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渔子酱酱

25、②⑤长凉雪（二）【二、三更】

　　李观月在一阵颠簸中醒来。胃里翻江倒海，她“哇”地一声干呕出来。正在疾行的人马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持续向前飞奔。

　　面前就是那个强虏走她的士兵。她的四肢被绳子向后捆去，关节处被长时间撕扯，已然痛到麻木。她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在马背上，浑身酸痛。

　　更让她感到恐慌的是，她现在面临的是一群杀了人后强掳走她的恶鬼。他们不懂得何为礼义廉耻，只知道穷尽方法发泄自己的□□。

　　睁眼闭眼间，老伯横死的惨状始终在眼前萦绕不去。为数不多让她在一眼看不到头的凄苦中感到温暖的人，哪怕是刚认识就像疼爱女儿一般对待她的人，甚至没能见到女儿和外孙一面，就散落了一车的瓜果，在荒无人烟的路边沉沉睡去。

　　如果她没有坐老伯的牛车，如果通往长凉的路能繁华一点，触目所及不全是荒郊野岭，至少还能有人给老伯收尸，哪怕是卷一张草席……

　　李观月抑制住喉间哽咽的酸痛，尝试去解捆绑她的绳子。

　　然而绳子绑的那样紧，仿佛要勒进她肉里。结扣有拳头大一团，不知道系了多少道，生怕她跑了。

　　他们跑了一天。夜幕降临，李观月悄悄抬头，周围一片陌生景色。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而现在天晚了，他们会生火休息，不再赶路。这群无赖混蛋一旦休息，便会拿她来消遣。至于他们消遣的方式是什么，李观月不想去想。

　　果然，他们停下了。

　　“要不咱们就在这儿休息，明早再走。反正离长凉不远了，上午就能到。”

　　为首的思忖片刻，决定继续赶路：“让我们今日赶到，谁敢拖到明日？姓贺的万一说咱们途中偷懒，一个不高兴给咱们砍了。他那人，活阎王，要不是别人都轮完了，我才不来。行伍之人托生到他手底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姓贺的？他们是要去找贺淮。李观月心底稍稍安定了几分。

　　另几个人附和道：“哪有咱们在皇城里当差的舒服。听别人说，姓贺的管的可严，这不许那不许，稍微错一点就是掉脑袋。听黄健兄的，半个时辰把剩下的路跑完，早弄完早了事儿。”

　　原来那个绑她的人叫黄健。李观月记住这个名字，接着一动不动装晕。

　　“那她怎么办？咱这算抢人吧，他们那可不许抢人，是重罪。”

　　听他们这么说，黄健也有点犹豫了。一方面是要按时赶到，一方面又不方便带着这女人进去。毕竟是他们辛辛苦苦抢来的美人，丢在这荒郊野岭太过浪费。何况，他还没尝过此等绝色佳人的滋味，到手的甜头不能不要。

　　当时光想着抢了，没想到抢来后不知道在哪儿用。

　　黄健捏了捏李观月的臀和腰，解了手瘾，色从胆边生：“不怕。她这会儿晕着，我把她压在我披风下面挡起来，悄悄放营帐里，等打完仗再回来好好试试。别急啊，等我弄完，都有你们的份。”

　　李观月被他们粗俗下/流的话恶心的不行，同时也怕的不敢睁眼。她用指尖掐自己，不让自己发抖和干呕，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醒了。

　　一行人继续赶路。半个时辰以后，营帐的灯火映入眼帘。

　　已经很晚了，除了巡逻和准备夜袭的队伍，其余人基本都钻入营帐休息。通报前，黄健又再李观月身上胡乱摸了一阵，见她没有一点反应，确信她还在昏迷状态，便把她往自己身前捞捞，让她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然后放下披风，把她挡起来。

　　“什么人？”大营前的守卫拦下他们。

　　“朝廷派来的，先行二队。”黄健亮出牌子。昨天比他们先到的，是一队。

　　守卫仔细检查令牌，确认无误后准备放行。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从黄健马背上跌落。从马背上摔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这人感觉不到疼似的，刚一落地就拼命往守卫的方向滚：“救命！”

　　竟然还是个女人。

　　黄健脸色骤变，狠狠啐了一口。这女人竟敢骗他！有机会，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守卫当即重新拦住黄健等人的去路，脸色一沉，去查看地上的女人。李观月抓住时机，也不管自己什么时候能被解绑，“我要见贺将军，我要见六爷！”

　　说完，李观月竟觉得有些可笑。此时此刻，她能求救的居然只有贺淮。

　　守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来头。听她喊贺淮六爷，应当是将军府的女眷。可女眷又为何会来这种地方，而且是被……绑来的？

　　想求见贺淮的人多了，他们不可能谁都放进来。守卫先割断李观月身上的绳子，叫来更多人拦住黄健。

　　他不清楚李观月的身份，却能确定这些人抢了不知哪家的女儿。而抢掠民女、烧劫财物，在他们这儿是严令禁止的。

　　终于逃离黄健的魔爪。他猥琐下流的话语、肮脏不堪的动作，使李观月不想再看见他一眼。

　　黄健还想刺剑过来杀了她，幸好被守卫挡住。

　　守卫也是开了眼了，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懂规矩之人，都是因为平日无人管教、从京中带来的坏风气。

