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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梦中的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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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女人好美。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热情的红唇,那是对幸福的召唤。
洁白的婚纱,镶了九百九十九颗一克拉钻石,价值连城。简单的裹胸款式,勾勒出她美丽的锁骨。这是父亲给她的礼物,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以为这辈子没有穿上它的机会,但此刻她却穿着它即将嫁给那个自己最想要嫁的男人,可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幸福呢?
项链是易昇送来的,和那张请帖一起。季念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条项链。它没有很值钱,至少在季念看来,几千万的珠宝真的算不了什么,卧室里一大堆。但是又有点不一样,大概是感觉吧。
对着镜子,季念扯着嘴,笑。却早已不再纯真。
曾经,当她知道易昇的身世,她还天真的以为他们会有幸福的结局。努力,挣扎,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
她该高兴吗?为曾经那些达成所愿的遥不可及。可是为什么,连笑起来,都还是痛得如此刻骨铭心?
“易昇,你这个胆小鬼。你给我开门!”
靠在门边,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易昇没有打算搭腔。
“你什么意思,怎么招惹完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吗?你做梦。”季念觉得自己是疯了,歇斯底里,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更谈不上什么淑女了。
“大小姐,我又没对你怎么样,你犯得着这么死缠烂打吗?”易昇开口,她再这么说下去,他怕自己会投降。
死缠烂打?四个字,实实给了季念一个耳巴子。小脸绯红,搜寻着是否存在比此时更让她无地自容的记忆。最后的回复是,对不起,没有找到您需要的文件。
她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任眼中的液体翻滚,却怎么也不让它宣泄。许久,才悠悠然开口。
“看来还真是我自作多情了。”深呼吸,“那么祝你明天一路顺风,再见。”转身的那一刹那,泪水终于忍不住。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
易昇看着她的背影,有种想要挽留的冲动,被理智制止。十九岁的大男孩,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奈。不过还好,明天,自己就可以离开英国了,他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季念。
话说这季念为何如此撒泼,还得从她和易昇的日久生情说起。
两个都是高傲的人。一个是刁蛮的公主,一个是风度翩翩的公子。站在一起,才子佳人,在那所贵族学院里多多少少会引得关注。
在另外两个损友的努力之下,这对冤家还是不得不数次聚头参加学校的活动。
圣马丁学院式致力于培养企业接班人的,然而在社交礼仪上的教育更是以“绅士淑女”为目标。
简而言之,两个对那些条条框框嗤之以鼻的冤家也就不得不以partner的姿态出现,次数多了,也就顺理成章了。
直到圣诞舞会上,易昇莫名其妙的亲吻,引得满场欢呼。
可是自那之后,易昇同学的舞伴就不再是季念了,两个人好像闹僵了,可事实上,那晚过后,他们连话都没说过。
眼看就是中国的农历新年。季念没打算回去,长途飞行是她最受不了的。
正好学院给华裔学生放了七天假,安娜被家人招了回去,兰若奇正好上门拜见他的泰山。季念懒得呆在宿舍,只好去了米兰扫货,却在那里有了意外的收获。
季念听了那人的讲述,还是有些震惊和生气的。原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那个人竟然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来接近自己,难怪在他的身上,她总感觉有一种危险的信号。
可是他明明能够继续他的计划,为什么却到此为止了?该不会是耍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吧,很衰好不好。
纠结中,原本斗志昂扬的七日购物之旅竟然草草结束,季念欲哭无泪。
没几天,安娜就告诉她,易昇要回国了,会进他爸的公司,一边工作一边在国内念书。季念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下意识的将那个猜想否定掉。
不过就在易昇离开的前一天,她还是冲动了。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冲动。
“小念,你在里面吗?”安娜敲着浴室的门,有些担心。
自己早上出去的时候,某人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说是要到隔壁去理论。结果她下午回来就只看见季念的鞋子在浴室外面,怎么敲也没人应。该不会??
