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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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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嬿笑着接了话,看向屏风后面,“故事很精彩,阚铮,听够了吗?”
叶紫闻言回头,这才注意到阚副将竟然在这里站了好久,自己讲得太投入都没注意到。
菀枂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不过见自家小姐没说什么,她也只当不知道。
阚铮走了进来,朝梁嬿微作一礼,而后看向叶紫,“叶姑娘故事讲得的确精彩。”
“不过,萧家主的名讳,叶姑娘还是注意分寸些叫为好。这府邸如今是萧家主的,叶姑娘可知?”
叶紫被阚铮这么轻微一警告和提醒,吓得忙低头认了错,说话都结巴了,“这,怪我讲得太忘我了,都忘了这现在是哪儿,我,我……”
梁嬿见状,拉过低头不知所措的叶紫到一旁,对视上阚铮,笑着叉开话题为叶紫解围,“阚铮,来找我什么事儿?”
阚铮禀告,“淹城那里,阚铮需要回去一趟,来向小姐请辞。”
梁嬿听后,却是突然脸色不悦起来,“离开?你不是爹爹派来护我的么?是爹爹让你回淹城的?”
阚铮点头称是,惯常的严肃面容道,“阚铮领将军命,淹城外三十里有余寇未灭,须在午时之前赶过去。”
梁嬿一听这话,心知不放不行了,她神色略微松动,望向阚铮没有了方才的气势,而是犹疑问道,“那,待剿灭了那些贼寇之后,你还会回来吗?你……能再回来吗?”
女子软糯的声音如清风飘过,却似一记重锤突袭,在阚铮的心口处生生撞开了一个口子。
阚铮的心似漏跳一拍,背部的肌肉绷紧起来。
可他那沉着的面容实在叫人看不出丝毫异样,他几番张口,最后只道,“末将……尽力。”
梁嬿望着那如山一般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地大踏步离去时,心头莫名生出了一股烦躁。
叶紫出去了,菀枂关好屋门回来,走近梁嬿跟前,“小姐,您对阚铮这是……”
梁嬿闭目,声音微冷,“阿枂,此番失忆,我对阚铮……是想彻底断了心思。”
“只是这份心思,还需给我一些时间来断……”
菀枂心生不忍,“小姐失忆之前,他便不解风情对您,失忆之后,小姐与他彻底断了也好。”
梁嬿漠然,“他不是不解风情,他只是……不想解我的风情罢了。”
阚铮的一生,从他跟随卢晃开始,梁嬿不说能背下来,却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此人虽是武将,却绝非那种目不识丁、粗糙蛮横的武将,相反是个有头脑,有谋略,识仪礼的武将。
史册记载,卢晃死后,众将入狱,皇甫勐于狱中为阚铮亲解绳绑,阚铮为其诚意打动,愿意归降。
后来的阚铮,为皇甫勐立下赫赫战功,于史书上被称为,大邕王朝第一武将。
“阿枂,我所走的这条路,若能有阚铮陪我,那是再好不过。”
梁嬿承认,她一开始接触阚铮,目的很明确。
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她所用,实在可惜。
可接触久些,梁嬿发现,除了勇武不可当之外,阚铮的确当得起史册所书“清正”二字。
观其行,辨其言,在阚铮身上,梁嬿仿佛看到了当年祖父和父亲身上的凛然风骨。
梁嬿独独痴迷于史册中描绘他的所用的“清正”二字。
“只可惜,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不了了。”
“他迟迟不愿解我这风情,我便也不送风情与人解了。”
一方面是梁嬿的确等不了了,另一方面梁嬿也知道,她肯放下,也许是她对阚铮的情意,的确算不得多深。
况且,感情之事既勉强不得,更混浊不得。
她的情意从最开始就夹杂着太多利用的成分。
但这都不再重要了,从梁嬿选择了失忆开始,她就清楚自己与阚铮,大抵不会有结果了。
她的心思,也不该留半点在男女之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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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萧府门口。
马车行装等一切收拾妥当后,梁嬿看向城门口的方向,无人来。
阚铮离开后,再没有出现在梁嬿面前。
半个月了,梁嬿打算回淹城了,阚铮也未曾来接她。
可见,阚铮对她是当真没有丝毫感情的。
既然如此,她还执拗什么呢。
“小姐,您看什么呢?”
“没什么。”
梁嬿收回目光,见萧审同母异父的兄弟高莽骑着马在前头,等候兄长出来。
不一会儿,那边萧审与一个年轻的将领走了出来,梁嬿上前朝萧审施了一礼,道,“萧家主,这位是?”
萧审与身边的年轻将领随后也朝梁嬿作揖一礼。
萧审介绍,“卢小姐,这是我的部将,楼璋。”
年轻将领朝梁嬿颔首,“楼璋见过卢小姐。”
梁嬿一袭水青色曲裾深衣,外面披着一条浅碧色锦裘,冬日的阳光下,颜色显得格外的生动。
“萧家主,为何不见韩夫人,我与韩夫人这些日子相处得极是愉快,难道此行韩夫人不与我们同往么?”
