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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长身玉立、白衣如雪立在前方，正是贺兰进明。
“来者何人？”
“在下顾云霁。”
“噢。”贺兰进明负手而立，“就是那个，在睢阳一箭把尹子琦射成个独眼龙的顾云霁？”
“正是。”
顾萧也是没想到，自己神箭手的大名居然都已经传出去了。
“原来是你。”
贺兰进明一伸手，一柄斩马长刀立在身前：“听说你枪法也不错，过两招？”
啊？顾萧茫然瞅了眼南海，南海点了点头。
“那就，请大人赐教了。”
“这……”月骨朵傻眼了，这是个怎么回事？他们是来求援的，可不是来干架的。
“不急。”南海拉着月骨朵退开两步，示意她安静。
原以为，阵前单挑这种傻缺的举动，都是小说里才有的，现在居然能看到现场直播了。
这个贺兰进明，有点儿意思。
南海摸着下巴：“长的也不错。”
凭心而论，单看这一张脸的颜值，贺兰与顾萧也算是大差不差、伯仲之间了，都是十分俊俏周正的美男子。
不过这位口味独特贺兰君，眉梢眼角美则美矣，周身却萦绕一股妖气。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呐。
南海腹诽，难怪古人有言，妖气生美好，故美好之人多邪恶。
“难怪了，连你月骨朵你这样的小美人都动了春心。”
月骨朵脸红了，却没有否认。
佳人仰慕英雄，本就是一桩美谈，跟结果没关系。真有了结果，反而不美了。
“大人。”
顾萧甩出自己的碧血枪，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贺兰进明长刀一横，风卷尘沙间一刀凌空斩去。
顾萧长枪一格，回首一个连环刺，双方噼里啪啦一阵飞沙走石。
一开始是试探，毕竟他们之前不认识，对对方的水平深浅并没有数。
拿捏轻了没个意思，招式重了毕竟也不是生死之争，没这个必要。
南海吐槽，就你俩这招式舞的，我转个笔都比你们快。
十几招下来，两人心中有了数，招式跟调了倍速似的，瞬间变得又狠又快，招招都有见血的意思。
顾萧枪法凌厉、快如闪电，枪枪直刺要害。
□□法本应大开大合，被贺兰这么一使，只觉阴风阵阵。
顾萧反手挑了个枪花，贺兰回身一格，枪刀相击。两人都连退数丈，方才止步。
“果然英雄出少年。”
贺兰把刀抛给侍从，“小小年纪这般身手，前途不可限量。”
这就都是场面话了，贺兰负手回眸一笑：“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月骨朵躬身上前：“贺兰大人。”
贺兰瞧她腰悬的双刀，含笑道：“用的可还顺手？”
南海啧啧，原来是定情信物……
贺兰瞥了她一眼：“这位是……”
顾萧忙道：“这是内子。”
“原来是顾夫人，失礼了。”贺兰微微挑眉，“顾夫人既能从军，想来也是如古姑娘一般的女中豪杰。”
“没有没有。”南海谦虚，“手无缚鸡之力而已。”
贺兰说：“我不信。”
“其实呢……”南海想了想，“我也有一点小小的长处。”
“愿闻其详。”
南海打了个响指：“算命。”
眼见这话题如同马越跑越远，顾萧赶紧抓住了缰绳：“贺兰大人，睢阳形势危急，还请您出兵相助，共御强敌。”
贺兰进明顾左右而言他：“睢阳的事我都知道了，但临淮也自顾不暇啊。”
顾萧只得又说：“睢阳与临淮近在咫尺，两地相依为存，若睢阳失守，临淮危在旦日，请大人三思。”
贺兰进明想了想：“要多少人？”
顾萧：……啊哈……
“这……可……”
一时竟张口结舌，他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啊，这贺兰进明不是不会同意的么，他都已经把呆会儿在酒席上含泪大骂的话酝酿好了。
贺兰说：“这样吧，天色已晚，你们先入城来吧。”
贺兰进明进士出身，颇有几分文采，心气高傲、瞧得上的人不多。
但这个顾云霁，他觉得很有意思，是个难得的将才，遂起了惜才收拢之心，吩咐道：“准备一桌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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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顾萧摸着自己的左手的手指，从左摸到右、从右摸到左，确实有点儿心疼啊。
