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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②⑧长凉雪(五) ...

  •   “抬头。”

      李观月仰起头,同时努力睁大眼睛,方便贺淮往她眼睛里滴一种浅绿色的药草的汁水。

      她来到长凉第二天醒来时发现眼前发红,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见什么都像血。那天晚上从山上回来后,才知道原来是从马上摔下是碰到了脑袋,紧接着被贺淮钳住脖子,导致眼睛充血了。

      眼白上附着一层细血丝组成的红膜,瞳仁也不可避免地染上血丝,才导致她看什么都像是罩了一层红雾。

      贺淮找了本地的偏方,把两种草药混在一起捣成汁,加水,用比人体温度稍高的水煮一遍,过滤掉残渣,把剩下的浅绿透明的药汁滴进眼睛里,能帮忙快速消除血丝。

      贺淮手很稳,两只眼睛各滴一滴,刚巧落在正中间的瞳孔上。

      眼睛敏感,李观月下意识闭上眼睛。好在是仰着头的,药汁没有流出。眼睛涩涩的,滚动眼球时比平常要艰难许多。

      “太子殿下的事,你应该等到我回去之后再告知我。”

      而不是冒冒失失地一个人跑过来。出发前不考虑途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危险,果然蠢笨的惊人。

      李观月闭着眼睛解释:“奴婢担心中途再生变故,所以想第一时间赶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拉住贺淮的一点衣角,“请六爷帮帮奴婢,救救奴婢的兄长。”她可没忘,太子拿哥哥要挟她来着。做戏要做全套。

      “此事你不必再过问了。现在还轮不到他有事。”

      贺淮的声音又冷了下来。他不喜欢听到李望辰的名字。况且,李和雍根本就是在做戏,不会当真下手。

      “真的吗?可是万一被太子殿下发现——”

      “我说你不必再问。”贺淮加重语气。虽然因为太子的这次试探,他对李观月的疑虑变得越来越少,但是还没有到把这种秘密随便告诉她的程度。

      被他凶狠地打断,李观月咬紧下唇,又怕又委屈。这个表情似乎对贺淮很适用,刚滴完草药汁的眼睛红通通,鼻头也发红,更显得可怜。

      意料之中,贺淮的面色柔和下来,思忖片刻后退了一步:“总之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如果你这么担心他,大可以现在原路跑回去,看看他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其中缘由,待回到京城,我自会告知你一二。”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大抵是以为,一个整日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婢女,对迟早要发生的事,早知道一刻与晚知道一刻,不会有很大偏差。

      得到这份许诺,李观月弯起眼睛:“奴婢相信六爷。”

      至于贺淮到底会不会真的告诉她,已经不重要了。她也不在乎。

      现在天还很早。冬天没有完全过去,天亮的晚,此刻外面正处于黎明时分,黑乎乎一片。火堆烧了一夜,火势渐小,偶尔发出哔啵的爆裂声。

      李观月以为今天也会和昨天一样,又是没有大事发生的一天。不过这个念头出来没多久,就被侍卫一声惊慌失措的“报”戳破了。

      自始至终一直被打的一声不吭的长凉,居然组织了一队人马,趁凌晨时分偷袭!

      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他们没有用火把照明,在黑暗中悄悄潜进。要不是贺淮这边早养成了时刻警惕的习惯,就算是打一场瓮中捉鳖的仗也不会放松大意,岗哨始终保持清醒,可能就要被他们偷一遭了。

      “备马。”贺淮拿起剑。

      侍卫立刻出去牵贺淮常用的马来。

      李观月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她从前只听人说战争多么残酷,从未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哪怕贺淮再气定神闲,侍卫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慌张也让她意识到,这是真的战争。

      她跟随贺淮走出营帐,亲眼见他点了几队士兵。许多士兵从梦中惊醒,接到命令后一刻不停地翻身起床,再整理好铠甲、准备好兵器的同时,把精神也提到最高。

      不过眨眼间,面前就出现了几条整齐有序的队伍,在贺淮的吩咐下举着火把,依次从不同的方向出营,进行反攻。

      李观月往后退到帐前,半个身子隐在门后,只敢平视前方,不敢抬头看。

      视线上空,有她不愿见到的东西。

      黄健的尸体被挂在一根从船上拆下来的桅杆上,供来来往往的人“观赏”。

      至于和他一起来的其他人,没有一个逃过了一百大板,全都被活生生达成了肉泥。听说往外搬的时候,走几步便会有碎肉掉下来。最后是拿了几个布袋草草装走,往看不出人样的尸体上放从长凉俘虏身上拿下的标记,假装他们是激烈反抗的长凉士兵。

