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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1、 ...

  •   司蓝对他表兄的情意,老亲王也好像已经了然于心。
      老亲王表面上是个威严庄重的父亲,其实特疼儿子,疼到极致又不能像平常人家一般呵护关怀时,连我这个旁人看了也觉得难受。生在王族,受的约束或许比寻常人更多,也是无奈。
      我在亲王府吃喝玩乐十数日,某些事情也处理好了,就向主人辞行。老亲王日日忙于政事,也没真把我这号闲人放在心上,客套几句就不再挽留。小亲王却锁着眉头忧郁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心中有些愧疚,毕竟人家陪吃陪玩陪了半个月,好歹表示表示。于是上前道:
      “这段日子诸多叨扰,承蒙照料,谢谢!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下次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凑近些压低嗓门,眨了眨眼,“要快点好起来,才能与他并肩作战哦!”
      他脸红,半天挤出句话来:
      “菲小姐,你真的……不愿意帮他吗?”
      唉,你说这小男生怎么那么固执?
      “司蓝,你应该多去外头走走,或者到地面旅行,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
      老闷在一个地方,想一个人,怎么会好起来?
      他神情黯然,让我心生不忍——可我也很难受,我不想再面对他。他让我想起从前万千宠爱集一身的生活,尤其是说起大少,那股既欢喜又寂寞的劲儿令我浑身不是滋味。他羡慕我的健康,我妒忌他有爹娘疼爱,还真挺讽刺的。
      就在我把心一横要拜拜那当儿,外头风风火火撞进来一仆人,手里拿着封信像房子起火似的大喊: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少领主离家出走了……”
      屋内顿时乱成一团。有人赶紧去通知亲王和王妃,更多的则是跑来跑去不知慌个什么,根本不像平时那个井井有序的亲王府。
      司蓝忽然脸色煞白,双眼上翻,啊地一声向后倒去。我眼明手快地一把捞住,一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到沙发上。这时他浑身肌肉已开始强直性收缩、痉挛,我一看就知道是癫痫症发作,一时来不及拿东西,只能把半个手掌塞他嘴里,两排牙齿登时咬得我大汗淋漓。
      “解开他……衣领,还有腰带……”
      痛啊,人的牙齿力量最大了!还好仆人们尚算醒目,赶紧照做。司蓝身体强烈地抽搐着,像掉进沸水锅里的虾一般夸张弹动,仆人见状便要去按,我那个急啊,大喊:
      “别!别碰他……”
      强行按压肢体,很容易令他韧带、关节受伤,折断骨头都有可能!这帮下人,平时都怎么伺候的?小主子是第一次发病啊?
      这时特别医护小组匆匆赶到,医生把浸泡过药水的海绵凑在他鼻孔下,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气味,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药物。很快司蓝就停止痉挛,昏昏入睡,我一只手把他脑袋侧向一旁,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他嘴里抽出,牙印深得可怕,鲜血横流,看着郁闷。
      “还好,没有发作……”
      医护人员大大松气,我觉得奇怪:都这样了还不算发作?难道他患的不是癫痫,而是更厉害的疾病?
      回想以往几次,都是紧闭房门,只有亲王和特别医护小组在场,里面究竟怎么回事连资格最老的仆人也说不上来。
      而这次,我的手抽出来后,他们又有意无意把我从司蓝身边挤开,似乎在隐瞒什么。我借口要绷带,默不作声地站在人后观察。一切都像普通病患一样,只是小亲王的脸,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看起来就像另一个人在诡秘地浅笑。
      我无法忽略这种直觉,太奇怪,实在太奇怪。

      事发突然,我不好意思说走人,唯有暂且留下。老亲王从地方镇上急急赶回,满头大汗,听说儿子无事顿然坐倒在沙发里,连连抚胸。
      “医生,司蓝他有没有……?”
      医生轻轻摇头,与他互换眼神。我坐在角落检查伤口——实际上只要施个小小的疗伤术就OK,我偏不受魔法,真郁闷得要命!
      听完仆人叙述,老亲王开始关心我的伤势。我蹙着眉头泪汪汪道:
      “可能骨头断了……”
      断了不至于,碎裂极可能,可惜这里没有X光,否则可以照个明白。
      老亲王颇感不安,马上吩咐医生为我治疗。右手两指上了夹板,医生的野蛮作风痛得我脸都白了。
      ……哼,这苦不能白受了!

