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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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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铭停下手中事务,抬眼:“如何?”
燕姝心中不安,等着周术的后话。
周术垂头:“禀告陛下,犯人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不详的预感成真,燕姝双手紧紧攥着,连护甲扎了手心都不觉得痛。她心中担忧万分,明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被君铭察觉出什么来。
“晕了?”君铭眉头一挑,而后转头望向燕姝:“朕听闻皇后在闺中时与明昭将军甚是亲厚。”
“臣妾……”燕姝心中一紧,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君铭将她打断,似笑非笑,“明昭将军既与皇后是自小一起长大,如今明昭身子出了岔子,那便由皇后带到坤宁宫照顾吧。”
燕姝虽不知君铭此举何意,照理来说,一个国之重犯,即便是她的亲人且身患重伤,也不应该轮到皇后来照顾,可对燕潇的担忧使她无暇顾及其他,她并未多问,顺从应下后急忙遣周术将燕潇带到坤宁宫。
念着君铭在身侧,燕姝不好教人给燕潇备轿,只叫了贴身的宫女嘱咐了几句一定要仔细照顾燕潇,与周术一同前去。
宫女应承下,与周术一同告退后便出了殿门。
殿门不远处的侍卫头子等的不耐烦,终于等到了周术回来,正想训斥周术教他好等,目光却瞥见了周术身后的宫女。
在宫里当差多年,虽才混上了个小职务,但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飞黄腾达,基本摸清了各位贵人跟前红人的他,自然认得周术身后的这位乃是皇后跟前的大宫女,竹露。
脸上瞬间堆起一个讨好的笑,略过周术,乐呵呵的迎了上去:“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竹露抬眼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堆笑堆得太明显,她转头又看到燕潇浑身狼狈伏倒在地也无人搀扶,明显是侍卫头子放任不管所导致的。跟在燕姝身边做事,竹露早就跟人精一样儿,这么粗略一打量,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再想想燕姝的嘱咐,心中有了数。
虽然不知陛下为何没有将明昭将军处决的,然没有陛下的命令,这狗奴才居然也能欺负到将军头上,真是寻死。
“皇后娘娘命人将明昭将军好生送到坤宁宫。”竹露上前一步,说话时嘴里格外地咬了“好生”两字,顿了一会儿,斜睨着侍卫头子道,“听明白了吗?这也是陛下的旨意。”
言下之意,不管侍卫头子心中如何想,厌恶也好,轻蔑也罢,绝不能再怠慢了明昭将军,这是皇上皇后的意思,若再有怠慢,竹露将他往皇上皇后面前一供,到时候看他有几个脑袋等着掉!
侍卫头子听了这话,堆笑的脸一僵,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还能被皇上皇后重视。他仗着燕潇身受重伤,折辱了她不少次,此刻被竹露的话一点,顿时从后颈处升起一股凉意,他一阵后怕,来不及反应,只得连忙应承讨好:“明白,小的明白”
竹露轻哼:“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将军扶起来?马上就入冬了,若将军有半点闪失,你就等着去向陛下娘娘告罪吧!”
没等侍卫头子动作,周术已经上前将倒在地上的燕潇抱起。
竹露在没多说,上前领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侍卫头子。
养心殿中,燕姝目送着燕潇等人走远,心中惴惴不安,却也无法作为,只能紧紧攥着帕子转身回殿内。
只这一阵功夫,君铭已从案前走至窗前负手而立,似在欣赏窗外风景。见燕姝转身,他偏头唤了旁边侯着的内侍:“许集,拨些人去坤宁宫照顾。”
许集是君铭新提点的内侍总管,此人圆滑奸诈,心思细腻,对君铭言听计从,颇得君铭重用。
许集从旁迈出一步,低眉顺眼弯腰应下:“是,奴才这就去办。”
说着便转身走出殿内。
燕姝一顿,她明白,说是照顾,实则是君铭派去监视燕潇的人罢了。
当着她的面说,明里暗里便是在提点她,不要有多余的心思,她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中。
燕姝面色一紧,轻声试探着开口:“臣妾宫里人手足够,多了这些人照顾……罪臣,只怕有心人要在背后议论……”
君铭闻言摆摆手,不容置喙的打断了她:“皇后宫中全是新人,怕手下不知轻重,照顾不周,朕多派些人去才算放心。”