　　替李观月解开绳索的守卫说：“将军已经休息，姑娘莫要再喊。这些人——”

　　“他们杀了人！又将我捆来！”

　　“我们自会处理，会还姑娘公道。”守卫被打断，并没有不耐烦。面前的姑娘喊得声嘶力竭，明显是受了大的刺激，正游走于情绪崩溃的边缘。乱糟糟的衣服和沾着血污的脸遮不住她姣好的面容和窈窕身段，多么好的姑娘，却遭到了这种事，恐怕以后一辈子都是阴影。

　　黄健狡辩道：“贱人瞎胡说！分明是你勾引我，现在又倒打一耙！”

　　“出了什么事？”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观月浑身一震。她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正是贺淮负手向她们这边走来。

　　“六爷。”见到贺淮，李观月一下瘫坐在地上。

　　贺淮本在帐中歇息，莫名觉得心气浮躁，便出来四处走走，在准备回去时隐隐听到有人在唤“六爷”。

　　他问随行侍卫可否有听到奇怪的声音，侍卫侧耳听后，答没有。

　　于是贺淮准备原路返回。可又是一声“六爷”撞进他耳膜，比上一声更清晰，连侍卫也听到了。贺淮变了脸色，快步向声音传播的方向走去。

　　走近些，就看到李观月跌坐在地。再通过黄健的谩骂和守卫的交谈，他很快摸清了事情的大概。

　　“六爷。”等他走近，李观月又哀哀地唤他。

　　她脸上许多干涸的血迹，贺淮以为她受伤了，瞳孔一紧，“他们打你了？”

　　李观月摇摇头。这血都是老伯的。

　　贺淮莫名松下一口气。随即被更大的怒气填满。

　　皇城卫兵不在他管辖范围内，长期跟好吃懒做的京兆尹混日子，一个个养出各种各样的毛病。不知道这回李景怎么想的，好好的兵不用，非要派这支混账军过来支援，一上来就犯了他的大忌。

　　他们想要侵犯的，还是他的人。他的确视李观月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可前提是，这是他的玩物。他的东西，没有他的允许，旁人敢动一下，必须数倍奉还。

　　况且，李观月最近很讨人欢心，不再像曾经那样可有可无。

　　他挡在李观月身前，甚至忘了问她跑出府的原因，对黄健怒极反笑：“看来你不知道我的规矩。”

　　黄健太阳穴突突乱跳。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意抓来的姑娘，竟然是贺淮的人！若是早知道这层关系，哪怕给他八个脑袋，他也不敢去招惹李观月！

　　一开始听李观月喊六爷他还不信，以为李观月是假装跟贺淮认识。在荒郊野岭跟一个老头赶牛车的人，怎么可能是将军府的人，还让贺淮亲自来扶她，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黄健想不通。但是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捅了马蜂窝了。

　　他最后挣扎道：“将军，我的错，我不该禁不住诱惑，这女人她勾引——”

　　贺淮充耳不闻。他不是瞎子，一来李观月没有那个胆子去勾引别人，二来黄健不过是一个无名的领队，给不了李观月好处，三来，没有哪个勾人的狐媚子需要被五花大绑。

　　他弯下腰，语气堪称温柔：“他哪里碰你了？”

　　李观月缩成一团，躲在贺淮身后，声音抖得吓人。她当真被吓坏了，哆嗦了半天，直到把贺淮磨蹭烦了，才带着哭腔指认：“手……”

　　不止手，那人恶心的东西都快挤到她腿间了。可她说出不口。

　　贺淮看向自己身边的侍卫。几人一齐上前，把黄健从地上提溜起来，强行拽出他的双手放在一处平整的石头上。

　　贺淮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

　　匕首只有三寸来长，很细，手柄中央镶着一颗通红剔透的玛瑙，在贺淮宽大的掌心显得格外小巧。

　　而刀刃却是无比锋利，削铁如泥。

　　李观月被贺淮拽起来，一路踉跄着到黄健面前。黄健的额头已经在地上磕破了，血一道道流了满脸，口中不断哀嚎“将军饶命”，看起来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甚是骇人。李观月不敢看他，别过头去。

　　“看着！”贺淮的声音更加阴森，他掐着李观月的脖子，强迫她面对黄健。“我只教你一遍。”

　　说罢，手起刀落。

　　黄健“啊”地痛叫。他的左手小指被活生生切掉了。断指落地，滚了一指的尘土。

　　十指连心，断指的痛让他恨不能晕死过去。可这处伤口又不足以让他真的人事不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上的断口。

　　他大约明白贺淮接下来要干什么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天能够感受自己手指的日子。

　　“我错了！将军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给小姐当牛做马，将军饶命，小姐饶命……”