      司蓝醒后把倒下后的事情都忘了,众人也一致噤声不提,只说他一直昏迷不省人事。不过当他看到我包得跟猪蹄一样的爪子,就很聪明地猜到是自己的杰作。对于他深深的歉意我烦得不行,一个劲说不要紧不要紧,到头来却成了我安慰他,这什么道理?
      “司蓝,你平时发作都是这样的吗?”
      “我……我记不清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拧着秀气的眉毛努力思考,“他们从来不让我知道,只说我会乱喊乱撞,所以每次都要关紧房门。”
      “你醒来以后,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迷茫地摇摇头。
      “那醒来后,身上有没有伤痕?或者……别人会不会被你不小心弄伤?”
      他咬着嘴唇,好一会,道:
      “没……有,我身上没有伤口,就是头很痛,像裂开两半一样。大家都说我没有弄伤别人,可……我也不知道……”
      没法问出些什么来,癫痫病人发作时神志不清非常正常,就算记得也不一定准确。
      可我就是觉得不对,潜意识里觉得不对。他不是癫痫症,亲王和医生对众人隐瞒了重要的事实。
      亲王不是一个讳疾忌医的人,他爱子之心是真真切切的,为何不把真正的病情公开,以募求天下良医?
      看着司蓝苍白清秀的脸,我阵阵迷惑。

      倒是司蓝,自打“咬”了我后,愈发粘人。只要我有辞行的意思,他就会说我手没好,又说哪里哪里有新玩意要带我去看,甚至还学会装头晕,装病,头几次真把大伙儿吓得神经兮兮的。
      深居简出的王妃也出面了,请我多留一段时间陪她唯一的儿子。
      “……这孩子,自小孤独,好不容易你来了,跟他有两句话说……你就当给我这个做母亲的一个人情,好不好?”
      好,好……您老这么舐犊情深,我哪能说个“不”字?
      事实上,我是想起我的妈妈了。我生病的时候要吃新鲜草莓,大冬天里她硬是从郊外人家小农场里找来了。我想她,想得捂着被子直流眼泪,在湿漉漉的被窝里睡到天亮。

      大少离家出走的消息并没有宣扬出去,领主吩咐诸侯堵好嘴巴,严密把关,绝不让这逆子跑出地下城。
      伯德亲王管的是阿玛依通道,自然加倍小心,隔两天便要亲自去关卡转悠查问。
      而小亲王,则又喜又忧,磨得我一刻不得消停。他那份心思简单得很,既欢喜某人第N次拒绝娶老婆,又担心他触怒领主受到惩罚,一天不同形式念叨个千百遍实在比“我光知道冬天有狼……”还烦!
      有时候他也注意到我不耐,便乖乖闭了嘴,可那双眼睛,那个脸,搞不好人家以为我虐待小动物。
      于是我第N次发誓要走得远远!
      没想到刚发完誓,小亲王就悄悄跑来了。

      “什么,你说要……”
      我张大嘴巴差点忘了合上——他竟然跑过来说,要我带他出去寻找大少!!
      天啊,爱情果然令人盲目……不,何止盲目,连命也不要了!
      可是他不要,我要啊!我又没有坠入爱河,也没有失心疯,我干吗要陪他去找情人,戴上“拐带少年”的罪名,还是个小亲王呢,我嫌命长啊我?
      所以我把眼一闭,当听不见。他还想说,我干脆道:
      “别说了,你再胡闹,我就去告诉亲王和王妃,让你连家门都出不了。”
      他顿时血色全无,捂着衣领大口大口喘气,直通通往后倒。
      又来了!
      不管真假,我一个箭步上去勉强接住,边将他瘦却不怎么轻的身子往床上拖边喊人。这回医护小组来得神速,堪称急救先锋,又照例把我往外挤。可惜这回司蓝的手把我的手腕捏得死紧,白皙细长的手指像藤蔓一般绞得骨头格格作响,掰也掰不动。
      痛!这么瘦弱的人发作起来也力大无穷,我怀疑手腕都要断了。
      医生把药棉凑过去让他嗅,可丝毫不起作用,他把我越捏越紧,我几乎要叫出声来。医生也很着急,甚至放下浑身僵直抽搐的病人不管也要将两只手拉开,我虽然恨不得甩一霹雳过去让他放手,却咬着牙怒道:
      “你们干什么,快救他呀!”
      身为医生,居然不分轻重主次,简直等于草菅人命!
      然而没人理会我的抗议。我忽然意识到,他们宁可斩断我的手把我扔出门外,也不愿让我看到真实的病情。
      究竟他们在隐藏什么秘密?
      我冷不防大叫一声,惨白着脸双目紧闭,动也不动。
      装晕,是我从魔君那学到的一招。普通人装,是骗不过医生的,因为眼部运动始终会跟真晕有所区别,区别大小就看功力了。而魔君可以晕得浑然天成,以假乱真,我呢,虽然没他炉火纯青也算像模像样,一时半刻颠倒众生还是可以的。
      医生非常仔细地作鉴定,确定我的确失去意识后,才转身给病人治疗。房间的门在他们进来时已经关好,仆人们也不会贸然进入,整个环境是封闭的。
      司蓝还是捏仇人一样捏着我,令人怀疑他是否潜意识里把我当情敌,要灭了我才罢休。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异常状况了,他的手变得火热,像烙铁一样差点把我烤回原形。热辣辣中一股尖利从他手心窜入我血液里,一路翻腾,可以清晰感觉到血管的突突跳动,仿佛要爆出皮肤,又痛又麻,非常恐怖。
      忍住!我对自己说,真相是那么容易揭露的吗?一定要忍住!
      那股尖利在我体内转了几转,像针在血管里穿梭,忽地钻到脑里,我的发根全竖起来了!
      它在我脑中旋了一转,之后沿着脑门一路滑下,我刚松口气,忽然太阳穴一阵剧痛——它又回来了!我感到极大的恐惧:那简直是个活物!它知道我是清醒的!
      然而不等我采取任何措施,它狠狠地攻击我的脑神经,这回我是真的坠入黑甜乡了……