到底断哪根手指好呢？
那上面写的是中指，但这中指实在是太重要了。
毕竟他是一名射手，虽然拉弓的是右手，但若缺了左手中指，这弓根本就抓不稳，谈何能够百步穿杨。
要不，拿小拇指开刀？
南海贴心地握住他的手，小声说：“放心，断手再植技术，即使在21世纪的地球都已经相当成熟了，更不用说我们塔塔星了。”
“所以呢？”
“别说你就剁一根手指了，就是把你剁成十八截，我都能把你给接过来。”
“可是……”顾萧叹气，“疼啊这。”
“不剁点儿东西下来，你以为你能顺利离开临淮？”南海撇嘴，“我看这贺兰大人，可是看上你了呢。”
“他是看上月骨朵了吧。”
“也好，今晚好好让月骨朵瞧瞧，这伪君子的真面目。”
果然，鸡鸭鱼肉一上桌，别说顾萧了，月骨朵都受不了了。
那鱼还是最新鲜的生鱼片，鱼片细薄如雪，还配有胡椒。
这胡椒来自胡地，价比黄金，甚至可以作为货币进行交换。
瞧瞧人家这日子，再瞧瞧睢阳那日子，大家都是效忠于陛下、为大唐抵抗叛军，凭什么厚此薄彼。
“大人。”月骨朵双目有泪，“睢阳城内的将士，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饱饭了。”
贺兰把一碟子炙肉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
“大人！”
“这些事，之后再说。”
“大人。”月骨朵一下子站起来，“再没有援助，睢阳城内已经快要吃人了！还请大人即刻发兵，救睢阳的百姓于水火！”
贺兰摇头：“不行。”
“不行？”月骨朵难以置信，“为……为什么？”
“因为睢阳已经没得救了。”贺兰看着她，然后扫过众人，“但你们还有得救。”
这番话，十分的大义凌然，仿佛圣父光芒笼罩全城。
南海心想，真有你的啊，我这么个真神仙，都没讲过这么大气的话。
顾萧和南海两人低头坐着，顾萧面无表情，南海假装面无表情。
只有月骨朵，茫然、震惊、恼怒纠缠在一起。
她根本无法同时处理这么多的情绪，她只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睢阳已经没的救了？！
明明它还在那边，它在等着、睢阳的八千军民在等着、张巡大人也在等着！
睢阳的城墙，是累累的白骨堆积起来的，一层又一层、看不到头。
但在大唐的疆土之上，有多少这样的白骨之城呢，一座又一座。
只要他们不放弃，一切就还有希望。
“贺兰大人。”顾萧突然问，“当年您起兵讨逆，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天下百姓、李唐江山。”
“那睢阳，难道就不是李唐的江山了吗；睢阳城内的百姓，难道就不是天下子民了吗？”
“年轻人啊。”贺兰负手一笑，“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我就欣赏你这种。你们这次出城求援，应该不光来一个临淮吧。”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拍在桌上，顾萧一看，只见上书一行字——许无动于衷，顾置骂而归
这写的自然是李鸣空、顾云霁在彭城的事。
“你看，许叔冀连城门都没开，我却设宴款待，难道不是欣赏之意？”
月骨朵大惊：“彭城为何不开城门？！”
“若是旁人都施以援手，独我临淮一城无动于衷，自然是我之过。可若人人都作壁上观，你们是不是得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贺兰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此时的他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怎么可能去管睢阳那档子事呢。
若不是这顾云霁确实是个人才，他这城门也是不开的。
开不开城门，那都是态度问题。
在灵武，他不惜得罪宰相大人，才从陛下手上得到了河南节度使这个位子，接替的还是太上皇任命的前河南节度使李巨。
