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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唯性所宅 ...

  •   却说四人自松鹤别院出来后小心翼翼行了数日,到了宋州地界上。说来也奇,这一路上竟并未遇见什么来拦截的江湖高手,更不消说圣火护法凌韫文与火云仙子白芊芊,只是在骊山脚下有几个蟊贼想要打劫,却给楚少轩轻松料理了。
      按说这应当是件好事,但武缨却深以为患,说是只怕祆教有更多的什么阴险计谋。李筌觉她言之有理,便吩咐了行事“一根筋”的桓随之与顽固执拗的楚少轩要他二人不要放松警惕。楚少轩虽老大的不乐,但现在有了武缨在旁,她却想要证明自家要比武缨好些,竟然忍气吞声答应了。不过她心中却想,总有一日没了武缨时定要把李筌好好修理一番。
      这日四人旅途劳顿,方才入了宋州城楚少轩却嚷着要找家店吃饭打尖,好好休息。李筌随以为眼下情况紧急,却也谅楚少轩自幼娇惯,竟然答应了。他只说在宋州却不能过夜,休息过了一个时辰立即便要上路。
      楚少轩道:“筌哥哥,寻《乘云谱》的事虽然紧急,但也不妨我耽搁一日罢?祆教要来早便来了,难道还少这么一日么?我在宋州有好些朋友,却还要去拜见拜见,况且咱们的盘缠也将近罄尽,难道不去要些?”她一连的三问却也是颇有道理,李筌虽想兵贵神速,但料想盘缠不够也是件麻烦的事,难不成要到身上一文不名的时候再叫楚少轩施展妙手空空之法去化些来罢?且他自己几日短了酒心中也怪痒痒,便道:“你去罢,但过夜不成,却可宽限你几个时辰。”他却不料,他几人虽是果真嫌累赘少带了盘缠,但若是楚少轩把她头上的一枚簪子取来卖了都可换了千金,所谓“借盘缠”只是她托词罢了。
      楚少轩本未抱多大希望,瞧李筌竟然宽限了时间当真喜出望外,笑道:“筌哥哥,多谢你啦!我也知你的酒瘾上来,你便去寻家酒馆子喝酒便是,随你想喝多好多贵的酒,只待我寻了朋友要了盘缠回来会钞便是。”她一笑左颊的深深酒窝却又现将出来了,李筌瞧在眼中觉她十分可爱,心中却叹道:“少轩啊少轩,你如此明白我的心事怎么却单单不知我对你……罢了,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的。”此时他面上神情却十分怪异,楚少轩看了不禁掩嘴笑将起来。
      笑毕了她却计上心来,她把眼珠一轮道:“筌哥哥,不如与桓……桓七哥一道,我却同武……武……武姊姊一道如何?”原来她不想李筌与武缨单独相处,却做了这样的安排,只是那一声“武姊姊”叫得甚是勉强,武缨听了心中暗暗好笑。以武缨之聪慧如何不只她一个小小女孩儿打的算盘?当下笑道:“是了,我也贪玩,与楚妹妹一道还可将这宋州城好好逛一番哩!”她挽了楚少轩的手作势要走,桓随之却啜嗫道:“楚……楚姑娘,我在宋州也有朋友,想去拜见一番,不知可不可与你二人一道……”
      李筌听他言语一怔,旋即哈哈笑道:“你道为何?我这五弟却是好充儒生,平日里作得两句诗文,甚至还想过去做秀才参加会试哩!如今正要去拜访他的秀才举人朋友。”原来桓随之不同李筌并无亲人,孑然一身,他却是生自官宦人家的少爷,因幼年身子不好才拜了重玄的司马承祯做师父。他父亲原是个文官就好咬文嚼字,他幼时也深受其荼毒及至如今也是掉酸的一个好手,难怪李筌料定他所拜访的朋友绝不是什么江湖人氏,定是秀才举人一流。
      桓随之脸一红,辩解道:“五哥,你我各有癖好,你为什么总是嘲弄于我?圣人……”他却不再说将下去,只是盯住李筌,甚是尴尬。李筌打个哈哈道:“没有没有,随之从来不好掉酸,从来不结交一些秀才举人一流的朋友哩!”桓随之不擅言语,如今更是窘得说不出话来。
      楚少轩这一路上颇得桓随之照顾,便是她与李筌冲突时也是他在一边劝解,于是对他心生好感,却道:“筌哥哥,桓七哥好诗文有什么不好,总较你喜欢灌黄汤要好上许多罢?”她不待李筌回答,只牵住桓随之衣袖又道:“桓七哥咱们走罢,不理这醉鬼,只等他一个人喝去!”桓随之甚感激她解围,也就同她走了。李筌自是寻了家酒家挑个雅座,要了酒食自斟自饮。