      我醒来已是早晨,睡了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头痛欲裂。
      大小亲王和医生围在我床边,见我睁了眼都凑了上来。司蓝红着眼睛看着我青紫的手腕,哽咽不止,我没力气应付他,只好视而不见。医生问道:
      “菲小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还记得晕倒以后的事情吗?”
      我皱着眉想半天:
      “手很痛,头也痛,别的……朦朦胧胧的,想不起来了。”
      医生跟亲王悄悄换了个眼色,又叮嘱了几句,就退下了。亲王似乎松了口气,安慰着我和小亲王,然后也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司蓝和我。
      “要喝水吗?”
      司蓝轻声问我,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起身去拿杯子,我紧紧盯着他单薄的背影,心情复杂。
      方才说不记得,有一半是骗人的,“它”在我脑子里翻江倒海,强迫我昏迷,那么痛我怎会不记得?我可记着呢!不过真晕以后的事,就实在没印象了,连梦也没做一个。
      离真相虽然还有一定距离,我已经踏足入内,不弄明白是不会罢休的。

      亲王愈加忧心忡忡,因为小亲王发作的时间间隔又缩短了,差不多三四天一次。因为我总陪在左右,少不得受点伤,司蓝只不停地说对不起,背后不知悄悄哭了几次。我也不再说什么,安慰他只会令他更加内疚,就让他哭个够,最好哭完了放行。
      “菲菲……”
      他躺在宽大的床上,厚厚的被褥与窗外春暖花开的景色毫不相符。过于苍白的脸衬得淡紫的眼睛发黑,露在外面的手跟雪白的床单几乎分不出来。我看着他,心想究竟是疾病将人变得如此纤弱敏感,抑或纤弱敏感的人容易招致疾病。
      “菲菲,我想见见他……一次,一次就好……”
      他并非在求我,而是像对着神灵诉说心愿一般喃喃自语。我突然有种感觉,他好像马上要变透明,消失在这个世上。而见大少,是他最后的心愿。
      我不由得暗暗叹息。久病缠身的他究竟能活多久没人知道,或许晚上闭上眼,早晨就醒不来了。
      “说什么呢,你很快就会康复,到时候要见他几面都行!”
      司蓝合上薄薄的眼皮,轻轻摇了摇头,再睁眼时眸中蓄满了悲伤。
      “我总觉得,会再见他一面,可是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遥远?……我并不奢望什么,只想远远地、远远地看他一眼……菲菲,是我太贪心了吗?我只是想看一眼啊……”
      我鼻子发酸,心里挣扎得厉害。
      他别过脸,睫毛颤抖着,拼命抑制着眼泪。我抬头望着他房间里挂着的油画,驭龙战士英俊的脸上挂着我所熟悉的笑容,桀骜不驯。
      他遗忘了司蓝,是否也遗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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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了,各位等文的亲,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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