这一句话,把燕姝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得垂首缄默。
君铭才刚登基不久,就把坤宁宫里的人手上下全部换了一遍,所有与先皇后先太子有任何牵扯的宫人全部处死,一个活口也没有留。
旧人去,新人来,现在的坤宁宫里全是君铭安排的眼线,处处是监视,不想这还不够,竟还要增派新人手过来。君铭的多疑,令燕姝胆寒。
“皇后伴在朕身边一上午,应是乏了,回宫好生休息吧,莫累坏了身子。”君铭似是赏景赏够了,缓缓转过身朝燕姝颔首。
“……谢皇上体恤。”燕姝心中一跳,她猜不透君铭的心思,君铭嘴上虽这么说着,她却丝毫不觉得他在关心她,现在君铭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早已参不透,更是不信半句。眼前人已早非彼时心上人,不论如何,她只庆幸可以提早回宫照看燕潇。
“臣妾告退。”燕姝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
此时许集安排好人手从殿外进来,与燕姝擦肩,恭谨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燕姝无心理会,步履匆匆。
“如何?”君铭望着燕姝远去的急切背影,面上的温润隐去,表情逐渐冷却。
“奴才已安排妥当,坤宁宫中殿内侍候的全是些精明懂事的,保证不会出岔子。”许集身子伏低,压低声线,“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是否要……”
君铭眸光一动,思虑片刻淡淡道:“暂且留着,待事成后再杀不迟。”
燕姝现在就像一颗细线上吊着的珠子,整个人都紧绷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坠下来摔碎了,他若现在把细线割断,只怕燕姝会脱离控制,从而影响他的计划。
不能操之过急。他还要靠燕姝逼问燕潇虎符的下落,虎符没到手之前,绝不能坏事。
君铭负手走到殿外在梅树前站定,饶有兴趣地看着枝杈上尚未成形的干瘪花苞,伸手折了一枝下来,于手中把玩片刻后似是又觉得无趣,随意一扔丢弃在地上。
只要燕姝还在,燕潇就不可能放她不管,困住了燕姝,就是困住了燕潇。
时日还长,只要燕潇还在他掌控之中,他有的是耐心跟她慢慢磨。
燕潇手里的那一半虎符,他势在必得。
——分割线——
是夜。
夜凉如水,窗外翠竹摇动,斑驳的光影洒落在地面上。
坤宁宫的窗户关得很严实,一点风都透不进来,燕姝怕燕潇再受凉,早早就把窗户关上了。
室内的灯盏透过窗晕出一圈柔和的光。偏殿塌上,一道消瘦的人影躺着,眉目紧蹙,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
燕姝守在塌边,再一次轻柔的用手抚平燕潇的眉头,望着燕潇的面容,收回到一半的手微微顿住,随即换了个走势探入床上被褥中,握住了她的手。
燕潇的手指纤细修长,指尖和虎口有着薄薄一层茧,且比她大很多。燕潇从前经常用她的手掌抚摸她的发顶,温热的触感燕姝清楚的记得,而此时握着却没有半分温度。
燕姝紧了紧手掌,浅声呢喃:“阿姊……我该怎么办……”
声音逐渐沉寂下去,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过了半晌,燕姝眉目低垂下来,缓慢松开了床上人的手,想要抽身离开。
她觉得愧疚,如果不是她,燕潇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白日竹露给燕潇换衣服处理伤口的时候,她伴在身旁守着,看见了燕潇满身触目惊心的,深深浅浅且大小不一的伤口,当即捂住了嘴唇,死死咬着怕自己惊呼出声。
阿姊若是醒了,怕是也不愿看见她这个不争气的妹妹。
刚站起半个身子,手却被紧紧拉住了。
燕潇醒了,她是被疼醒的。身上的伤上了药,此时药效发挥,正火辣辣的疼,迷蒙中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要抽身离开,她尚未反应过来,下意识便抓住那人的手。
“妧妧。”
燕潇哑着嗓子唤出声。
喉咙难受极了,又干又涩,像是生吞了块烙铁般疼痛,但她不能看着燕姝离开。
多日未见,她还想好好看看她。
燕姝动作立刻停下了,见燕潇艰难支起身子,赶忙上去扶她。
“竹露,端水来。”
竹露应声,匆匆从外面桌子上端了水来,燕姝接过,将茶盏送到了燕潇嘴边,担忧地望着她。
“阿姊感觉身子如何?”燕姝边喂她边帮她顺着气。
燕潇又抿了一小口,感觉喉头舒爽不少,摇摇头,“我无事,不必挂碍。”
抬头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处陌生殿内,殿内地方不大,陈设简单,透过薄薄一层帷幔,能看见房中只添置了一套桌椅,一个小型梳妆台,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