萧审不明所以,打太极道,“内人今日身体抱恙,不方便。”
梁嬿却是笑了,不客气道,“卢嫣是个直性子,萧家主就莫要诓骗我了,昨个儿韩夫人明明还好好的。”
萧审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疑惑,不松口,“内人是昨夜染了风寒,萧审不敢骗小姐。”
一旁的楼璋是第一次见卢嫣,没成想卢嫣是这样的性子,此刻他也不好插话,只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却见少女背过身去,望着城门口的方向,声音忽然有些严肃起来,“萧家主,此行解卢、萧两家旧怨,韩夫人若是同去,方才显诚意。”
萧审与楼璋闻言,皆是一怔。
二人对视了一眼,萧审眸含询问,楼璋轻轻点头。
又见少女朝马车缓步走去,话音却落在身后。
“若萧家主不嫌,卢嫣愿为萧家主做个中间人,将卢、萧两家旧怨好好地解开。”
由澍阳县往淹城的官道上,行驶着两辆马车与一行训练有素的兵士。
萧审、高莽以及楼璋在前头骑马开路。
后头两辆马车,一辆载着梁嬿与菀枂,一辆载着韩夫人。
马车内,菀枂小声问,“小姐,您为什么一定要韩夫人也来呢?”
梁嬿正靠在车厢壁上休憩,闭目养神间听得菀枂这么一问,她睁开清冷的眼眸,声色亦是清冷的,只有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不算真切。
“阿枂,今日我要唱一出大戏,你,帮我盯紧了所有人。”
“尤其……是阚铮。”
菀枂虽然不明所以,但听到让她盯紧阚铮这句便立马严肃起来,她重重点头。
“小姐放心,我不会让阚铮坏了您的安排的。”
梁嬿知菀枂会错意了,她是想让菀枂盯住阚铮的情绪表情。
或者说,梁嬿的心里依旧有那该死的,无法彻底放下的执拗和不死心。
今日这出戏,她想看到阚铮脸上,哪怕一丝一毫对她的在意。
梁嬿是高傲的,冷漠的,更是矛盾的。
她对阚铮的情意不算真切,却也不算虚伪。
得不到的,便一直想着。
逼自己放下,实则更放不下。
哪怕不够喜欢,不够爱,也放不下。
梁嬿最终没有同菀枂说明白自己真正的意思,错便错吧。
错的人不是菀枂,该是她才对。
是她放不下,是她固执执拗。
欺骗菀枂是假,欺骗自己才是真。
好在她意识到这一点了。
她在自欺欺人。
菀枂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前方传来,掀开车帘探头看前方,抿了抿唇,“小姐,是阚铮,应该是来接应我们的。”
梁嬿垂下眸子,令人辨不清眼中神色。
她听着外头阚铮与萧审的几句寒暄之后,接着便听见马蹄声靠近自己的马车。
阚铮低沉的声音隔着布帘传来,“小姐,阚铮奉将军之命前来接应。”
隔着马车的一块布帘,短短一句话,便再无可说的了。
马车内,梁嬿背靠车厢壁上,双目紧闭。
梁嬿想,她刚刚又自欺欺人了。
哪怕不够喜欢,不够爱,也放不下。
这句话是假的。
薄背上沁出的冷汗,心口狂跳的咚咚声,都在告诉她。
其实她不是不够喜欢。
相反,她很喜欢。
其实她也不是不够爱。
相反,她很爱。
无人知晓从前的梁嬿,面对阚铮,内心里是如何的欣赏与欢喜,又是如何的执着与蛮缠。
她曾以卢嫣之名胆大妄为,却唯独在阚铮身上小心翼翼。
极其隐晦,而又浪漫地,以梁嬿之名,行爱慕之实。
“文琅,你看那梁上燕。”
“你觉得,它是喜欢俯瞰,还是喜欢睁眼?”
“俯瞰和睁眼?这并不矛盾。”
“是了,看来那梁上燕,喜欢睁着眼睛俯瞰。”
“文琅,我也喜欢睁着眼睛俯瞰世间万物。”
“不睁眼,如何俯瞰?”
“这不重要。”
“……”
“我观察了它许久,重要的是,她喜欢。”
马车内外无动静,这一刻,梁嬿真想一把掀开车帘,问问阚铮:
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梁嬿从未有过如此喜欢一个人。
可是,她不能。
作为卢嫣,她不能。
作为梁嬿,她更不能。
梁嬿倏然睁眼,再次看到菀枂担忧不忍的眼神。
她发狠一般猛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生生的疼痛蔓延开来,也掐断了短暂的回忆。
明明选择失忆,便是选择了放下。
她不该犹疑的,不该。
梁嬿内心的矛盾,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一切的根源,归结起来不过八个字——
神女有情,襄王无意。
梁嬿想,自己便这么轻贱么。
她真的要狠心放下才是。
放下也没什么的,其实。
阚铮再好,也抵不过她的家族深仇,自己绝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而乱了计划。
即便不在一起,即便阚铮不爱她,她也可以利用卢晃,留他在身边,不是么。
不错,梁嬿唯一可以笃定的是:
她无法放过阚铮。
从皇初元年,冬月十四日起,
从那次初遇开始,她就不打算放过他了。
复仇之路,她必定会借卢晃之手,用好阚铮这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梁嬿是个看起来正常的疯子,也是个死缠烂打的疯子。
这是她最初的打算,不会改变,也不容改变。
车厢内死一般的沉默,阚铮立在马背上,盯着那一块车帘,静等了片刻,最后牵着马头离开了。
离开之时,车厢内终于传来人声,却是菀枂轻轻道,“阚副将,小姐睡着了,先赶路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