      谁知楚少轩却领了武,桓二人在宋州城里闲逛,不忙着去寻她那“朋友”。宋州城里虽不比长安洛阳的繁华,但也甚是热闹。楚少轩东瞧瞧西看看把许多商家都逛了个遍,竟花光了剩下的盘缠换来手中拎的许多小玩意儿。及至到一家书画店的门口桓随之却不走了,原来他的朋友正是那店的店主。他当下与楚少轩约定一个时辰后再在此间汇合后便乐颠颠进了店,一个面白微须的人却同他攀谈起来。
      自走了桓随之,楚少轩却不再开口了。她与武缨虽然还是挽着手却待她如陌生人也似。过了约莫半刻钟,楚少轩行到宋州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兀自进了家名叫“黄氏商行”的铺子。武缨瞧那铺子门面,却是怎生模样?大开的门上装了红木的门槛,一面金光闪闪的大招牌;两侧各挂了盏大红的灯笼,门前青石砌就的台阶下还堪堪立了两个大石狮子,好生气派!她心道,楚少轩的表哥宁嗣音乃是天下第一的巨富,这个“黄氏商行”的主人应该就是楚少轩所说的“朋友”了罢,找这样的人借盘缠果然不错。
      楚少轩大摇大摆进了店,却到柜台前对那似乎还在算帐的的帐房道:“把你这商行里最好的衣裳首饰拿来,给她……我这姐姐打扮打扮!”她手一指,说的正是武缨。原来她一心只想武缨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她说话时故意作出老气横秋的模样,甚是好笑。
      按说“黄氏商行”帐房应当认得楚少轩,谁知原先那老帐房恰巧不久前告老还乡,如今这帐房却不认得她了。那帐房抬头把楚少轩细细端详,只见个十余岁的小丫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再瞧装扮却朴素得紧,并不似有钱人家的小姐,便嗤笑两声道:“你是谁家的小丫头,却不省事到此间来闹!”
      也是这帐房眼光太差,他只道楚少轩的装扮朴素,却不知这一身“朴素”的装扮便是他罄尽一生的积蓄都买不起的。你道为何?原来楚少轩头上的桃木镶银的簪子是当年魏存华夫人带过的,她身上的白衣却是刀枪不入的冰蚕丝织就,她耳上的一双看似价钱不贵的拇指大小的翠玉乃是西域的“摩羯宝”磨作,她腰间的香囊更是了不得,内中盛的竟是极其名贵的龙涎香,就连当今的皇帝也只有西域进贡的蝉蜕大小的二十块哩!
      楚少轩不料竟然碰了老大一个钉子,立即码下脸来娇咤道:“你这小小的帐房,难道连楚少轩我都不认得了么?快去叫黄筇那小子出来,我却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管教下人的!”那“黄筇”正是“黄氏商行”的主人,帐房听楚少轩直呼自家老爷名号,心下大怒道:“你好不晓事!在如此大喝大叫,我却让做工的把你拖将出去!”
      楚少轩正气恼在武缨面前失了面子,冷哼两声,却把双手抱在胸前撇嘴道:“你这奴才,却动姑奶奶一根寒毛试试?”若是那帐房稍微有些头脑,见了楚少轩有恃无恐的模样都该心生怀疑这丫头是否真有什么来头,谁知他却蠢得厉害,只把柜台一拍喝道:“王二狗!张三娃!你两个把这嚣张的丫头拖将出去!”
      王二狗与张三娃都是“黄氏商行”里做工的,两人都是约莫二十岁的年纪,颇有些头脑,他二人见楚少轩甚是嚣张,又瞧她的气质与一般市井里养出来的丫头大大不同,便多了个心眼。王二狗对帐房道:“钟帐房,恰巧老爷正在后堂里喝茶,我瞧这丫头着实象有些来头,不如……咱们把老爷叫来瞧瞧?”钟帐房略略思忖,心道这也是,反正老爷在,不如让他出来瞧瞧,这丫头若真是来捣乱的老爷有她好看!他心下忖定,便大声道:“二狗,你去把老爷请来再教训这丫头!”言毕,他恶狠狠盯住楚少轩道:“丫头,你等着!咱老爷这就出来!”
