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08、黑德兰（18）

　　在盖娅见到侍者，两人轻手轻脚的离开时，缩在被窝中的娜尔卓拉沉睡着的面容微微颤动，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窥视着二人。

　　确定她们走远之后，娜尔卓拉从床上爬了起来，重又戴好了她自己用来遮掩被火焰所烧毁的容貌，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将它们收拢在脑后，以免影响到自己的视线。

　　做完这些，她轻轻走出门外，周围的过道十分安静，就像是根本没有人住在这里一样。

　　娜尔卓拉皱眉，敲响了一边的房门，声音很轻，却是遵循着某种特殊的规则，这是她和莫拉在漫长的逃亡中约定俗成的规则，几声长几声短。

　　果然不久，她听见屋内传来开锁的声音，开门的是青色皮肤的男人，他退后几步，让出位置，娜尔卓拉闪身走了进来，边上的赫因则有些谨慎的打量着他们二人。这倒也不奇怪，她想，现在的他身边没了那个贤者，二对一的局势之下如果她与莫拉骤然发难，这少年必然是连任何逃脱的机会都找不到。

　　不过，他们现下的命运却是确确实实的绑在了一起，娜尔卓拉走近赫因，对他说，“赫因先生，请放心，在我们的目的达成之前，我们绝不是你和盖娅大人的敌人。”

　　是的，不是敌人，在短暂的合作中是如此，虽然没能彻底安抚下学徒的情绪，他已镇定一些，只见与她相熟的伙伴坐在床边，问她，“现在怎么办？就这样一直等着吗？”

　　他同自己一样，并不完全放心将所有的依靠都押在贤者身上，这个答案也自然而然是显而易见的，娜尔卓拉解释，“不，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所有法师还没回来之前，将这里调查一番。”

　　黑德兰不傻，这出去的地方一定有不少的守卫，他们若是贸然离开一定会引起注意，究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难以预料，但这座暂且容纳各地法师和他们召唤物的公馆内部，守卫就没有那么严密了，怪异孤僻的人和他们的仆从各有各的规则，因此，这些守卫极少进入馆中去招惹他们。

　　莫拉点点头，取过放在床边的红色镰刀，以防发生些什么意外，他站起身，走到了娜尔卓拉的身边，显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此刻赫因则显得有些无措，她看到学徒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和你们一起去。“他说。

　　虽然将他带上确实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但如果就这样把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人随随便便放在这样的地方，没出什么意外还好，如果出了意外，说不定和贤者的合作就会破裂，她的原意实际上就是要带上赫因，又是这人主动提出来的，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特意叮嘱了莫拉注意保护些赫因的安全，男人咕哝的一声还是答应了下来，三人走出门外，通道内铺着上好的红色地毯，脚步落在上面发不出任何声音，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这自然是意外的帮助。

　　他们先是在这一层楼浏览的片刻，就算是眼下较为安静，仍然不敢大意，莫拉站在最后，中间的是赫因，娜尔卓拉站在最前，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不远处的第一间房。

　　然后就听到了……她的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退后了几步，示意两人继续向着下一间走去。

　　这一层里住着有□□位法师，现下都已经被各自的侍者带去见了长老，留下的他们的随从，在这一圈转下来，娜尔卓拉基本是把各种异端见了个齐全，食尸鬼、小恶魔、侏儒地精以及较为常见的人类奴隶，只不过这些人被死死的拴在房间内，隔着门扉她也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铁链被拉动的声音。

　　再上一层楼，则住着剩下的法师们，而那些人似还没有到离开的时间，站在楼梯下方，莫拉从后方拉住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上方传来的交谈声，他们看见远处有两个正在交谈着的身影，趁着还没有发现他们，三人悄无声息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那么最后，还有最后的一个地方尚没有探明，也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她与莫拉对视一眼，从楼梯口张望片刻，见下方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下，看着貌似空空荡荡的最下一层，还没等他们说什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蓦然传来一声极其嘶哑的喊叫。

　　“疯子！疯子！是叛徒！无光的火与毁灭！”一个衣衫破烂，满身疮疤且留着蓬乱长发的老者直勾勾冲了进来，却是没有一人阻拦，只看见他跌跌撞撞的向着他们三人走来，娜尔卓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不料这老者就像是能预判到她的动作一样，竟是直接拦了她下来。

　　“卑贱的女仆……”他嘿嘿一笑，又看向莫拉，他有着一双极其清澈的冰蓝色眼睛，但仔细看去，那里面是没有光的。

　　这是一个盲人。

　　失明的老者冲着莫拉的摇头，神情里充满疑惑，“咦，我、我、我在命运里看不见你，你是……”

