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②④长凉雪（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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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您喝点水吗？”
李观月坐在牛车上，把水壶里的水倒一半进另一只羊皮水壶里，递到正赶车的老伯身侧。
长凉虽说距离京城不过三百里，快马加鞭不到一日便到了，可单凭两条腿，得走到猴年马月。等她一步步走到地方，说不定贺淮已经回来了。
好在她运气不错，刚出城门不久，便遇到一位好心的老伯。老伯驾牛车，车板上驼了新鲜的瓜果蔬菜，送给快要生产的女儿吃。女儿嫁到西临，那地方草多且肥美，是天然的牧场，产肉多，却不怎么长水果蔬菜。老伯听说女儿整日吃肉，时常呕吐，心疼得不行，连忙把家里地窖里存的素菜拿出来，问邻居租一条精壮的黄牛，带着吃食去看女儿。
西临的位置处在大梁西部，跟长凉在一条线上。老伯途中见到李观月背着小包袱赶路，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女儿，搭话问她去哪里。得知两人顺路后，同意带李观月一程。
黄牛正处壮年，走的不慢，而且耐力好，不出五天就能到长凉。现在温度不高，等到了西临，车板上的果蔬也不会烂。
老伯接过来喝一口，随后用木塞把瓶口塞紧，挂到黄牛脖子上。他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格外慈祥，“姑娘，你饿不饿？饿的话从垫子下面掏果子吃。”
那果子是带给人家快要临盆的女儿的，李观月不好意思吃。
“老伯，我带了饼。”
老伯不说话，伸手在用来隔热的垫子下摸了一会儿，摸出一只细长的红薯。他松开缰绳让黄牛自己顺路往前走，两手各握住红薯一段，“啪”地将红薯折断，把较小的一头递给李观月。
“自家地里种的，积了一个冬天了，甜着哩。”
李观月接过，把两寸来长的红薯断掰成两段，一段留在手里，一段搁在车板边上，“晚上吃。”
老伯见她这么点东西都要分两顿吃，知道她是怕他晚上再给她掰新的红薯。真是别人的一点便宜也不肯占，多么招人疼的娃，老伯想。
不知道她男人怎么想的，放这么一个水灵乖巧的媳妇在家，跑到长凉附近做生意，大半年不回家，惹得人家姑娘大老远去寻。
大半年不回家的男人，还能守身如玉干净着的恐怕打着灯笼都找不出几个。同为男人，老伯也曾年轻过，家里的再好，总不如外面的野花来的香，这姑娘的男人在外面怕是已经勾搭上别的女子了。
想到这儿，老伯不禁开始埋怨起素未谋面的李观月的“浪子夫君”。
他一开始憋在心里骂，后来忍不住当着李观月的面说，话里话外让她看开，不要为不值得的男人动气。像她这种条件的，想要再嫁到大户人家给老爷当妾，也能得宠的很。
“你要是一个人不敢，我就跟你一块儿！老伯给你撑腰！”老伯越说越气，还时不时挥起拳头来，要打一顿贺淮给李观月出气似的。
李观月小口小口地咬着红薯。红薯初冬时从地里扒出来，在地窖里沉淀了一整个冬天，糖分都积攒起来，咬一口，甜丝丝，脆生生，嚼一会儿在口中变成粉状，咽下去还能充饥。
她没想到老伯竟然把自己随口编的理由当真了，一时间感到又尴尬又好笑。她和老伯的女儿年龄差不多大，老伯动不动会把她的遭遇想象成自己女儿受的苦，轻易就变得气鼓鼓的。
不过不管怎样，老伯到底是站在她这边，埋怨贺淮的“错”。
如果父母还在，见到她受委屈，大抵也会像现在老伯这样，同仇敌忾地去声讨那个“外人”。
李观月想着，口中的红薯似乎冒出了一点涩味。
下午，两人经过一条河边。老伯牵着黄牛饮水，稍作休息，李观月便到附近给黄牛找些吃食。
冬天，草大多都枯了。李观月找了许久才在一棵树下找到一小片青草。她薅草回去，跟自己又冷又硬的饼子混在一起给牛吃。黄牛吃得高兴，湿漉漉的鼻子一直蹭李观月的掌心。
李观又去找了一些。正准备回来，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天上的雷一样轰隆轰隆。
她站在桥边，吓得一阵心悸，连忙躲到桥头树后，唯恐马蹄不长眼。顷刻间，一队人马顺着他们的来路，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不会是宋周发现她逃了，派人来抓她的吧？
李观月躲在树后，脑袋嗡嗡的。她祈求树足够粗壮，能够把她完全遮住，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可惜事与愿违。那堆匆忙赶路的人，居然在桥头停了。
随着马蹄声落，李观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想到宋周会这么快找来。
“出来。”领头的叫她，“在树后面的。”
李观月见躲不过，低着头磨磨蹭蹭出来。她粗略地数了数，这队大概有二十人左右，没有跟辎重，应当是一队轻骑。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领头士兵前后看了看。这地方荒无人烟，只有他们行军赶路才从此过，突然出现一女子，不得不让他们停下来多注意。
