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121、大结局（六）

　　“非也！太子，你虽为蛇妖所生，可毕竟身上流着燕王的血，而燕王是人中之王，有他的血统优势，与妖妃相欢之后诞下的孩子，也一定会人性胜于妖性。你对陈秋思的异端之爱，对他的一往情深、难以自拔，正说明你身上人性占了上风。如果你能深爱素玉，就像素玉深爱痴迷于你一样，那么，三年是间足以让你由魔转而为人！”滞仙颔首道。
　　舍骅沉思，不语，竟觉有些道理。
　　只听滞仙又道：“我是故意带她入宫去见你的。于私我可以让我的女儿成为未来的王后，于公我可以让我的女儿把燕太子变成真正的人从而继承王位，巩固燕国基业。但我没想到，我的女儿对太子您一见钟情，在你不正眼瞧过她一次的情况下竟然心甘情愿嫁与你，做太子妃。当然，我对你们的情况并不了解，还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幸福，直到我问她。她也是实在受不了了，才会如实相告，但凡还能忍受，我想她是不会跟我说的。”
　　舍骅眉宇间荡漾着哀愁，眼波里有一层寒气在凝结，显然，他很痛心。如果知道自己这辈子会深爱她而不得，那么，上辈子上上辈子就该好好爱她的。
　　“等这场灾难过后，我一定好好弥补前世的遗憾。”舍骅轻说道。
　　“今生不等同于前世。没用的。她已不是从前的她，你也不是从前的你。再说了，她后来还遇到了李墨，遇到了那个救她、宠她、爱她、惜她的戍边将军。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但我从李墨暴发出让人、神、魔三界都敬畏的巨大能量，就知道，他们之间有过真爱！”滞仙说着，打了个哈欠，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全是冰。他的抗寒能力着实差了许多。他怪笑笑，俨然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与之前作妖作法作威作福那个滞仙相比，此时的滞仙宛若换了个人。这时泠郎君自雪地雾霭中走来，一身红，像极了雪中绽放的梅花，煞是妖娆。滞仙指了指他，对舍骅道：“看到了吗？他就是前世救过素玉的那个邻家少年。请不要告诉他。”舍骅远远地看了一眼泠郎君，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样？”滞仙不以为然地笑笑又哼哼，道：“你是说断袖之癖么？”舍骅点点头。滞仙道：“你知道你父王有个王后么？”舍骅道：“知道。她很美艳，也很毒辣，老想置我们母子于死地。”“可我就是喜欢她。为了她，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以杀人放火，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至亲！”滞仙酒劲上来了，说话时显得很激动。舍骅有所留意，想到了什么。忙问：“除了父王想除掉我，是不是还有王后？”滞仙道：“是的。”舍骅又问：“素玉也是你杀的？”滞仙表情复杂地狂笑起来，哈哈，哎呀，哦哦，显得疯狂万分。头发上也结了冰。看起来，有些凄凉。他举起酒壶又要喝酒，却发现酒也冰住了，或者是没有了。他瘪了嘴，竟然哭了起来。这边的两头熊和那只乌鸦不知究竟，都呆呆地望向这边。乌鸦站在胖熊身上，哆哆嗦嗦地说道：“老头子怎么啦？发酒疯了吗？”胖熊道：“他这人真是奇怪！从来没看他这样过！”瘦熊道：“他将要说出一个惊天秘密！”果见滞仙仰天长嚎，大声道：“是，是我杀了素玉啊！”他这一嚎，让舍骅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看眼前这个瞬间变得特别衰朽的老头子。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成分，既仇恨又怜悯。滞仙不期然地咳了一声，咯咯咯地，竟然咯出血来，血点落在雪地里，也像极了梅花。泠郎君见状，就要过来扶他。舍骅先一步扶住了他。滞仙躺在舍骅的怀里，喘气道：“那个王后要我把素玉也杀死。我就用柳条杀死了她。知道今世她是谁吗？姬晓青，柳晓儿的娘。前世她们是仇人，今世她们成了母女。前世我为了她而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今生我爱她却得不到她，她仍是爱上了别人。我只能呆在她身边，施法让她怀了两个怪物。然后，又一步步地把她的家毁掉。我最不忍心伤害的就是柳晓儿，因为我知道她是我前世的女儿。可是，我又害怕她的那双眼睛。所以，我想弄掉她的双眼。然而，她今生的怪力并不在她的眼睛里，而是在她的嗓子里。你知道吗？她会唱戏。她千不该万不该唱那‘武神救世’，那是武神李墨的招魂帖啊！那常寻思怎么知道千年前的事情的？怎么写得那么详尽？像是见证了当时的事情一样！”舍骅道：“那你的意思是说，那戏文里写的都是真的？可是，武神的结局，那戏文上好像没写啊！”滞仙道：“因为，谁也不知道武神的结局究竟是怎样的！看来，那个常寻思也并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想把武神唤回来，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武神唤回来呢？他一定，一定是想要——”话未说完，他眼里飘过一道粉红的影子，然后，瞪圆双眼，定格在惊恐万状的神情里，茫然不动。死了。身体迅速结冰，变得僵硬。从头到脚都被冰晶包裹，仿若一个半透不透的冰茧子。唯独眼神里的恐惧仍旧可见。舍骅一惊，眼睛余光里闪过一道粉色的影子，然后就听到一个女子的深情呼唤。声音似蜜似柳似风似水：“泠郎君，家里没柴火了，冻死奴家了，还不回家去！”
　　“红杏，你怎么来了？”泠郎君问道。
　　是啊，这半山寺府离燕洛城那么远，山高路陡，冰雪厚盖，凡人几乎寸步难行。这红杏是怎么上来的？除非她不是凡人。
　　那两头熊和那只乌鸦已经惊呆了。这妖魔的世界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着薄衫的红衣女子，像是来自夏季，可燕国的夏季似乎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她分明不怕冷，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冷，埋怨那个着猩红衣服的男人没回去给她打柴。她携了他的手就要走。一副轻飘飘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所有折磨人的一般都不是好的境况。好的境况，应该是笑比哭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