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千》无瑕居主

17、京城客栈

　　在汴京城内，有一家不大也不小的客栈。和大多数寻常客栈一般，一楼是饭馆，二楼是客房。老板娘姓苏，闺名耀颜，约莫今年五五。长的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小家碧玉招人怜爱，只是总喜欢把自己打扮的不伦不类，尤其是头上那朵长年戴着的大红花，让人看着别扭。这苏姑娘颧骨有些高，嘴唇有点薄，看上去未免有些克夫。可不是，十八岁的时候嫁了个有钱人家，风光满面。可是嫁进门不到一年就成了寡妇，从家里拿了点打发钱，去城内找了个好地开了家客栈，这日子也过得充实而平淡。
　　天子脚下，大大小小的客栈遍地开花。但惟独这家客栈，生意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养活一个寡妇还是绰绰有余。
　　原本这平淡日子，有滋有味过一辈子也不碍事。只是前个月来了两个客人，这以后的事就难说了。
　　那是一对自称是来自乡下进京寻亲，但是没寻到的年轻夫妇。在苏耀颜的客栈门口稀里哗啦哭的梨花带雨，然后苏掌柜一是因为心肠好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极寒交迫露宿街头，二是因为两人在门口哭了大半天实在是影响生意，于是只好收了他们两在客栈做点杂事。反正自己手下也正好缺人，打发了两个麻烦人，又顺便做了好事，苏耀颜想想自己也不算亏了。
　　这天适逢下雨，街上的行人原本就少，这小客栈也冷冷清清。那对年轻的乡下夫妇手脚还算灵活，苏耀颜很是满意。虽然长得有点那么朴素了点，但反正自己也不是开青楼的，手下的人只要会做事，这脸皮漂不漂亮也不算什么。
　　苏耀颜写着帐，目光瞥了一眼那丈夫认真地扫着地，这男人长得很敦厚老实，只是身板骨看上去有些瘦弱。但做起事来毫不马虎，和看上去病怏怏的样子完全不同，很是卖力。
　　“纪小二，你娘子今天去哪了？怎么也没见到呢？”想来从早上就没看到那对夫妻中的女人，苏耀颜便随口问了一句那叫做纪小二的手下。
　　“我娘子今天大早去集市里买菜啦，听说东巷子那的何记猪肉铺的王大林的儿子今天成亲，猪肉今天全部便宜卖了。娘子赶早就去了，怕晚了买不到了。”纪小二抬起头，嘿嘿地傻笑。
　　苏耀颜挽了挽松垮下来的发髻，慵懒地道：“也不和我这个掌柜的说一声就走，春娘也真是的。”虽然是责备，但却是开玩笑的口气。苏耀颜人很善良，对于手下从来都不使唤，都是当作是自己人，所以下人们也都很喜欢这个和善的主。
　　“等娘子回来了，我就会告诉她，以后啥事都要和掌柜的说下。”纪小二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
　　苏耀颜掩嘴一笑，然后继续埋头拨弄着手中的算盘。
　　“小二，来三斤白酒，五斤牛肉！”忽然，四个客人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客栈，为首的大汉一拍桌子，招呼着众人坐下。他一招呼，这声音顿时如雷鸣一样，整间客栈都为之一震。
　　苏耀颜蹩起眉，她不是没见惯这样蛮横的客人，相反她一天还能见到很多。但无论如何她始终看不起这样的人，没规没矩，也不懂得礼貌。
　　但生意还是要做的，于是她搁下账本，盈盈走了过来，喊了声：“客官稍等一会，马上就来咯！”就指使了纪小二去了。
　　纪小二憨笑着拿着块抹布往肩膀上一甩，然后撸好了袖子，赔笑着去那一桌了。
　　“几位客官，来啦来啦！”人虽老实，但不得不说这纪小二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虽然长得很是朴素，跌进了人堆就再也找不到了。但他笑起来却是很好看的，露出了满嘴的皓齿，端着几盆热腾腾的牛肉和热酒就去了。
　　“嘿，这小二倒机灵。你叫什么？”为首的大汉哈哈一笑，笑得抖动着满络腮的大胡子，他这一问，嗓门大的又如同五雷轰顶。纪小二揉了揉有些痛的耳朵，继续赔笑着道：“小人姓纪，贱名小二。”
　　“还真是一个天生做小二的！”那大汉哈哈一笑，从油腻的袖子里拿出了几个铜板和碎银，“这是饭钱，剩下的打法给你。”
　　“谢大爷！有事喊小人呐！”纪小二欢天喜地地接了银子，然后笑着屁颠屁颠地走了。
　　那为首的大汉冷哼了一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但很快又招呼了自己的三个朋友一起大吃大喝起来。
　　“掌柜的，我今天可买到了便宜货了！那东巷子的和记猪肉，我足足买了一车回来啊！比平时便宜了七成啊！都快成白送了！”此时，大清早赶去东巷子排队买猪肉的春娘恰好回来，满脸欢笑，看来这个便宜赚了不少。
　　“累了吧，赶紧把猪肉送进来，然后休息休息。小二，快帮你媳妇把猪肉扛进来！”苏耀颜盈盈一笑，拿了块帕子递给了满脸是汗的春娘。
　　春娘赶紧谢过，擦好了汗把帕子放回了兜里，笑着道：“等洗干净了再还给掌柜。”春娘长得挺干净，又年轻，苏耀颜很是喜欢。常常打趣着说，那傻小二娶了个好媳妇。每次说完，小二就脸色一红，憨憨地笑着。
