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50、祸兮福兮

　　梅冰卿返回的路上碰到了柳晓儿和柳老夫人。柳晓儿问：“蛇呢？”梅冰卿道：“它救火困了，睡觉去矣！”柳晓儿道：“听说它把简赤珠吃了？”她问他时，拿眼睛瞪他，而他知道，她的双珠是简赤珠的。于是，便感到大不自大。“你与蛇是一伙的么？如果不是一伙的，你为何不救下那个女子呢？”柳晓儿道。梅冰卿心内有愧，轻叹道：“恕我无能为力！”
　　柳老夫人已知晓那女人对晓儿做过的事，听了二人的对话，于是责备柳晓儿道：“那女人想放火害死你，现在被蛇吃掉，那是她的报应。那蛇不但救了你，还救了全城百姓，也算是立了大功，那个人就算是对他功劳的奖赏吧！你怎么能说梅公子的不是呢？”
　　柳晓儿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刚刚在路边井水旁照了一下，看得出，我的眼睛很漂亮。”梅冰卿道：“是大蛇给你医治好的。”柳晓儿道：“我的毒珠已被滞仙取走，光用药物是治不好的，毕竟药物只能除毒复明，却不能致使新的眼珠长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大蛇是把那女人的眼珠给了我，然后再吃了她，对吧？”梅冰卿没想到她如此聪明，不由叹服。晓儿冷笑，道：“你果然与那怪物是一丘之貉！”梅冰卿道：“别忘了，它可是你唤醒的！”柳晓儿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和它是一伙的啰！”梅冰卿没有否认。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早餐时间已过，中餐时间尚早，梅冰卿看看湛蓝的天，又看看不远处食栈里的青烟，咽了咽口水道：“饿了，去食栈吃饭吧！”柳老夫人也附和道：“好！我也感觉肚内空空，是该进食了！”柳晓儿想着简赤珠的事情，心怀不快，仿佛对吃饭用餐不感兴趣。
　　三人来到一家食栈前，见红瓦铺顶，白墙围院，绿树四合，店门前高高挑着一副对联，算是酒店的招子，右边书“青山如绣带带你还乡”，左边书“佳肴似药引引君来此”。梅冰卿念叨着，不禁摇头，甚觉俗不可耐。哪家食栈会把“佳肴”与“药引”连在一起？这两种东西给人的体验完全不一样。可是，柳老夫人听他念罢，却兴奋异常，道：“好、好、好！就在此过早！能够不避谈药物的食家定是用心了的！”
　　柳晓儿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没表示反对，也没表示赞成。梅冰卿贪恋人间美食，吃遍燕城食馆食栈，对食物自然很是挑剔。此时，见那双联写得很不称心如意，便对这食栈也没了好印象。不过，如今饥肠辘辘，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更好的去处，加之柳老夫人欲欣然前往，于是，也就准备将就将就。
　　三人进入食栈，见里面颇为热闹。人们忙着吃饭、交谈、喝酒行令，对来人不理不睬。倒是店家见有新客人到来，便支着一张招牌笑脸，大呼着：“三位客官好，请问吃点什么？”然后就报出了食名，一长串，很顺溜，如“鲈鱼飞仙”“黄蜂落云”“白瀑藏宝”“槐柳捧玉”“水上行船”等，柳老夫人听罢，摇头道：“店家，别欺人，这哪是什么菜，分明是供观赏的自然风物！”柳晓儿也道：“店家如此做生意，就不怕客人流失、生意歇菜？”梅冰卿道：“把刚才你所说之菜，全都上一道。”店家笑着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公子不是凡人，懂菜道！”
　　三人找一靠边栏处座位坐下。见梅冰卿一脸云淡风轻、自由惬意的表情，柳晓儿嘟嘴道：“连菜都没见着，就点了这么多，如果都是些不合口味的，到时候吃不下去，岂不浪费？”
　　梅冰卿白扇一收，嘴角咧出一道弧线，没有说话。柳晓儿闻到菜香，道：“想必应该是好吃的。”梅冰卿道：“鲈鱼飞仙”是蒸烤鲈鱼，“黄蜂落云”是指炸蜂蛹，“白瀑藏宝”是白菜炖肉丸，“槐柳捧玉”是韭菜炒苦瓜，“水上行船”是水煮荷包蛋。还有——”柳晓儿道：“原来如此，看来，你这个吃货的确是有些见识的！”
　　店家生意爆棚，点菜声、加菜声此起彼伏，人手有限，上菜有些慢。梅冰卿道：“不如让我去帮帮店家。”柳晓儿又是一愣，道：“你何时学会烹饪了？”梅冰卿道：“都是跟绿湾学的。”柳晓儿听到好友的名字，不由叹息道：“我现在没地方可去了，只能去绿湾那儿。”柳老夫人听说柳晓儿要把她安置在绿湾客栈也满心欢喜。她现在已经无处可去，能有安身之处，且能和女儿相伴一处，便觉得妥帖。
　　待梅冰卿过去帮厨，柳晓儿对母亲道：“既然那蛇能帮我治好眼珠，那它也一定能帮你治好眼珠。”柳老夫人听说大蛇能帮她治好眼睛，兴奋异常。然而，想到家人的绝情，她又低头哀叹起来。柳晓儿问：“母亲是自愿把眼睛移给两位姐姐的么？”柳老夫人道：“不是。”
　　柳晓儿又问：“那现在，两位姐姐该复明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爹爹也该不会再为难母亲了吧！只是，他们的做法实在太有违人伦！”柳老夫人道：“别说你爹爹，我与他已经恩断义绝！他移我双珠，竟不是为了你大姐、二姐。”柳晓儿听到此话，觉得蹊跷，眉头一耸，道：“母亲，父亲移你双目不是为大姐和二姐，那是为谁？”柳老夫人道：“是为滞仙！”
　　“滞仙？他？怎么要你的双目？他自己的呢？”柳老夫人叹息一声，道：“他的被你的毒珠毒瞎了！”柳晓儿气愤难抑，道：“此人非仙，实乃狂魔啊！”柳老夫人道：“本以为他是个有德行的修仙之人，怎料他私心那么重。为你两个姐姐换目是假，想给自己换目是真！”柳晓儿道：“父亲知他的毒心思不？”柳老夫人道：“他执迷不悟，走火入魔，不分好坏了！”
　　然后，她又叹了口气，对柳晓儿道：“他原来不是这样的！说起来，这得怪你！”柳晓儿道：“你们是说我不该唱那“武神救世”吧！”又道：“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早知如此，我就不唱了！可是，不唱世间就没有滞仙这类人了吗？”她稍一停顿，接着道：“或许正因为我唱了那戏，世间的妖魔鬼怪才原形毕露，无处遁形呢！祸兮？福兮？真未可知！”
　　这边，母女二人唏嘘不已，那边梅冰卿却在厨房间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