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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帮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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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幕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发生在上个瞬间,每分每秒都反复在燕潇的心上狠狠刺上一刀。
心中压抑的情绪快要爆裂而出。
谁来救救她?
谁来……
恍惚间燕潇听见了脚步声,这脚步声将她从梦魇中拉出来。
她猛然惊醒,大口喘着气,颇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觉得贴在脸上的发丝冰凉黏腻,才发觉她竟已经是泪流满面。燕潇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骨节因过于大力而泛白,不知不觉间,掌心已经深深印着四道深红的印子。
燕潇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手指关节动了动,拳头松了下来。抬头寻着声源望去。
只见门外几个侍卫守着,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上前开了水牢的门走到她身前,将禁锢在四肢上的锁链解开。
锁链入水,发出一阵哗哗声,很久才消散。
燕潇出来后站在原地没动,审视地盯着那人:“做什么?”
侍卫闻声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很是不屑,眼中带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嗤了一声:“不过是一介阶下囚,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迟早都是要上断头台的人,问那么多做什么。”说着便要上前拿住燕潇。
燕潇虽然体虚,但好歹有多年的武功底子在,只是如今这副身体的状态实在容不得她大动作,面对侍卫探来的双手,只得借巧劲一甩。也不知道是那侍卫低估了她,不屑用力,还是根本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她会反抗,燕潇这么一甩,竟真叫她甩开了。
燕潇后退几步,寒声道:“尔敢!”
当了几年的将军,在战场上厮杀许久,燕潇身上的气势自是非同一般,这声呵斥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为将之人的杀气却切切实实的让那侍卫感受到了。那侍卫头子一时竟叫她唬住了,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瞬间怒不可遏——他竟教一介如今流落到阶下囚的女流之辈唬住了?
侍卫头子横眉倒竖,上前一步,讥讽道:“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明昭将军?若不是圣上仁慈念及最后的情分留了你几日,今日哪里还有你出声的份!来人,将这罪人押到圣上跟前等候审讯!”
说着便朝身后一招手,等候在水牢门外的侍卫们鱼贯而入。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拖着这具病躯,燕潇很快被拿住。她并没有慌乱,扫了一圈面前的人,只问了一句:“是君铭让你们来的?”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其他侍卫面面相觑。
君王名讳乃是大忌,直呼乃为大不敬,这燕潇莫非嫌自己剩的这几日时光过于长了,巴不得死的在快些?
侍卫头子仿佛抓住了把柄,撒气一般,狠狠地朝燕潇左膝窝处踢了一脚,力道之大,让燕潇一个踉跄跪到地上。她用力稳了稳身子,才使得自己不是双膝跪地。只是左膝跪地时膝盖与地面接触的那一霎那,那股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膝盖磕的碎裂开来,一股巨大的疼痛感席卷而来,燕潇额头冒出细汗,低低闷哼一声。
片刻后她又低声笑了一下。
狗仗人势罢了。君铭的狗,对他可真是忠心耿耿。
侍卫头子听见她的笑声,见她竟还做一副顽强的样子不肯双膝下跪,心里愤愤,只觉不够解气,作势便要踢她右侧膝窝,势必要将她这一身傲骨折了去才好。
燕潇有所察觉,只是在重重桎梏下,这次便是真的躲不开了,她咬牙正准备生生抗下,却未曾想此时突然有人出声劝阻道: “大人息怒,莫要与这等将死之人置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赶紧将她押了送到宫中罢,陛下还等着呢。”
搬出君铭来压人,还是有些效果的。那侍卫头子迟疑片刻,最终只得悻悻放下抬起一半的脚,冷眼剜了一下燕潇:“算你走运。”
这声音有些熟悉,燕潇抬头望去,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人面容较为清秀,一双眼睛向下垂去,燕潇望的并不真切。只能看见下巴上一颗小痣若隐若现。这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如今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燕潇仔仔细细的望了半晌,才垂下眸子。
这人的话虽不好听,但燕潇能察觉到他是在帮她。不是雪中送炭,但也缓解了些许她的困境,让她免了一时的皮肉之苦,也不必被那走狗侮辱。
