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102、武神之谜

　　绿湾越哭越惨。这场雪灾来得太突然，又存在得太久，仿佛从前世一直延续到现在，又将从现在延续到未来无穷时一样。她开始想念冰雪来临之前的一切美好，想柳晓儿，想泠郎君。作为滞仙的交换条件，泠郎君成为了滞仙那变态老妖的男宠。半年没见，也不知他好或不好。甚至，不知他活没活着。半年来，顶风冒雪跟着雁留君和储世俊走遍燕国的乡村里弄，却未曾看到过泠郎君。哪怕是一眼也好。可是，没有。看在他舍身换出自己的恩情上，她愿意原谅他，就算他是一匹狼，就算狗与狼没有了缘分，她还是愿意守着他过日子。再说了，还有机会变成人哩。成为人，成为同类，他们仍然是夫妻。他们本来就是夫妻，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心里有彼此，就是。
　　哭着哭着，泪水就化成了冰。雁留君道：“我们回去吧！此地太过寒冷！”
　　绿湾道：“这燕国哪里不寒哪里不冷？”
　　雁留君知道柳晓儿思念泠郎君，于是，说出本来不想说的话。他是知道滞仙老巢所在地的。但是，他一直没告诉她。怕她去惹滞仙。滞仙惹不起。她惹不起。他也惹不起。在法力不够的情况下，不能把滞仙招来。招来那个老妖，就是招来麻烦。
　　柳晓儿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已令他心焦万分，哪还有心思去招惹滞仙。
　　但这次为了让绿湾振作起来，他不得不说。虽然，仍十分不愿。
　　“我带你去半山寺府找他吧。”他说道。
　　绿湾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眼里再哭不出泪水来。
　　雁留君先把赵挺送回柳叶山庄，再带绿湾去了半山寺府。
　　滞仙老巢，如今也冰雪盈地，清冷异常。显然，老妖并没有找到破冰之法。
　　燕王曾派人来招过滞仙，但没成功。现在看来，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也没有办法。在这关头，能破冰者赢天下。
　　听到有人到来，滞仙老妖竟然欣喜若狂。他一反往日见人就害的作派，竟然拿出食物来招待他们。雁留君自然十分警惕，怕他使诈。绿湾则瞪大双眼，露出仇恨的目光。当然，目光里也有怯意。这个妖法有些厉害的老怪物，指不定又要搞出什么鬼把戏来。
　　然而，似乎有些多虑。
　　滞仙瞧都没瞧绿湾一眼，对雁留君倒是热情有加。知道他性情的人都看得出，他喜欢雁留君。自从他换上柳老夫人的双眼后，就特别爱同性男子。当然，大家也都知道，他心里真正装着的还是柳老夫人。爱不到，就取了她的双目。滞仙爱别人的方式，真是毁尽三观，可在他看来，一切理所当然。
　　雁留君在他暧昧的目光下，趁着兴致提到了泠郎君。
　　滞仙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
　　于是，派人去叫来了泠郎君。
　　绿湾见泠郎君光采照人，不似受过苦，不觉有些愣怔。眼里淌着泪水，站在他面前看了很久，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又犹犹豫豫地缩了回来。泠郎君的眼里多了几许深情，但转瞬即逝。绿湾恍然忆起泠郎君是有过很多红颜知己的，他的深情曾多次对向别人，不由有些惝恍迷离，不知所措。瞪着他看了半天，只颤巍巍地说了几个字：“谢谢你！让你受苦了！”
　　泠郎君心内本来也有些怀旧式的伤感情调，但听她这么一说，倒抿嘴一笑，道：“不用谢！我也没受苦！在这样的世道，有滞仙如此待我，我感到知足！”他说这般话，像是在安慰绿湾，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更好像是在讨好滞仙。
　　滞仙此时正和雁留君有说有笑。从他那双桃花眼里透出一股暖昧之光，那光告诉所有人，他喜欢雁留君。但是，滞仙似乎也知道，雁留君不可能像泠郎君一样留下来陪他，所以，那光里又透露出几分狡黠。
　　雁留君怕他提出非分的要求，于是，先发制人，道：“如今世道变成这样，需要滞仙大师出山施法救世，如若大师不愿，那么，就只能由我这样法力浮浅的人去蚍蜉撼大树了。”
　　滞仙懂了他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的深浅。耍耍害人的小把戏可以，但拨转季候，则无能为力。他不出山。出山就毁了他“大师”的名声。躲在半山寺府，与男宠玩玩法术、赏赏雪景，逗逗乐子，这样就挺好，既满足了个人的欲望，又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就在这时，绿湾突然提出要带走泠郎君。雁留君见滞仙脸色突变，于是，咳了两声，道：“泠郎君，红杏姑娘她说她想你了！不过，没你在的日子，她也过得很好。”
　　绿湾听他如此一说，不由怒目对向雁留君，道：“红杏姑娘？是郎君外面的女人么？你知道？你认识她？”见雁留君一副“我当然认识、我当然知道”的模样，绿湾不由气极败坏，指着他大骂起来：“你，雁留君，竟然欺骗了我！你既然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就该告诉我！她想他，她想他，那她自己来找他啊！她为什么不来？她为什么不来啊？”雁留君道：“如果她来了，还有你什么事啊！雪灾之前，泠郎君一直与红杏姑娘住在一起。”
　　说着，又朝泠郎君使了个眼色。泠郎君会意。忙道：“对不起，绿湾。”一个“对不起”已经亮明了答案。绿湾气得冲上去，打了泠郎君一个耳光，大骂道：“我叫绿湾，她叫红杏，你故意的吧？枉我还想着你对我的好，却原来是单相思一场！”说完还不解气，又呜呜哭着道：“为什么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对我呢？如果不是柳晓儿唱那鬼戏，我们根本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于是，又开始埋怨起柳晓儿来。
　　她这一骂一埋怨，倒给了滞仙一个提醒。他自桌边飒然而起，绕着桌子走了一圈，若有所思，道：“或许柳晓儿就是这场灾难的终结者！”雁留君道：“大师也有此想法？”滞仙道：“实不相瞒，那《武神救世》的戏，的确是武神的招魂帖。这我在柳叶山庄时早就说过。武神一旦被唤醒，这世界就要乱。我以为会是一场血战或火拼，却没想到竟是季候倒转，盛夏下雪。我也去边境看过，那里竖起了冰墙。”说着，他摇了摇头，道：“想必你也去试过，根本就越不过那道墙，对不对？”看样子，他也无法逾越。接下来，他又说道：“这是武神乱世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看来，武神也变聪明了。”
　　雁留君默默想了一遍梅冰卿说过的话，也并没发现他变得更加聪明。所以，感觉滞仙所说的武神与他认识的梅冰卿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世上难道存在两个武神？
　　“武神一定恨透了燕国，所以，用这种方法来惩治燕人！”滞仙道，“有人知道武神的秘密，并且那人也恨这人间，所以利用了柳晓儿，让她唱戏唤醒武神！”
　　雁留君暗忖：“他分析得这么透，看来，他躲在这半山寺府也并没有完全与世隔绝嘛！”
　　但是，他不想让他再分析下去。他怕他洞晓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