      楚少轩瞧他竟然敢这样说话,心中早把他咒骂了千万遍,却暗暗道:“你这蠢猪,等会儿黄筇出来有你好看!”她依旧抄起手立在一边,晾在一边的武缨却甚是尴尬,料定她又要惹祸了。
      等了约莫半柱香时间,那商行后门的帘子却给人打起来了,内中走出个人来。那人怎生模样?肥胖矮小的身躯上紧绷绷裹了件米黄的绸杉,面目倒也不可憎,只是满脑肥肠却似一头肥猪一般。他手中拿了方青绡手绢不住擦拭额头上的油汗,本来面上表情甚是不乐,见了一边的楚少轩却愣住了,连忙收拾起所有不乐换出一副高兴到近乎谄媚的样子。
      楚少轩见正主来了,嗤笑两声道:“黄筇,当年子衿哥哥怎么帮你你难道忘了?竟连姑奶奶我都不认识了么?”她这般说话也是有来由。黄筇原来只是宋州一个寻常的小商人,赚的钱仅能养家糊口。但他的运气着实太好,后来居然凭机缘认识了宁嗣音,又得他资助,竟做了宋州头等的商人,几乎经过宋州所有的行商之事都要通过他才能办成。不过纵然如此,天下哪个商人又敢同宁嗣音抗衡?况凝嗣音对黄筇有有恩,他对宁嗣音的人只有百般的恭敬。
      黄筇见楚少轩甚是不乐,心中暗暗叫苦,料到定然是自家的帐房惹恼了她,便骂钟帐房道:“你这瞎了眼的奴才,这位姑娘是当今天下第一巨富宁先生的表妹,你竟然敢对她不敬么!”那钟帐房是个老实人,何曾想到了楚少轩有这样大的来头?却吓唬得面色如土,不住作揖道:“楚……楚姑娘,奴才方才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怠慢了姑娘,还清姑娘你……你大人有大量……”
      楚少轩想要平了方才那口恶气,眉毛一挑,乜他一眼道:“怠慢?何止是怠慢!你以为这样认错就行了么?哼!”她冷笑几声,却把黄筇盯住瞧他作何反应。
      黄筇只想讨好楚少轩,自然不会给钟帐房好眼色。他咤道:“你这奴才,不要在‘黄氏’做工了,明天——不,是现在,现在就收拾铺盖走人罢!”武缨在一边看他对楚少轩是谄媚十分,转身对钟帐房却是立马变了脸,心道果然是商人都甚奸诈。她瞧这钟帐房面色一直颇为苦恼,衣裳也破了好几处,心知他定然一家老小都靠他赚钱过日子,心中却可怜他若是丢了这份工家里不知怎么过,便温言对楚少轩道:“楚妹妹,你瞧钟帐房他错也认了,你便可怜可怜他不再为难了罢?”
      楚少轩虽然甚不喜武缨,但见她竟然有求于自己心中自然甚是骄傲,便作出大度的模样把手一挥道:“黄筇,既然是武……武……武姊姊说饶了他,你就不要再同他计较了罢!”黄筇自是应了,对钟帐房道:“你这奴才,滚到后堂打杂去罢!楚姑娘都不追究你了,你还不道谢么?”
      钟帐房闻言如获大赦也似,急急遑遑到楚少轩面前作个大揖颤声道:“楚……楚姑娘,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奴才我感激不尽了!”楚少轩想作弄他一番,便故意板起脸道:“老人家?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却给你说作‘老人家’,你有什么居心?”钟帐房本来是大大松了口气,不料楚少轩又找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时间急得冷汗直冒,心道总不能叫“小人家”罢?自古都没有这个说法……
      楚少轩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她只把手摇了两摇道:“你走罢你走罢,我不追究了!”钟帐房甚是迟钝,弄不清这个楚姑娘的脸怎么变得如此之快,不过旁边的王二狗倒是机敏,连忙扯了他到后堂去。
      黄筇见这事了结松了口气,拿青绡手帕擦擦额头,谄媚笑道:“楚姑娘,若有什么事咱们到后面泡杯茶慢慢聊如何?”楚少轩在宋州城中走了半日也正是口干舌燥,便道:“也罢,你去安排罢,不过‘后面’咱们却不去了,只在这里谈便是!”言毕,她往柜台上一坐,又把腿跷起来,吩咐道:“你给我这武姊姊挑些好看的衣裳首饰罢,她帮我子衿哥哥做事我还要好好谢她一番哩!”