她是重情义之人,别人对她一分好,她会以十倍报之。只是……她想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回报这份恩情了。
思及于此,她低叹一声。
如今自身难保,又如何报答别人?不连累已是最好。
“带走。”
一声令下,几人把燕潇从水上捞起来,将她双手反剪于身后押着她向着水牢出口走去。
燕潇浑身湿漉漉,衣袂向下滴着水,腰部阵阵撕裂般的痛,她知道是刀伤未愈合又沾了水,发烂了。再加上左膝的创伤,更是雪上加霜,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无比艰难。偏侍卫押着她,似是急于复命,步子走的飞快。
刀口疼的剧烈,燕潇眉头紧锁,面如金纸,额头上已是细汗满布,但她一声不吭,咬牙坚持。
跟那些已死的人相比,这些痛又算得了什么。
穿过昏暗漫长的甬道,终于到了水牢的大门口。
一缕阳光照在燕潇脸上,她稍稍来了些精神,将注意力从身体上的疼痛转移到周围的环境上。算起来,这是这几日以来她看到的第一缕阳光。
燕潇抬头望去,出口就在眼前。
水牢乃重地,戒备森严,门口重兵把守,里外将水牢围得严严实实,光是燕潇看见的巡视士兵就有四队人马,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几人走上前去,给门口把守的士兵看了令牌过后走出水牢大门。
燕潇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水牢周围很是冷清,宫殿稀稀落落的散布在周围,平时像是很少有人来。绿植更是少得可怜,即便有,也都凋零的差不多了,地上零零散散的几片叶子,荒凉的可怜。
现下已是晚秋,萧瑟的秋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
侍卫头子冷不丁叫着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嘴里不满的骂了一句,随后紧了紧衣襟,加快了步伐。
燕潇刚从水中出来,湿衣厚重的贴在肌肤上,冰冷黏腻的触感使燕潇十分不适。此时被这秋风一掠,只觉得全身的热度都被带走了,浑身冰凉,仿佛入了冰窖。
然而没人管她的死活,她只能被押着往前走。燕潇看着他们走的大致朝向,心里大抵推断出她要被带去哪里了。
明明是不长的路,燕潇却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走了好一会儿,燕潇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她呼吸沉重,头昏昏沉沉的,脑中一阵阵的钝痛袭来。燕潇稍稍甩头试图清醒几分,但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恍惚间她听到了侍卫与他人的交谈声,只是耳中嗡鸣,听的并不真切。
约是快要到了。
燕潇勉强抬起眼向前看去,视线模糊中看到了前方巍峨大殿上挂的御赐牌匾,上面题的三个大字庄严肃穆。
养心殿。
若真要审她,不去大理寺审却来养心殿审,君铭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为?
其实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只是燕潇仍觉得荒谬。
“入与不入,也由不得你。”
燕潇想起早时君铭说的那番话,心里一阵恶意翻涌,连带着头痛愈发剧烈,终是抵不住,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瘫下去。
几个侍卫见状一惊,面面相觑。侍卫头子上前探了探鼻息,确认燕潇还活着,松了一口气,遂又朝燕潇啐了一口。
真晦气,要是真死在路上,让他如何跟圣上交代!
他向其余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来一个人进去通报情况。
他可不愿去触这霉头。
几个侍卫正犹豫之间,一人主动站了出来:“小人愿前去禀报陛下。”
此时若燕潇醒着,定能认出这人便是在牢中替燕潇解围的那位。
“周术?”侍卫头子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颇为眼熟,倒是能叫上名字,满意点头:“去吧。”
“是。”名叫周术的侍卫低头抱拳应了一声,遂朝着养心殿殿门走去。
此时的养心殿中,香炉里燃着香,香雾缭绕,香柱上方的几缕袅袅青烟将屋内人影模糊扭曲,叫人看不真切。
殿内寂静无声,君铭正坐在案几上垂眸批阅奏折,右手边放着砚台,只见一双素白的纤纤细手正扶着砚台研磨,随着手主人的动作,墨粉于砚台中晕染开来与水溶出墨汁,单看这研磨动作,优雅矜贵,颇为赏心悦目,但从磨墨时快一圈慢一圈的动作中不难看出,这双手的主人似是在思虑什么,颇有些心不在焉。
“皇后。”君铭倏尔抬眼望向磨墨之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当心墨汁要溢出来了。”
此话意有所指,燕姝闻言手上动作一颤,研磨好的墨汁飞溅,素白的手背上沾了墨点,格外扎眼。她顿了顿,放下砚台,颇为僵硬地扬起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告罪道:“是臣妾的不是,险些浪费了这上好的墨。”
“无妨,专心些。”君铭淡淡扫了她一眼,低下头拿了下一本奏折,随即又仿若不经意的提了一句,“算算时间,想来人快到了。”
燕姝身子一僵,交叠于身前袖子中的手紧紧攥住了护甲,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只听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侍卫走进殿中。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周术行了礼,开口说道,“犯人已带于殿前,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