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短篇》南华夭夭

10、第四个故事《鸳鸯错》

　　他所到之处，必是枯骨浮尸；他所过之路，必是哀嚎遍地，他就是武安君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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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昭襄王二十六年，秦将白起由赵国光狼城而返，途中遇伏，一骑人马皆没入山中。
　　白起重伤，于山中疗养。

　　副将见医官已走远，说道：“将军，此次回秦国之路，可是要从魏国借路而回？”
　　“我既攻得下他赵国的光狼城，便能继续打到他邯郸。”他一脸坚定。

　　副将一惊，“将军以为是赵国人做的埋伏？”
　　“不管是谁，我白起都不会放过他！”他有自负的资本，孤傲如天上星，此时说的话更是掷地有声。

　　副将抿了抿唇，也不再说什么，帮他将衣服穿好，便退下了。
　　洞口处一双若日间露珠的眸子正紧紧盯着洞中因陷入深思而紧锁眉头的男子。

　　“谁？”如鹰之眸看向洞口猫着腰进来的穿着士兵衣着的绝色女子，周围空气也瞬间凝结，恍入冰渊。
　　“何人？”

　　那女子抬头冲他嫣然一笑，“将军！”
　　待看清那女子的容颜，白起连忙起身，恭敬道：“公主！”

　　女子嘴角笑容霎时凝住，抬手道：“将军不必多礼。”
　　“公主怎的会来？”

　　洛姬自顾自坐到他原来的位置，低着头说道：“我是偷着来的，只想看看你。”
　　白起眉头紧锁，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公主应该早些回去，免得君上担心。”

　　她哼了一声，抬起脸，一脸的娇俏，“那你呢？你担心我吗？”
　　“白起是君上的臣，自然要为君上分忧。”

　　她自嘲一笑，终归还是因为他的君上吗？

　　秦国人都知道她这个被秦王认作义妹，她娇俏迷人，世间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心动，可独独他白起对她从来不屑一顾。

　　但对她来说，他就是她的一切，从八年前的第一眼，她便记住了他，为寻找他，她毅然离开了故土，走上一条不归路，一辈子都回不去曾经的那个她——筄筱。

　　她倾身上前，笑眯眯地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公孙起，你终有一天会为我而担心，你不会再是那个杀神，而是独独属于我的公孙起！”

　　白起最终还是没有继续攻打赵国，因为秦王下令找回公主洛姬，白起自然要将这个“宝贝”送回秦国。

　　白起又何尝不知这个女子对自己的喜爱，只是他有一个妻子，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年年都等在家中，盼着自己从战场平安回去。他不可以负了她，哪怕他并不爱自己的妻子。

　　洛姬当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她不过想得到白起一个温柔的眼神罢了。望着白起于马上的背影，不禁让她想起八年前他们的初见。

　　只是那段她深深记在心中的初见，他早已不记得。

　　洛姬小他九岁，出生在韩国的边界。八年前，任左庶长的白起领兵攻打韩国新城，途径韩国边界时遇到了那个年仅十岁的她。

　　她十岁就已经是村里知名的美人儿，那时她被城里的人看上，要她做童养媳，过路的秦将白起出手救了她，可那时的他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十岁的姑娘？

　　可这个姑娘却恋上了他，喜欢上了他的善良，喜欢上了他的霸气。救命恩人之恩难以报，而那个男人又不屑她所说的还恩，只说了一句：“活下去吧！”

　　这乱世之中，想要活着其实并不容易，可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活下去！
　　那时的他，名字还叫公孙起；那时的她，唤他为将军，他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他定是雄心壮志，想要有如今这一番成就，做成真正的大将军。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男人是各国都闻风丧胆的战神白起，她知道了她所仰慕的男人是秦国大将，她千辛万苦来寻他，却发现故人已有妻。
　　她生错了时间与地点，与他擦肩而过。

　　若是生命可以轮回，她还是要遇见他，只盼她能早生九年，在秦国的土地上等着属于她的少年，和他一生一世不分离。
　　只是，此愿今生不能圆。
　　***

　　那年咸阳城垂柳摇曳，她发上簪花摇摇欲坠，独自一人从韩国来到秦国，只为寻找那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少年。

　　那年的她十五岁，女子及笄之年，韶华年纪多风情，羡煞多少女儿家，那般容颜不知为多少男人所喜爱。

　　“这就是咸阳，秦都咸阳！我到了！终于到了！”筄筱张开双手，欢快地笑着。
　　她刚要走进一家客栈，就被一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荷囊，回过身看向那人，刚要开口喊，那人看到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将她拖拽到小巷里。

