的精灵们有些相似，半透明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十分奇特，那双泛着淡淡水光的眼睛好像随时都在哭泣一样，他似是在努力模仿着正常的表情，但过于怪异的外形让一切看起来都显得不伦不类，几乎可以称上一声毛骨悚然。

　　水妖精莫洛罗斯，没人知道从哪里来的精灵异种，他是至高王阿尼柔斯的战友，凭借着这重身份，他率领着黑德兰位数不多的法师和学者，也是这三人中身份最高者。

　　那侍者早就待在了一旁静静等候着，盖娅见状，率先开了口，“我是伊斯来的流亡者，人们称我一声盖娅，如今我需要足够的金钱，你们能满足我，对吗？”

　　“这是自然。” 阿菲忒洛拉柔声说，望向她，“可是，你又能为我们带来些什么呢？”

　　“我们不需要二流的法师，这是黑德兰的规则，强者为尊，弱者恒为血肉。”一边的熊人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粗粝，他的面上有几道已经泛白的伤疤，皆是战场上留下的历史。

　　“我能做到的有很多，远远超出你们的预料…”盖娅卖了个关子，用捏出来的骄傲腔调说道，

　　“譬如，此时此刻，我能够立刻找出你们想要我去找出的人，任何一个。”

　　“当真？”半透明的妖精大约是做出了一个皱眉的动作，就在他还想说什么时，原本已经关上的门扉突然被打开，一个盖娅先前从未见过的敏捷的鼠人飞速跑了进来，还没有等她说什么，这斥候跪在了三人面前，急速但流畅的通报了消息。

　　“各位长老…拉奥孔大人、拉奥孔大人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