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122、大结局（七）

　　“慢着！”舍骅放下冻僵的滞仙，慢步朝他们走去。
　　“你是谁？”他直问红杏。
　　“我是谁？你问我郎君啊！”她娇气地望向泠郎君，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泠郎君道：“她是我娘子！”
　　舍骅道：“不对。你娘子是绿湾客栈的老板娘绿湾！”
　　“你废什么话呀？还不赶快去救你的那些黑魔灵！”斯斯文文的红杏突然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说道。语气里尽是不耐烦。
　　“你怎么知道黑魔灵的？”舍骅问。
　　“天底下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红杏轻笑道。然后，拉着泠郎君的手，一甩衣袖，如仙女般，乘雾而去。仍是一副轻飘飘的样子。
　　“不好！快跑！”乌鸦大声道。雪崩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座山化为虚无，就像从来不曾有过。
　　半山寺府连同那座山如白蝴蝶的翅膀般，破碎、飞散，消失不见。
　　舍骅化身巨蟒，带着魔灵三老逃离了那里。回首，只见一片苍莽。
　　苍莽尽处，是皇宫所在的那座山。高高伫立在那里，静默着，似乎在暗示燕皇室的耻辱。
　　千百条魔灵在山下荡来荡去，像风也像雾。所到处，灯火幢幢。光明誓与魔灵奋战到底。
　　魔灵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舍骅突然有些失落。在与魔灵三老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魔并不是最可恶的。自身为魔，虽也吃过人，但吃过人的魔就一定是最坏的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拯救魔灵。
　　可是，还是晚了。当一群又一群走兽飞禽向他这边涌来的时候，他知道，他们全都在无可奈何之下，找它们做了寄身之所。
　　胖瘦二熊和乌鸦互望一眼。眼神里尽是无可奈何的悲伤。
　　舍骅觉得这冰天雪地里波动着悲哀。不由朝天大吼一声。天不为所动。地也不为所动。万物在冰天雪地里静默着。燕国皇族至此全成禽兽。并且，仍将与冰雪严寒抗争一番。
　　它们静静地停栖在舍骅身边，望着这条巨蟒，感觉这时才能体会燕太子当年之痛。他们没有理由再鄙视他，排斥他。他们平等了。
　　城北丐坊。储世俊已经知道燕皇族的魔灵皆寄生于禽兽之身的消息。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舍骅来复仇。他的威力，他们都是见识过的。一条巨蟒足够荡平整个丐坊。但是，如果燕国所有百姓都聚集于城北丐坊，那么，纵使他想复仇，那上天也决不允许。巨蟒虽大，但大不过天。
　　他已参破天意。燕国必须由人来掌握。必须还政于人。魔族掌控了燕国千年，这种反常之道已引起上天不满。当然，还有武神。现在，人们也都知道了武神之事。
　　武神，该是这天下的执掌人。
　　所以，当人们要他登基为新王的时候，他坚决予以拒绝。
　　他扬起手臂，阻止人们再劝。简赤真、王酊等人，唉声叹气，焦躁万分。他们希望储世俊能顺从民意，也好早解除燕国这千年一遇的冰雪之灾。燕国百姓熬不起。
　　储世俊心中也有称王的想法，可是，不行，要静等武神。没有武神的燕国，最终仍将被妖魔神怪所统领。
　　然而，没等到武神，却等来了燕王登基的钟声。
　　镜练湖中，常寻思摇首道：“她还是登基了！”
　　柳晓儿道：“谁？”
　　“天燮神尊！”
　　“谁？天燮神尊？神仙也想当王？”
　　两天后，燕国上下都知道了，燕国国王竟然是个女的。
　　长岭洞府。雁留君对闭目修炼的梅冰卿道：“红杏竟然当了燕国国王！”
　　梅冰卿表情凝重，不为所动。燕国国王为谁，都与他没有关系。只是，他的头隐隐有些痛。
　　千年前，他乘月归去，骑马将至皇宫，在城墙下，见到那团白影自上而降。杀过无数人的他，此时，心里却驻着善念。他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是个女孩子。身子不重。很柔软。像柳絮般柔软。
　　她的眼神如此清澈，像镜练湖中的水，也像边疆凌晨天际的月亮。无论圆月弯月钩月都是那么亮。平素他的眼里装满侵犯者的血和仇恨，此时，却盛满了柔情。除了用柔情，无法再用别的什么来与那双清澈的眸子对视。
　　没有什么比对视那双眸子更幸福。所以，付出所有的柔情都值得。
　　眼眸里看世界。眼眸里看人生。眼眸里看爱情。
　　所有一切是假，与她对眸是真。
　　天地间，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情人间的对视而变得格外美好。
　　春风一度，对视间万物晴明。眼波激荡出的力量，可斩荆棘，可断雷电，可破黑夜。
　　那夜，他没有进城。既然那座城容不下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子，那么，不入也罢。
　　城楼上的守卫见一骑来又见一骑去，唯独没瞧见一个女子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月色正好，黑夜也黑得恰到好处。英武的将军抱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月光下、清风里，穿越一个又一个黑色地带，直达一处客栈。女子早已睡去。可惜未能见到她的眸。灯下，她长睫覆眼，气息均匀。睡得踏实，安恬，仿佛没有经过一场实质的生死考验。那是一种新生的愉悦。险夷只在一瞬间。如果，如果。世上没有如果，一切恰到好处。
　　那晚，他什么梦也没做。也睡得安稳。仿佛所有的战争都已止戈，无需策鞭骋马，挥剑扬戟。
　　斜阳虽红，但一定不是血。芳草映着斜阳，在花香里摇曳。
　　清晨醒来。不见了她。一着急，四处寻觅。林地里，草地上，找到了。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她正在喂马，眼神里全是浓浓的爱意。他爱的马，她也爱。那爱是真的。看得出。马很安详。吃草的声音很细，像清风吹皱溪水的声音。疯烈的战马也学会了温顺安静。这个女子不可小觑。他远远地，静静地看着她，希望遇着她柔和温婉的目光。他期待那样的幸福时刻。对于一个久决于疆场的将军来说，那种目光是可以止戈的。但是，为了那幸福的目光能长长久久，也是可以对敌人施下更残酷的杀手的。短、平、快，杀人如削瓜。李墨就是这样的人。对敌人来说，他就是一个狂暴之徒。此刻，不想敌人。不去想。

作者有话说

　　要绝对相信，在仙侠的世界里，是有真情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