安娜被自己脑袋瓜里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隔壁搬救兵。
穿着拖鞋,焦急地拍打着隔壁的房门。门一打开,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加上甜蜜的Kiss。
“宝贝儿,又想我了?”
安娜无语,一脚踹在兰若奇小腿上,他吃痛,才放开。“怎么了?”
“小念,小念,关在浴室里,一直没出来,不知道关了多久。”
“什么?”
安娜拉起兰若奇就跑,忽略了客厅里那个被她的话吓得一脸苍白的人。
飞起一脚,浴室的门开了。烟雾缭绕。
兰若奇正想往里冲,却被另外一个人捷足先登了。
急症室外,易昇急得快要抓狂。
将她从浴缸里捞起来的时候,他是多么害怕就这样失去她。兰若奇有句话说得很对,既然爱了,那就爱呗。
不管自己最初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现在,他只想要保护她。
是啊,毕竟都还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哪里来那么多的理智呢,况且,在那样的花季里,爱情永远不败的绽放着。
其实季念完全没有自杀的意思,只是太累泡着泡着就睡着了。然而神不守舍的她泡澡前忘记打开换气设备,浴室里空气不流通,加上她泡得太久,站起来习惯性的头晕,又倒进了浴缸里。
易昇听完这一切脸都绿了,看着季念,不知道那眼里是什么?
安娜和兰若奇二人自然也就在此时功成身退了。
“老公,你说他们两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安娜挽着兰若奇的手,亲昵的叫着。
“等着看好戏吧。刚刚易昇可是肠子都悔青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实话,我认识他时间不短了,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那个样子,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接下来,咱们就看他怎么收场吧。”兰若奇最看不惯易昇成天一副清高的样子,不食人间烟火,还不是一样栽在季二小姐手里。
“兰若奇,要是哪天我也出个什么意外,你会不会也这么呼天抢地啊?”哎,女人始终都是一样的,那种类似于“就老婆还是救老妈”的问题,真的是十分让男人头痛啊。
“瞎说什么呢?”兰若奇,无语。
“快点回答啦,快点。”
两人吵吵闹闹的离开了医院。
其实这里还是应该为我们的男主角稍微解释一下的。呼天抢地?这个词儿说什么也用的夸张了一点。
易昇同学确实挺心疼的哈,看着病床上昏迷的季念,那个叫怜惜啊,恨不得抽自己。什么爱啊,在一起啊,也绝对是出于真心的。
病房里的气压实在是太低了,季念胸口闷得慌。
“你之前说的是你的真心话吗?”季念弱弱的问。
她刚醒那会儿,迷迷糊糊的,就听见他在那儿说什么很爱她,要和她在一起之类的。
渐渐清醒了意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是很喜欢易昇,可是她堂堂季家二小姐也不稀罕那种所谓施舍的感情,开口解释自己并不是为情自杀。
解释来解释去,终于为自己洗清了自杀的嫌疑,可是某人的脸却阴气密布。
易昇看着眼前这张惨白惨白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投降了。
“季念,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这句话,季念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什么跟什么啊,答非所问啊。
易昇笑笑,转身。
“哎,你什么意思呀,别走呀,说清楚。”急了,讨厌那种说话只说一半的人,她懒的很,不想猜。虽然她还比较聪明。
“我去餐厅买点东西,你……希望你在我回来之前能想清楚我是什么意思。”
季念笑了。面子?哼,哭着求着要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可没见你估计过女孩子的脸面啊,活该。
她知道,易昇不是一个会被人逼着就范的人。她觉得自己这回是因祸得福了。
当然这也只是当时的想法,如果换了现在,或是时间在往后半年的话,也许……
当然,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什么“如果”,所以,结局都是一样的。
易昇回到病房,又呆了一阵,和季念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就这样,一晃就已经深夜。
可能是之前被救起来的时候受凉了,季念开始打喷嚏,用纸擦鼻涕。毕竟大冬天的啊,外面还飘着雪呢。
易昇皱眉。
“怎么那么娇贵,一会儿发晕,一会儿感冒的。”
“喂,这么冷的天,给我裹个浴袍就送到医院来了,你试试看会不会感冒。”
易昇不说话,估计是被噎到了。
等一下,浴袍?不是吧?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看着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绿的,易昇突然有种感动。人前那么高傲的季家二小姐,会在自己面前撒泼、胡闹、害羞。心里那个黑压压的角落正慢慢被阳光浸透着,他想,这样真好。
“你没什么看头。”掩饰住那些许的尴尬,向季念陈述这一事实。
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还有这种人。又羞又气的,扯过被子,捂住自己。
那一刻,彼此都是幸福的。是的,他们也曾经有过美好的邂逅,甜蜜的情感。有很多东西,并不能够使年少轻狂的二人有所畏惧。一旦人长大了,顾虑多了,反而变得畏首畏尾,失去了勇气和信心。
“易昇,你要对我负责。”估计是被闷坏了,还是自己出来了。
“没问题。”渐渐向她逼近,“我娶你?”