　　黄健疯狂地给两人磕头，脑袋砸的石板哐哐作响，跟断指处流出的血混在一起，汇成一条小小的溪流，顺着石板的凹口，一滴一滴，在火光的映衬下，如炼狱一般可怖。

　　李观月才目睹了老伯的死亡和黄健一行人的残暴，眼前又是断指又是鲜血，已经逐渐接近崩溃。她拼命向后躲，拒绝接受贺淮递给她的匕首。

　　“拿着。”她那点力气在贺淮眼里根本构不成威胁。贺淮一手钳住她的腰，一手扯过她的手，强行把匕首塞了过去。大掌包住李观月的手背，不让匕首掉落。

　　“六爷，别给我，求求你……”李观月一个劲地摇头。她痛恨黄健，她也想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是绝不是让她亲手去切掉别人的手指。

　　可惜贺淮此刻完全不会怜香惜玉。他甚至厌恶起李观月的怯懦。她是他的女人，身体必须时刻保持干净，不能让别的男人碰她一根指头。现在她差点被一群人强/暴，她应当把那些对她意图不轨的人全都杀了才能弥补自己受到的屈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知道害怕躲避。

　　“剁掉他的手指。剩下九根，少一根，便用你自己的手指补上一根。”贺淮冷冷道。

　　他松开对李观月的钳制。失去支撑，李观月一下子瘫坐在地，匕首也顺势掉了出来。

　　李观月此时跟黄健只有一尺之遥，那张沾满血的狰狞面孔在她眼前不断吼叫，口水混杂血水，几乎喷到她脸上。李观月依旧是本能向后退，却刚挪动不到一寸，就感觉到后背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

　　贺淮拔剑对她。剑尖直指她后心，再往后一寸，血流成河的便是李观月。

　　一瞬间，李观月感觉自己快疯了。

　　心防一寸寸崩塌之间，她却莫名生出一股奇异的冷静。

　　贺淮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没有感情，冷血，所有人不过是他手里的玩物，脚下的踏板。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贺淮本性如此。

　　他逼她杀人。今天她和黄健，必须死一个。

　　兴许是见惯了贺淮如何处置违反军规军纪之人，附近的士兵并不觉得残酷。压制黄健的两名侍卫甚至一拳砸上黄健的手背，逼迫他展平双手，更方便下刀。

　　“把匕首捡起来。”贺淮命令道。同时，剑往前挪了半寸，李观月清楚听到衣服破裂的声音。

　　她抓起匕首。黄健发出绝望的呐喊：“不！”

　　话音未落，又是一根手指掉落。

　　直到触碰过李观月的十根指头全部处理完毕，只剩一双手掌在石板上颤抖，李观月扔掉烫手山芋般把匕首扔的远远的，虚脱地倒在地上。

　　贺淮拖着剑靠近，拈起她细瘦的下巴，拇指轻轻拂去她脸上的血污，直到那张脸重新变的干干净净才停手。

　　前一秒用剑抵着她的恶人，后一秒又无比温柔地擦拭她的脸庞。李观月注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颤栗。

　　贺淮重新将她揽回怀里。一直没回鞘的利剑向前一次，轻而易举结束了黄健的生命。他吩咐道：“挖了眼睛，挂到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看清楚私自违规强抢民女的下场。违抗我令者，死。”

　　“至于你们。”他指向黄健的十几个部下，“各打一百板。挨过后还有气的，养好伤给伙夫打下手；死了的，就地埋了。”

　　那些人皆是轻骑，如何能忍得了到伙夫手下打杂。当然，有了贺淮这句话，行刑的也不会让他们挺过一百板。

　　侍卫见惯不惊地按照他命令行事。一刻钟后，黄健的尸体就被挂到军营门口，来来往往的士兵见到他的惨状后无一不夹紧尾巴，再也不敢有龌龊的念头。

　　一入幕府，李观月便被贺淮掼到桌上。贺淮力道大的吓人，不用细想，李观月也知道明天一早自己脖子上又会多出一片青紫掌印。

　　“你竟然让别人碰你。”贺淮咬牙切齿，怒火将他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

　　要是那队人不是来向他复命，要是李观月没能从黄健的营帐里逃出来，要是没有人听到她的呼叫……

　　但凡以上任何一件事发生，李观月都不会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他面前，她会被别人弄脏。

　　“咳咳，六爷……”李观月拼命去掰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眼前逐渐出现血色，罩上一层红纱似的。

　　在她快断气前，贺淮终于后知后觉松开手。李观月立刻大口喘气，不住咳嗽。

　　“奴婢也不想，他们强迫奴婢，奴婢反抗不得……”她红了眼睛。

　　贺淮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李观月好像委屈极了。

　　“好好听清楚，你是我的女人。到死都不能让别人碰你的身体，一点也不行。”贺淮的语气比方才平缓了些。他取来自己的一件干净衣服，“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李观月慢慢脱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转过身背对贺淮，让他检查自己的后背。后背有不少淤青和擦伤，贺淮仿佛一下子就过了气头似的，拿着药膏，一点点帮她上药。

　　良久，李观月披上贺淮的衣服，嗓音沙哑：“六爷的意思是，如果再遇到这种事，奴婢要在受到侵犯前自我了结吗？”

　　贺淮没有回答。“你累了。好好休息才能尽快服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