      武缨闻言连忙摇手道:“楚妹妹,罢了……怎么好……”楚少轩打断道:“黄筇,我吩咐的事情你还不去办么?”黄筇慌忙叫呆在一边的张三娃去泡了好茶水,又亲自取来了商行里最好的存货,一件件捧在手里让武缨挑选。
      黄筇从沉香的镶螺钿盒子里拣出一个缀了青色明珠的紫金簪子对武缨道:“武姑娘,你瞧这个如何?”那明珠里光华流转,十分耀眼。“这个……怕是很贵重罢……”武缨面露难色。
      楚少轩见了却连连摇头,对黄筇冷笑两声道:“你这小子当我不识货么?这‘明珠’却是用玉磨就的,并不是真正的明珠。依我看来,不过就值一百两罢了!”黄筇先前只挑看起来甚是华贵的,却不料楚少轩竟是个识货的主,只得不住赔罪。
      “我来挑罢!”楚少轩一把从黄筇手中夺过那盒子,放在手中挑拣。武缨只瞧得那一件件的首饰都是光华夺目,心中不停叹气。楚少轩拨开一件水磨紫金的步摇又把一件八宝攒丝的风头簪扔到一边,却从盒子最下面拣出一条黑沉沉却又微微透出些兰色的扁簪,面上略透出些喜色道:“就是这件了罢,黄筇,这黑玉簪子就送了我武姊姊罢。”她一面说一面却又瞧着黄筇,他面上微微抽搐,甚是肉痛。原来这甚不起眼的簪子竟然是“黄氏商行”里最贵重的玩意儿,少说也值五千两,且是有价无市。
      “楚姑娘说……说哪里话,姑娘想要拿去就是了。”黄筇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楚姑娘还有什么吩咐么?”楚少轩把盏子里的茶水又抿了一口道:“罢了,瞧你肉痛得厉害,我也不要你再拿什么货物出来,你只需给我五十两盘缠便是。”
      “五十两……”黄筇不料她开口只要如此只小,连忙对一边的张三娃道:“去,给楚姑娘取五十两纹银来!”谁知楚少轩却冷笑两声道:“且慢!黄筇,你是打发叫花子么?五十两纹银?哪有这么便宜!我说的是五十两金子!”
      “是是是……”黄筇连忙改口,却让张三娃取了五十两金子,又亲自捧了串拇指大小的合浦珠子给楚少轩道:“楚姑娘,这合浦珠却是在下自愿送姑娘的,请姑娘万万要收下,以后在宁先生面前也……”那串合浦珠约莫有二十余颗,楚少轩略略扫了一眼道:“好说好说!”把那珠子并黄金一道胡乱塞在一个包袱里,拉了武缨大摇大摆出了“黄氏商行”。
      目送楚少轩二人走远,黄筇连连摇头道:“这小祖宗,但原以后再不用见着她的!”
      楚少轩把簪子斜插在武缨头上却又不理她了,武缨知她二人的间隙并未填平,只叹了口气跟在她身后。两人走到桓随之朋友处寻他,他虽然甚是恋恋不舍,还是同两人离开了,手中却又攥了本新的曲谱。
      有了桓随之同行楚少轩的话又多起来了,她本就伶牙俐齿,把方才在“黄氏商行”里发生的事娓娓道来,桓随之听了果然捧腹大笑。
      三人走了不多时候,到了一条街上却有个□□来的青年女子一不小心碰了桓随之,把他手中的曲谱碰到地上一滩脏水里。按说桓随之本来是个好脾气,但曲谱于他来说只如身家姓名也似,他当下拉下脸来对那突厥女子道:“你这蛮女怎么回事?竟然弄脏了我的曲谱!”那女子一愣,抬起头来,却是一张甚有棱角的脸,线条硬朗,黑黝黝脸上两条刀也也似两条眉毛直飞入鬓,一双环眼炯炯有神。她慌忙捡起那曲谱道:“对不住啦,我给你捡起来就是。”她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
      “捡起来就是?”桓随之怒道:“你省得什么?这曲谱是我画了多大心思才得来的!竟然给你弄脏了!”他把曲谱拿在手中揭开一页,上面的字迹模糊开去,黑糊糊的一大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了。那女子行个礼道:“真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桓随之冷哼一声道:“故意?我知道你这蛮女是不是故意的!况且如今不管你是否故意,我的曲谱都给你毁了!”那女子听他还要纠缠不休,把浓眉一挑道:“我也道过歉了,你这人婆婆妈妈真是恼火!一个大男人却宝贝一本什么曲谱,若是在我们□□的大草原上定要给人笑话了!”
