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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猫屎咖啡 ...

  •   季远汀脸色沉下几分,说:“爸你照顾不了自己。大哥已经给小湄打过电话了,她学校不忙,隔两天来看看......不说了,我先带妈去医院。”

      回去的路上比来的时候还要顺畅。

      陶文舒试了试王玉芬的鼻息和心跳,没多大异常。脑袋上也没有出血,不过额角有个青色的包,应该是摔下去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

      陶文舒很慢地说:“季哥,阿姨现在很好。一飞那边也不用太担心,雅容应该已经到了。小宋姐有什么心里憋的地方,跟雅容说说,也就都过去了。”

      季远汀闻言,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谢谢。而陶文舒最不需要的是谢谢。

      到医院门口挂急诊,先做了基础检查,初步判定是王玉芬年龄大了,磕到脑袋,引起颅内出血或者颅内血肿。

      很快有位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抱着病历本过来。他犹犹豫豫地朝季远汀这边看了几眼,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请问是陶先生及其家属吗?”

      陶文舒连忙道:“是我是我,陶文舒。辛苦您了大夫。”

      医生看起来不过刚到三十岁的样子,乍一看和陶文舒倒像是同龄。他从口袋里掏出小探照灯,扒开王玉芬的眼皮,边照边说:“赵前辈刚打电话嘱咐过我了,以后我是阿姨的主治医师。我姓江,江鸣笳,叫我小江就行。这位是陶哥的母亲吧?”

      季远汀说:“江医生,是我母亲。我姓季,跟小陶和赵医生也是同学。”

      江鸣笳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末了,把笔插进白大褂上衣兜,对两人说:“先给阿姨拍个CT。不用着急,阿姨生命体征正常,至少今天不会出什么事儿。”

      说完,江鸣笳叫来一个护士,安排CT,然后回办公室在电脑上录入情况。

      陶文舒陪季远汀在CT室门口等。

      这层的走廊新装修过,墙上贴着厚实的木板,天花板灯光昏黄,将医院的冰冷气息冲淡了些许。
      隔音板材质不错,整条走廊静悄悄的,没有季一飞那层这么嘈杂。

      可安静,有时候更让人心焦。

      季远汀低头盯着地板的缝隙,像是在和陶文舒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下午嫌别人吵,现在一下子静下来,好像只剩我一个人在为了家人提心吊胆。要是能不这么安静就好了,说明还有其他人和我一样。”

      陶文舒的胳膊抬起来,指尖慢慢落到季远汀的肩膀上。蜻蜓点水般一触,很快抽离,改为在季远汀后背上用力拍了拍。“没事儿的季哥,我刚看了医生介绍,别看江医生年轻,人家是首都医科大博士,主任医师,赵昌贵还是副的呢。阿姨肯定没事儿。要不我在这看着,你去一飞那儿看看。”

      他打开手机看时间,“十二点多了,估计一飞睡了吧......喂。”

      陶文舒手机响了,是秦雅容打来的。

      “嗯,行。那你给顺顺打个电话,让她自己坐车回来。”

      陶文舒回到季远汀身边坐下,小声说:“嫂子明天教育局视察,雅容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当妈的,估计也睡不好。正好雅容明天打算休息一天,不开店,她在这看前半夜,后半夜回去给咱几个人做点儿饭,早晨拿来。嫂子就不用大早晨再往医院跑了。”

      季远汀说:“明天,哦,是今天,星期五,顺顺不是回家吗?”

      陶文舒屁股往后挪了挪,后背靠在座椅背上。由于打了哈欠,眼睛里水汪汪的。“大姑娘了,东西也不多,让她自己回来。”

      “一星期回来一次,还是去接吧。小丫头一个人不安全。”

      陶文舒朝季远汀小小的笑了一下。右嘴角露出一只浅浅的梨涡,没说行,也没说不。

      大概过了一分钟,CT室里的护士开始准备把王玉芬往外推了,陶文舒才忽然答非所问道:“季哥,我明天请过假了。你不用担心。”

      季远汀本来挺直的腰背,在这句话落地的同时,忽然间跨了。

      即将中考的孩子在楼下断着腿,老母亲的情况还是个未知数,即使没有命悬一线,近期、日后的照顾也是个源源不断的压力泵。

      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两头都要顾着。而季远汀现在两边的担子同时不轻不重地发出微弱的脆裂声,作为一个大家的主心骨,他要比从前更加紧绷,小心翼翼让这场平衡尽量维持的久一些。

      所有人把天灾人祸带来的痛苦在他面前展露时,季远汀除了接受,没有其他办法。并且他无法后退,因为他肩负着别人的退路。

      压力是无穷的,人能承受的压力也是无尽的。

      但这不意味着季远汀,或者其他大多数人,乐意活在重压之下。

      陶文舒对于季远汀的神奇之处在于,“天塌了我和你一起顶着”,或者“累了的话,我可以替你去中场休息”的存在。

      江鸣笳站在病房门口对二人招手。出于医生的习惯,他从口袋里抽出碳素笔,用笔帽点着季远汀和陶文舒看不懂的CT,说:“颅内出血,不过不严重,先观察四十八小时,再看情况确定是否要抽脑髓液,然后定治疗计划。”