　　“你干什么？放开我！”
　　那人甚是威严地低声吼道：“闭嘴！”

　　待到一群侍卫打扮的人从巷子边走了开，他才松开她，筄筱狠狠推开他：“登徒子！”
　　嬴稷看着她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寡……呃，我可不喜欢你这般丑模样！”

　　筄筱气得指着自己：“我……我丑？”你眼睛是瞎的吧！她后半句因为看到了他腰间一个金色牌子而止住了。

　　筄筱细细地看着这个男子，这男子大约有三十五六，而且一身贵气，相貌虽不是顶好，倒也让人觉得舒服。

　　“他们是在追你吗？”
　　嬴稷看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哪来那么多问题？”

　　筄筱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好吧，那你就躲着人家吧，我要走了！”
　　“哎，你干嘛去？”嬴稷拉着她，她回过身看着他的手，嬴稷讪讪地松开手，筄筱警告道：“我告诉你，别想欺负我，我可是会喊的。”

　　嬴稷觉得很好笑，自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这个小丫头不识抬举，自己都可以当她爹了，她怕什么呢？

　　“我不是要对你怎么样，我对小姑娘没兴趣，我只是想问问你去哪儿，看看能否结个伴。”
　　“我要去找秦王！”她冲他吼道。

　　嬴稷眯起双眼，“你找他作甚？”
　　“你管的着吗？”
　　“管不着，不过正好，我也要去找他。”嬴稷抱着肩斜睨着她。

　　街上突然响起喜乐声，周围议论声不断，大抵不过是将军要娶妻了，娶的是丞相魏冉的女儿。
　　“将军和丞相的女儿？倒也真真绝配啊！”筄筱脱口而出，而这话倒说得嬴稷很是欢喜。

　　筄筱回过身，看着嬴稷问道：“这将军是何人？”
　　“你不是秦人？”

　　筄筱点头，嬴稷继续说道：“自然是白起！”筄筱不敢相信地后退了一步，眼睛怔愣地看着前方街道，那先头一人一身红衣高坐于马背之上，他的眉眼如旧，发入鬓，衣袂翩飞，可明明是那般迷人姿态，却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谁家女子如此幸运可以伴他一生？谁家女子如此幸运可以得到他的青睐？丞相之女魏澜，有着秦国第一美人之称的女子。
　　是她晚生了九年，是她生错了地点，是她与他无缘。只是如今陌上发了新枝芽，故人与她却无法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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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前面就是咸阳城了。”白起驾马到洛姬的巾车旁说道。

　　洛姬向外探了探身子，自嘲一笑， “将军，你说，我是不是总是像现在这样仰望着你……”喜而不得。

　　白起并未答话，只是微微皱眉，“公主，您已是宫中之人，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话，白起就当做您从未说过。”话罢，他便驾马而去，洛姬看着他的背影，一身铠甲，英姿飒爽，可偏偏是那般绝情。

　　嬴稷派人将洛姬接入宫中，爱妹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是多么希望不要回到这里，能和她喜爱的男子一起看那渭水之美，然后走遍天下。

　　“我早说过，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得到的。”
　　洛姬只是冷冷一笑，“君上你可懂何为情爱？”

　　嬴稷冷哼一声，“在这乱世之中又怎可有爱？更何况他是寡人的将军，是要助寡人一统七国的！”
　　她怎么忘了他是杀伐果断的君王，而已不是她初见的那个谈笑风生的嬴稷。

　　“今晚寡人会宴请群臣，如此喜庆之日，你也莫作伤悲状。”威胁的口气，盛气凌人的声调，洛姬淡笑不语。

　　宴会之上，觥筹交错，这一切都是为他白起。
　　大臣们恭维他，他淡淡地与那些人交谈，不苟言笑，可却独独对身旁的女子温柔低语。

　　洛姬看着两人终觉有些难过，便早早谢了罪离了场，魏澜也借口出去了，找到洛姬，她只是微微一欠身，并不见得有多恭敬。

　　“不知夫人有何事？”
　　“公主自知臣妇为何而来。”魏澜此时完全不见众人之前温柔模样，目光紧紧锁着她，满是厌恶。

　　魏澜自幼聪颖，又怎会不知洛姬喜欢自家夫君？那样的眼神倾诉了多少爱恋，只是无论她如何相信自家夫君，却依然不放心。

　　洛姬一笑，“夫人不说，我又怎会知道呢？”
　　魏澜突然凑近她，“公主以为，臣妇夫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