      再让那些活着的俘虏每日到长凉城门下喊话,投降就能活,日后看朝廷发配;负隅顽抗的,下场便是那几瘫烂肉。

      早在前几日,贺淮故意让隔壁丽北郡装作雪中送炭,给长凉送了一趟下了轻毒的粮食。长凉不知是计,大喜过望,不料食下部分后上吐下泻。贺淮又派了另一队丽北郡的人,暗中散布消息,说朝廷早就知道他们有谋反之心,所以丽北之前送来的粮食大多不能食用。

      谣言比马儿跑得快。长凉不敢再吃任何从丽北来的粮食,包括曾经的储备粮。就连其他郡送来的粮食也吃的心虚不已。即便有郎中检查,可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人心动摇更甚,逃兵越来越多。

      长凉太尉气无可气,下令逃一个杀一个。这下倒更如了贺淮的意。那些士兵们疑心食物,埋怨太尉不近人情,明摆要输还非要他们守城,军心溃散的不成样子。

      李观月在军营中呆了几日,对贺淮攻心的本事目瞪口呆,进而遍体生寒。这样一个善于心计人,比单纯的武力压制,更加难以对付。

      而长凉现在竟然还能组织起兵力反攻。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长凉最后一波兵力,赶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候,反守为攻。

      然而这种弃城进攻的做法,无异于自杀。垂死挣扎的力气,也会比平时大。

      “他们坐不住了。”贺淮没有半点担忧,反而很愉快的样子。看向在帐前目光惊恐的李观月,他收起轻快的表情,眉毛一竖:“你在这儿好生呆着。”

      由于前车之鉴,贺淮并不认为李观月会完全听他的话,又把两名贴身侍卫留了下来。“她若是敢随意走动,不用等我回来,直接挑了她的脚筋。”

      说罢,带领另一队士兵,纵马上前。

      铁剑无情,这两位不熟悉的侍卫更无情。李观月老老实实地退回帐内,端坐在桌前,从粗糙的窗户往外看,试图从中看到战场局势。

      可惜距离太远,她只能看到一点隐隐的火光。

      李观月焦急地等待着。

      出于私心,她有点想让贺淮出事,一解心头之恨;可站在大局来看,贺淮万万不能出事,长凉一定要拿下。否则前方虎视眈眈的北狄,背后借机夺位的五皇子,可能过不了几日便会杀到京城脚下。

      设立长凉本是为了抵御北狄部落,保护京城,如今却成为了最大的隐患。长凉太守当真让人失望。

      天亮之后,凌晨出去抵御袭击的士兵回来了。得到侍卫的许可,李观月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情况,发现回来的人的表情并不凝重,伤亡很小,反倒是准备偷袭的长凉被打得落花流水。

      她松了一口气,估摸贺淮也快回来了。

      然而等她草草吃过午饭,贺淮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李观月重新担忧起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不然为什么别人都来了,贺淮作为主将却没有回来?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为贺淮的安危而忧心。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

      询问侍卫,侍卫也说不知道贺淮去了哪里。他要行动的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防被潜伏在其中的叛徒听到。

      他们营帐里有长凉的俘虏,保不准会有一两个卧底。

      直到太阳西斜,一队人马才缓缓而归。贺淮掀起门帘进来,让两名侍卫下去,整理营地,留下一部分人留守,剩下的准备入驻长凉。

      其他士兵在几名副将带领下抵御进攻并展开反攻的时候,他已经带领一队人马彻底攻下了长凉城。在城内处理完原来的长官和士兵,才回来通知。

      贺淮的耳后多了两道血痕。他找来一块干净的布,倒上冷水,贴在伤处。伤口不深,被冷箭擦着划了一下,过两天痂掉了就能恢复如初。

      见李观月木木的,他把布丢过去,凉凉地说:“只会呆坐着看么?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没有。”李观月拿起怀里的绢布,用水洗净,叠好,抬手贴上贺淮耳后。

      见到贺淮平安无事地回来,心里的想法好像又变了。她想,既然士兵和副将们打赢了,那么长凉便不会再是危险之地,没有贺淮也行。早知如此,便期盼这支箭再射得准一点,最好穿头而过才好。

      贺淮比她高出近一尺,她需得努力伸着手臂,才能让绢布不掉下来。

      “长凉事务需要交接,五皇子不日便到。”贺淮忽然说。他抬手捏住李观月的手腕,目光犹如利剑,声音里透着威胁:“我知晓他曾找过你。所以这次你最好安分点,别再想搞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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