总之如今，他也算是新帝面前的红人了。
这对父子皇帝之间的账虽糊涂，别人可不能装作看不见。他既选择效忠陛下，就不能再做心软的事了。
张巡，小小一个县令，固然有几分才干、又有几分骨气，到底没有脑子。
总而言之，睢阳是没的救了。
顾萧看着他的表情，猜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和月骨朵，可能本质上也属于这种没脑子的人。
凡事就只会一竿子往前冲，既不审时、也不度势，就觉得自己是对的，反正干就完事儿了。
“贺兰大人。”南海放下筷子，突然说，“刚才我说，我精于占卜之术，您需不需要算一卦？”
“那就烦请夫人，替张巡算一卦，看他寿命几何。”
“好嘞，怎么个算法？”
南海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口袋，从里头依次取出以下物件。
——龟壳、蓍草、铜钱、竹签、占星盘还有塔罗牌。
不仅应有尽有，而且中西皆宜、古今结合。
“贺兰大人，挑一样吧。”
灯影摇曳、杀气肆意，本来是剑拔弩张的氛围，被南海这么一搞，居然有点儿滑稽了。
贺兰进明伸手在塔罗牌上扣了扣：“这是什么？”
“一种来自西方的神秘力量。”
贺兰呵呵，捻起那枚“开元通宝”，轻轻一弹：“拿纸笔来。”
南海哦了一声：“测字？”
兄dei，我给你的是选择题，是客观题，不是主观题。你这样是没有分数的。
“夫人可会？”
“会。”南海大言不惭，“我无所不通，测字也灵的。”
贺兰狼毫大笔一挥，一个龙飞凤舞的“巡”字出现了。
他也算是排得上号的才子，这字也写得飘逸出尘，果然是文武双全。
“好字。”南海赞了句，伸手一指那个“巡”字的走字底。
“巡——从各处来，到各处去。走远旁，死逃不安和，主有死丧事。”
月骨朵脸色一变。
南海又指着上面：“川形，像三个人。”
她点了点她、顾萧、月骨朵，“说不定是说，我们三个人会跟着张巡大人一起死？”
月骨朵愣了，贺兰进明也愣了。
贺兰是没想到，她居然把话说得这么的直白，而且一点儿都不担心、也不紧张。
说起死来，就跟吃饭喝茶一样，仿佛要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命。
这是大义凛然……还是愚蠢？
而月骨朵之所以惊讶，却是因为她清楚南海的底细。
她明白南海说出来，那真的是真的，比黄金还真。
“南姐……”
南海示意她不要说话：“贺兰大人，您不想测一下字吗？”
贺兰摇头：“用不着。”
顾萧看了看天色，觉得要长话短说了。
他捏了捏袖子里的短刀，深吸一口气：“大人，我们此番来意您也清楚，您的意思我们也明白了……”
此时，月骨朵突然拔出腰间一柄刀，直朝左手砍去。
顾萧不及反应，贺兰一掌拍过去，反手一顶，刀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开阳”——贺兰摸了摸刀柄上的刻字，一甩钉在墙上。
“她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睢阳已是一步死棋，留在临淮，照样能保家卫国、功成名就！”
“人人都像你这样，哪来的家与国。”月骨朵恨然，“贺兰进明，我真是看错你了！”
初见之时，这位白衣贺兰大人就如同风光霁月，在她眼中是仙人一般的存在。
他文武双全、胸怀天下，理解女子的抱负，还赠她“开阳”与“摇光”。
她本以为这次来临淮求援，贺兰进明定会如当时在宁陵，张巡大人收到许远求援之时一样，义无反顾、舍生忘死，可是……
如今，只觉自己瞎了眼，“摇光”一出手，对着贺兰就是一个连环斩。
贺兰飘然避过，片刀不沾身。最后一刀凌空飞起，擦着贺兰的发梢深深刺进廊柱之中。
两柄名刀，一左一右，铮铮作响。
“月骨朵。”顾萧站了出来，施了一礼，“多谢大人款待，我等还要去别处求援，这就出城。”
贺兰照旧那张平静无澜的俏脸：“你们可想清楚了，还年轻，莫不要为了一点点声名……”
月骨朵柳眉一竖：“贺兰大人是说我们沽名钓誉，你……”
顾萧制止了她：“是非自有公道，公论自在人心。”
几人上马而辞，临淮城内有一座佛塔，顾萧引弓怒射、箭入半箭。
顾萧朗声道：“平定叛军，必杀进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