　　话音未落，就听见以楼上传来脚步声，那些法师一定是听到了这巨大的动静赶了下来，看看发生什么，娜尔卓拉心中一沉，还未等她做些什么，就看见这老瞎子盯着赫因，伸出颤巍巍的手指，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银珀！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掉，银……”

　　“什么人？”他们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声音，心下大骇，两个身穿黑色法袍的的法师正站在楼上，看着被老人纠缠着的他们三人。

　　“不乖的狗，看来你们主人没有好好调教过。”其中一人冷笑一声，“我来替她管教管教。”

　　说罢，他们看见这法师胸前骤然爆发起一团血红色的亮光，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那团光雾飞速扩大，到了有一人之大，在那法师稍稍顿了一下之后，脱离了他的身体，猛的向三人冲来。

　　“退后！“莫拉暴喝，原先背在身上的赤色镰刀此刻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他猛的上前一步，举起镰刀就冲向了光雾。

　　“愚蠢。”这法师轻蔑的笑笑，“血河能够吞噬接触到了一切生命…嗯？”

　　他不禁有些惊讶的看着竟然凭借着这一双镰刀死死抵住红色雾气的莫拉，一抹贪婪的笑意从面上露出，“竟然没有立刻被吸收…我现在真想打开你的身体看看。”

　　他猛的抬手，举起一把白色的骨刀，狠狠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只见一簇血液从手腕中流出，化作一支箭头就要向莫拉冲来。

　　“快逃！”此刻莫拉完全无法去抵抗第二波的袭击，光是控制着血雾不要继续前进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此刻能做的只能是希望娜尔卓拉不要死在这个地方。

　　“该死的…！”娜尔卓拉咬牙，长剑出鞘，精钢制的剑一拔出，就发出破风是声响，阵阵残影下，竟是精准的命中了那支血液化作的长箭，可见她的剑法之高超。

　　但却是在剑身命中的那一刻，莫拉背对着他们看不真切，娜尔卓拉和赫因却脸色大变，只见原先银白色的剑身上骤然爬上一层猩红，那箭头就像是流动的液体一样攀附了上来，飞速的沿着剑身就要向着她的手上流去。

　　“娜尔卓拉！”赫因大喊，一听到赫因的呼声，莫拉再也顾不得其他，猛然松开双镰刀，转身跃起，猛的一脚踢开她手中的剑，却也结结实实的用自己的后背挨上了血色的雾气。

　　赫因亲眼看着莫拉穿着的皮衣背面立刻化作了一团焦黑，露出□□的背部来，那血红色就像是永无止境的贪婪巨兽般噬咬上了他的背部。

　　莫拉神色一凝，却见他背后的皮肤上点点星蓝色的微光浮现，虽不显眼，但在场的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淡蓝色的微光在包裹着他后背的猩红色的雾气里显得相当特别。

　　法师略略后退几步，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迟迟没有造成伤害的血雾，他又掏出那柄骨刀，这一次是在自己的小臂上割开了一道伤口，大量的血液从中喷涌而出，每一滴血液都化作了微小但足够致命的武器，形成了一个足够包裹着他们三人和那个盲人的包围圈，无所顾忌的急速砸落下来。

　　虽说莫拉在此刻展现出了对这样血魔法的抗性，但无论是赫因、娜尔卓拉和那个老人却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无论如何，这饱含着杀机的一击无论如何都是抵挡不住了。

　　“……！”赫因猛的将那坏了大事的老者按倒在了自己的身体下方，虽然追究到底就是这人的无端喊叫吸引了这恶魔般法师的注意力，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不小心被卷入这风波的无辜之人，此处已然是死地，就让无辜者的血液少些流淌。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剧痛的到来，却只觉得地面猛然像是开了一道巨大的坑洞，无尽的重力如同数十道手拽着他下沉，接下来就是天翻地覆的失重感，几乎让他吐了出来，在一阵疯狂的乱流之后，他只觉得自己被狠狠摔在了坚硬的石头地面上，疼痛如期而来，却不是他想象的那一种。

　　勉强抬起头来，不远处的娜尔卓拉和莫拉也半撑着身子，正勉强试着站起来，而远处那老人扶着自己的脑袋，一副还没清醒的样子，原先的景物完全变了模样，前方似有着三道人影……那并不是让他感到吃惊，就在他的脚边，他看见贤者低头看着狼狈不已的他，神情中充满疑惑。

　　公馆一层。

　　“……”法师沉默着收回自己的法术，方才在足以杀死所有人的攻击下，他亲眼看到有人使用了传送术，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机中，从他手中夺走了这几只蝼蚁的生命。

　　“啧。”他拂袖而去，满是不尽兴的失望，若是再晚上一秒，那些生命的灵魂就能为自己所用，而那奇异的躯壳…也能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