      季远汀肩膀微微瑟缩着,本来高大的身影好像缩水一般。其实站直了讲,季远汀比江鸣笳还要高,并且肩膀宽厚,有种蓬勃而内敛的力量感。但是现在作为病人家属,站在身为医生的江鸣笳面前,却显得十分弱小。

      这大概便是在生死面前本能的胆怯。

      江鸣笳把CT装回袋子里交给季远汀,“放在我这里不太好,你给阿姨收着吧。”

      季远汀双手接过,对江鸣笳感激地笑笑,说:“真是辛苦医生您了。现在也晚了,我到楼下给您买杯咖啡?”

      江鸣笳点点头,“那也行。”

      陶文舒拦住季远汀,放轻声音,“我去买吧,你在这陪阿姨。”

      季远汀看着他略显困倦的双眼,刘海也没有怏怏地伏在额前,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酸涩。他伸手把那缕快戳到眼睛的刘海撩到一边,道:“你歇会儿。”

      季远汀将CT塞到陶文舒手里,按着他的双肩把他按在椅子上,快步走到楼梯拐角。

      江鸣笳抱着胳膊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乖乖坐在椅子上的陶文舒,等季远汀消失在视线里,才开口道:“你们关系真铁。”

      陶文舒笑笑:“老同学嘛。高中时玩儿的就挺好。”

      江鸣笳略微可惜地摇摇头,“我高中同学都不怎么联系了,想想觉得还挺可惜的。陶哥,不介意留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陶文舒边拿手机边说:“江医生有心。我把你推给季哥吧,他是阿姨亲儿子,比我有资格照顾阿姨。”

      “好。”

      加好微信,江鸣笳没急着回办公室。他一只手插兜,坐在陶文舒旁边的椅子上,聊起了赵昌桂。

      ***

      午夜,月亮在医院洒下一层清冷的光辉,显得阴森森的。

      外面比来的时候还要冷。北方冬天的寒风是往人骨头里吹的,季远汀裹紧外衣,朝医院对面走去。

      医院对面是条商业街,吃的喝的穿的都有,还有不少和医院相关的店铺。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街头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星巴克还亮着幽幽的灯光。

      和大多数星巴克一样,这家也是深色的木地板,四周墙壁上有很多木质的装饰品,墙面漆成深绿色。中间一盏大玻璃灯,周围一圈儿散发淡黄色光晕的小壁灯,和深色墙壁相照应,在寒冷的冬日里给人扑面而来昏黄慵懒的温暖。

      季远汀不怎么喝咖啡。年轻的时候咖啡馆还不像现在遍地都是,一支速溶咖啡也死贵死贵,劝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后来咖啡在中国逐渐打开市场,季远汀也过了喝咖啡的年纪了。办公室里有个小年轻,最上层抽屉里满满的各种各样的进口咖啡。有次他托人从印尼带了袋猫屎咖啡回来,宝贝兮兮地给办公室每人冲滤了一小杯。季远汀接过来喝了,一点猫的味道没尝出来,反而当晚睁眼到天亮。

      但他今天要照顾一老一小,越精神越好。他问店员要了两杯焦糖玛奇朵。想着陶文舒喜欢吃甜的,又要了一块提拉米苏。

      他遇到的大部分男的都不太爱吃甜食。但陶文舒是个另类,喜欢这些精致漂亮的甜点。季远汀不觉得这“很娘”,反而喜欢看陶文舒嘴巴一鼓一鼓的吞奶油。这是他认为陶文舒区别于其他同性的非常可爱的一点。

      给人一种养着某种小动物的幸福感。

      付了钱打包时,季远汀猛地想起秦雅容现在还在医院替自己照顾儿子,怎么能把人家给忘了。但是他不太清楚秦雅容喜欢什么口味的东西,便买了看起来最漂亮的一小盒马卡龙。

      口味什么的拿不准,但是漂亮的总应该没错。

      季远汀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去,经过二楼,先去看了看季一飞。季一飞睡的跟猪一样,大概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暂时失去了一条腿的使用权。

      秦雅容搬了个小板凳在床边刷电视剧。两人轻声交流了几句,季远汀替季一飞掖好被角,让秦雅容困了就给他打电话,拎着剩下的东西去楼上找陶文舒。

      在走廊尽头,季远汀便远远看到江鸣笳和陶文舒两人并排坐着在说什么。从他的角度看不见江鸣笳的正脸,只能看到陶文舒脸上挂着温和客气的笑容,眼神专注地盯着对面人的脸,时不时应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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