　　此时，那四个客人也注意到了春娘。只觉得这女子虽带着乡气，却也长的清秀可人，满脸欢笑的样子，更是多了几份娇憨可爱。为首的大汉喉头咽了口口水，然后对自己的三个朋友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那剩下三个人也不像是什么好人，跟着看看春娘，再看看大汉，然后全也都跟着猥琐的笑。
　　拿着块抹布擦着边上桌子的纪小二显然看到了四人对春娘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笑。他手中的抹布捏得紧了些。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擦桌子，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嘿，你过来！”大汉终于行动了，他指了指春娘，然后露出了一排大黄牙。
　　春娘怔了怔，知道对方的意图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毕竟是客人，只好走了过来，勉强露出一抹笑：“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来陪大爷喝酒！”大汉举起一大碗白酒就蛮横地凑到春娘嘴边，显然是在为难她。
　　春娘秀眉一蹩，想想遇到了难打发的主了。若是和客人闹了，这几个壮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准闹得客栈鸡犬不宁，给苏掌柜添乱。她和纪小二本来就是借人家屋檐的，这惹麻烦的事，还是做不得的。
　　正当不知该怎么办好的时候，苏耀颜摆下了账本，盈盈走来。
　　她穿着一身绿色的流苏长裙，可偏偏头上插了一朵红色的大红花，看上去很不协调。她面色冷冰冰的，语气也很冷：“几位客官，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提。只是我这里的人，谁也休想动的。”
　　“你不怕我们？！”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汉仰天大笑了几声。
　　“我连死了老公都不怕，我还怕什么！”说着，苏耀颜一掌拍在桌子上。她不会武功，但这一掌却也拍的结实，桌上的碗筷发出一片叮咣的响声。
　　她这一拍，不但是四个人都愣了，连一旁的春娘和纪小二都傻眼了。谁都没想到看上去温柔的苏掌柜，竟然会出手如此……霸道。
　　“闹事的给我滚出去！小店容不了你们这些大佛！这顿饭钱算我请，以后你们也别来了！我服侍不起你们几位大爷！”说着，苏耀颜一把抢过纪小二肩膀上的抹布，对着四个客人就甩起来。
　　四个人显然都懵了，看到突然彪悍起来的掌柜，面面相觑起来。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为首的那个大汉一把抓住苏耀颜的手臂，凶神恶煞地道：“死婆娘，敬酒不吃吃罚酒！”另一只手就要一巴掌拍过去！
　　就在那一巴掌快要落在苏耀颜的右脸上时，忽然春娘“哎哟！”一声，竟是摔了一跤摔在了大汉身上，然后羞红着脸道：“对不起对不起！春娘真是不小心！”说着赶紧给大汉拍了拍灰尘。
　　“还是小婆娘懂事！”大汉先前的不爽因为春娘的客气而顿时消了气，但他也被败了兴致，没有再要调戏春娘。他瞪了一眼春娘，感觉因为这样一个普通姿色而坏了情绪实在是不合算，悻悻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四人离开了客栈，这场风波竟然如此化解了，众人不由松了口气。
　　“掌柜，你何苦为了我……”春娘此时想起先前苏耀颜差点因为保护自己被扇一个耳光，顿时心生感激。
　　“没什么，在我手下做事的，都是自己人。我看不得这种人而已。反正我连死了老公都不怕，还能怕什么？”苏耀颜笑了笑，然后走开了。
　　“你对那大汉做了什么？”此时四下里只剩下纪小二和春娘两个人，纪小二眯起眼睛，笑嘻嘻地问。
　　“鸠针而已，会要人命的，神仙都救不了。只不过三天后才会发作，那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我们。”春娘淡淡地道。
　　“好不动声色的手法，谁也没看到你下的手。好狠毒的女人，你本是医师，却杀人无数。”若是熟悉了纪小二平时憨厚傻笑的人看到此时的他的表情，谁都不会相信，他此时的脸上不但没有半分的憨厚，甚至，多了一份仿佛看透一切的神色。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少爷让我们躲回汴京，果然一个月内谁也没发现我们。亏得我曾跟着梅雪学过易容，跟着婉婉学过毒术，没想到这下子全都用上了。真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才会回汴京。”
　　那春娘自然就是唐春雨，纪小二也就是姬公子。两人易了容，竟是躲回了汴京。而在两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上，谁都看不出，那天下第一美男子，人人喊打的杀人魔头，竟是这么一个寻常的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