李观月在心底飞快给自己编新身份。未等她开口，老伯突然赶过来，替她回答了：“各位爷，这是拙女。我们赶路，去，赶路去西临瞧她姐姐。”
骑兵半信半疑。“去西临？长凉在打仗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要是还顺着这条路走，根本过不了长凉！”
老伯连忙陪笑，一个劲的弯腰鞠躬，“是是是，我们打算到前面的镇子歇一会儿就绕路，肯定不去长凉给您添麻烦。”
“麻烦不麻烦，和我有甚么关系。”领头骑兵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对“父女”，心道一个老头一个女人，能不能走到长凉都两说。他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刀，丢到两人脚下，“注意点吧老人家，拿着防身。”
说完，他两腿夹紧马肚，一群人踩了满桥的尘土，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后，老伯才惊魂未定地捡起刀，拍着胸口感叹：“我滴乖乖哟！”
在当兵的面前说话，两人都觉得有些气短。对方高头大马地往面前一站，他们后背就开始冒冷汗。好在这队骑兵人不错，临走还送了一把刀给他们。
“姑娘，我可听说长凉那边不太平了，城里的兵不光进村子抢粮食，还抢女人哩！听说把姑娘家折磨的……依我看，你也别去那乱地方了，要么回去，要么跟我一块儿去西临转转，我看完我小外孙再带你回来。”
“没事老伯，我不进城。”李观月惨白地笑笑。
还好，他们只是普通路过的士兵。
两人不敢再歇了，重新给黄牛套上板子赶路。夜晚，两人躲在黄牛身下凑活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赶路。
本以为不会再遇到行军队伍。没想到这次两人连早饭都没吃完，又是一阵哒哒马蹄声。这次依然是一支二十人左右的编制队伍。和昨天那队一样，他们拦住牛车上的两人，问他们要去哪里，干什么。
有了昨天的经验，两人用了和昨天一样的答案回答，谎称李观月是老伯的小女儿。他们以为会和昨天一样，士兵知道他们要去看家人，说几句或敲打几句便放他们走。
谁知，为首的骑兵竟然眯起眼睛，把李观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荒郊野外，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让他们这群常年在军中见不到女人的壮年男子蠢蠢欲动。
而且，女子身后只有一个平民模样、手无寸铁的老头。
李观月没有抬头看，却莫名觉得后背毛毛的。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老伯察觉出面前的士兵来者不善，慌忙道：“各位爷先走。”
“走？”一群人哄笑起来。“我们在外头拼着命打仗，脑袋天天别在裤腰上，老东西，你得拿点东西孝敬孝敬我们吧？”
完了。碰上无赖兵痞子了。老伯正要颤巍巍忍痛割爱，把车上的蔬果交上去，李观月一声惨叫，竟是被人抓着头发硬生生拎到了马背上。
“姑娘！”老伯急得喊。
仿佛整张头皮被扯下来，李观月疼的火烧火燎的。她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趴在马背上，听到老伯的喊声，忍痛抽出手撩开散乱的头发，发现有人已经拔了剑出来。
“爹！”她哭喊道。
身旁的男人听到她凄厉的叫声，不由得哈哈大笑。他用力拍了拍李观月的臀部，声音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似的：“好好跟着我，爷今天就让你嫁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掌掴臀部，李观月恶心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大约猜到，这群流氓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而老伯见她要被抢走，情急之下，竟然从衣襟抽出昨日士兵给的短刀，红着眼冲过来，“都是兵，你们怎么这般不知廉——”
“爹！”
雪白的剑芒轻轻松松破除粗布衣裳的阻碍，插/进血肉，再拔出，一股血直直喷到李观月面前，有几滴溅到了她身上。
老伯双眸大睁，不敢置信地看着士兵缓缓抽回的剑。短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老伯僵硬抬手，想要用手堵住胸口汩汩流血的洞。
手还没抬到胸前，他便“轰”地倒落在地。口齿间喷出血沫，一双眼睛转向李观月的方向。
李观月再也忍受不了眼前的惨状，她叫不出声音，眼前一黑。
晕死之前，眼前似乎出现了贺淮的身影。贺淮身披铠甲，剑上、衣服上，全是斑驳的血迹，脚边是无辜身亡的老伯。
“贺……”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②④长凉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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