季念被这句话噎得郁闷了,怎么跟她逼婚似的。
“怎么样,要不要嫁我?”见她没反应,易昇继续。三分玩笑,七分认真。
眨巴眨巴眼睛,瞪着他,最后才轻轻说了句,“我还未成年。”
易昇扑哧一笑,摸摸她的头发,吻了下去。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季念觉得这句话说得真他妈太准确了,简直就是人生的真谛。
易昇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季念,我一定娶你。
双颊嫣红,已经被吻得昏昏沉沉的季念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着急的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你明天还走吗?”
易昇,哭笑不得。
“太太,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没有说话。起身,开门。
婚礼进行曲响起,会场大门打开,迎着众人赞许的目光,季念挽着哥哥的手,走向那个男人。
“季念,笑笑。”季锡华在她耳边低语。
易昇,我始终还是嫁给你了。其实,我还是很幸福的,对不对?
经历了生死,错过了相守。十二年的空白,在彼此的生命里显得那样的空洞和可怕。仇恨让人失去理智,爱又让人不忍分离。爱与恨的纠缠中,他们的婚姻又会是一场怎样的悲剧。
有些人在叹息,例如季锡华、安娜、或者兰若奇;而有的人在窥视,对于两虎相斗,他们是乐见其成的。
季念一步步走近易昇,银灰色的燕尾服,英气逼人。眉宇间,有种惆怅,眼神里的太多情感让季念晕眩。
易昇的眸子里,是佳人的美丽倩影。年少时,他说过他会娶她的,终于她即将成为他的妻。他清楚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爱有多深,更加清楚这个女人不是他应该爱,或者他爱得起的,但这一刻,请让他沉沦,让他感受那些久违的幸福之感。
季锡华将季念交给易昇,说:“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季锡华一怔,然后笑着退到一旁。
两只冰凉的手相触,两颗冷漠的心要怎样彼此慰藉相互取暖?也许他们会是最好的诠释。
季锡华心中窃喜。
“我愿意。”
“我愿意。”
只是两句话,六个字,一切就已尘埃落定。
十二克拉的巨钻,套上季念右手的无名指,她觉得沉甸甸,仿佛那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闪耀的钻石,见证着这对男女的婚姻,却无法承载他们的爱情。那些单纯的故事,尘封在那枚小小旧旧的铂金指环上,留在她心底最最幽深的角落。
仪式结束后,新婚夫妇的一曲开场舞,拉开了酒会的序幕。
他们是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这样一对璧人,具备羡煞旁人的所有潜力。
《梦中的婚礼》。
是啊,这样的婚礼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只有在梦里,他们才能够真正亲密相拥,依偎在爱里。
季念笑着接受每一个人的祝福,易昇牵着她的手,紧紧地。
“姑姑好漂亮哦,以后我也要娶一个像姑姑那么漂亮的新娘子。”六岁的季晨穿着小小的礼服,俨然一副贵族气质。
季念稍微低了低腰,拍拍侄子的头,“晨晨好乖,小嘴儿真甜。”
她知道这会是一副很温馨的画面,当然也给了在场的传媒朋友一个很好的话题。
“恭喜恭喜。”是兰若奇,走了过来。
“谢谢。”季念微笑。
“季念,易昇,你们俩真幸福,我嫉妒。”当然话里有话。
现在的兰若奇是兰波的大当家,举手投足间同样散发着危险地气息,和从前那个多话的阳光少年早就挥别say goodbye了。
安娜脸色似乎不太好,季念猜他们应该已经私底下见过面了,那并不奇怪。
季念但笑不语,因为她不甚至知道那所谓的“幸福”,能否维持到天明。
“其实你也可以的。”
两个男人的对话,只是一两句或者就可以说明很多事情。季念在想,也许不久以后,现在还称兄道弟的二人,也会展开一场龙虎斗。
虽然没有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但是季念毕竟从小耳濡目染,她知道情谊对于一个商人而言是多么的廉价。
“你儿子?”转身向着安娜母子,“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叔叔好,我叫季晨。”本来还想报年龄的,看到季锡华,便不说一声跑了过去。
安娜一句“失陪”也就跟着走了。
兰若奇想必是不大乐意的,不过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只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才有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下来的可能性。
再说,面前这两位,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兰若奇自问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
“蜜月准备去哪儿?要不要去拉斯维加斯碰碰运气,我做东。”季念知道,兰波近几年在赌城砸了不少钱。
“那就先谢谢了。”易昇也只是客气的回答着。
辗转,微笑。
季念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却也厌倦了其中的虚伪。她从来都是那样自我的女人,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的应酬让她疲惫,也无奈。
“怎么了?你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还是不习惯身边站着的人是我?”
季念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自己是那么的愚蠢。他的世界里,怎么可能还会存在她的那些希冀。
“易昇,你做了那么多事,就为了得到我这株残花败柳?”季念恨恨地看着他。
即使有着再完美的妆容,她的脸上也见不到半点血色。
他笑。目光如箭,刺痛着她。
“你还没有那么重要,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人生还长着呢,我们不是还有几十年吗?易太太。”
易太太?呵呵,多么讽刺的头衔。
酒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其实季念何尝不希望音乐永无止境呢,但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无尽头的,一切的一切都会有一个结局,好的,亦或是坏的。
新婚之夜。
曾经无数次想象中的情景。终究不可能成为现实。
物是人非。十二年的变迁,三代人的仇恨,注定了他们一生的无奈。
“怕吗?”他的细语在她耳边作响,连同他炙热的呼吸。
“如果我说怕,难道你就会放过我吗?”充满了讽刺的回答。
“知道吗?你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触动我的情绪,那么多年了。”他的呼吸急促着。
季念以为那只是幻觉,这样的话,他们都承受不起。
他的吻细细的,从耳后沿袭到脸颊,最后双唇相贴。那一瞬间,他们并不是麻木的。
她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他同样也是她的第一次。
在那个他们勇敢相爱的雪天,伦敦的夜幕洒在两人赤裸的躯体上。他们相互依偎着,只有彼此的温度才是自己存在的幸福。
彼此拥有的那一刻。
她说:“易昇,我爱你。”羞涩的,甜蜜的,幸福的。那是她此生第一次说爱,也差一点成为最后一次。
他说:“季念,等你二十岁,我娶你。”那便是他的承诺。
只是寥寥数语,却足以禁锢对方,怨恨自己。
柔柔的月,冷冷的风,热情的男女。
一幅绝美的画。
他急切的索取,她热情的回应。
是真的,还是幻觉。谁也分不清。
滚烫的液体焦灼着季念的身体,一瞬间,有泪水的味道。
终于,一切恢复平静。
季念怔怔地盯着天花板,身旁空无一人。
有些东西,失落了,就永远找不回来。
但是,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