      “你……”桓随之对这女子更是恼怒:“若不是瞧你是女子,我早就与你动手了!”楚少轩在一边大感奇怪,桓随之的性子向来都是最随和的,今天怎么对这突厥女子如此蛮横?她不知有些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会莫名得讨厌对方。这本是十分寻常的事,但是她一派天真,除了好捉弄人倒也不会莫名讨别人。
      突厥女子道:“若是动手我难道怕了你这婆婆妈妈的人不成?”言毕她摆出个起手势,看来竟颇有门道。这时楚少轩才发现她身后背了一把老大的剑,约莫与她身高相若,却有半尺多宽,没有鞘,只用白色的布裹将起来。她暗暗咋舌,这剑少说也有接近百斤,这女子果真是了不得!她先前又见这女子甚是直爽,正合她胃口,却对她生出了许多好感。
      桓随之不长与人作口舌之争,急得面红耳赤:“你,你,你……你……”他连说了四个你字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那突厥女子把一双环眼紧紧锁在他脸上:“你要打架么?草原上的女子可不是吃素的!”武缨见两人竟已经到了拔剑张弩的地步连忙劝解道:“桓道友,你不要同这姑娘为难了罢?她从□□来人生地不熟……你便大度些……”
      谁知那突厥女子却又把眉毛一挑:“什么大度,我已经道歉他却久久纠缠,怎么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若要打架我是决计不怕的!”
      “你……你……”桓随之正不知如何是好,武缨却扯住他袖子慌忙离开。楚少轩落在后面悄悄对那突厥女子眨了眼睛低声道:“姊姊,我很想同你交朋友哦。”那突厥女子愣了愣,旋即竟咧嘴一笑,同她摇摇手离开了。
      之后桓随之自然甚是气闷,引用了许多楚少轩不明白的话来形容那突厥女子,大意却是说她蛮横无理,不明礼节。武缨在一边听了甚觉好笑,若说蛮横,楚少轩不遑多让,桓随之单单讨厌那女子却是为她与桓随之当真命中相克了。
      三人又行过了几条街,却见一处空地上围了许多人,整条街上的人几乎都围了过去。
      楚少轩好奇心起,连忙拽了桓随之袖子道:“桓七哥,咱们去瞧瞧罢?”桓随之不喜惹是生非,虽然想拒绝但又明白自家拗不过她,只道:“楚姑娘你只要瞧便是,千万不要横插一足。若是惹出什么麻烦,我在五哥和宁先生两边都不好交代。”楚少轩嘿嘿笑了两声:“桓五哥你放心罢,黄筇那样的小角色都能在宋州城里大有来头,我还怵什么!呃……你和武……武……和她就在这里等我罢,我瞧一眼就过来。”
      她话音方落就向那人群挤去。不料周围围观的人太多,她身子瘦小怎生挤得进去?总不好用内力把人弹开了去罢?她一挠头,竟然提气跃起丈余高,用出高绝轻功向前纵跃,足尖在几个人的肩头点了几点,轻轻松松便落到了这许多人围将起来的圈子的最里层。
      她定睛向圈子中央一瞧,大吃一惊。那方正立了四,五个人,个中分明就有方才见到的那自□□来的女子!那女子身边还有个打扮与她相若的男子,身后背了把更加大的剑。那男子生得甚是壮硕,饶是那女子已与李筌身高差得不多,她站在男子身边却显得十分娇小。再瞧那男子面容,也是颇有棱角,黑黝黝的皮肤,两道浓眉,一双环眼,单是比那女子更显英武。而另外几人楚少轩一瞧便知道是生意人。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戏?”楚少轩甚是不解,连忙问身边的人。
      那人道:“姑娘你有所不知,着两个从□□来的却是两兄妹,说是来寻故人的。他二人在方老板——喏,就是那长须的黄脸汉开的客栈里住了许多时候却不交租金,方老板觉得事情不对便叫人去让他们结帐,谁知他们全身上下的所有银子都不足付这几日的房钱!方老板大怒,立即叫了几个地痞无赖让他们去收拾那两个突厥兄妹。你道结果如何?那些个地痞无赖竟然都不是突厥人的对手!据说两人都没动手,倒是任凭那些个地痞无赖往自家身上招呼。说来也忒邪门,两人挨打后都没事一般,动手打人的却给震得断胳膊断腿的!你瞧,现在伤者的家人并方老板正同他二人计较哩!”
      楚少轩闻言大动,寻思道:“这两个突厥人的内力修为竟然都能够把人弹开了么?果然恁得了得!我且瞧瞧,再行帮忙,顺便还能交着朋友哩。”她心下忖定便抱了双手在一边看。
      空地中央,方老板骂道:“你这两个蛮子!不交房钱也罢,竟然还打伤……打伤……”他不便说是请来的打手,只道:“打伤我的朋友!这是什么道理!”他环视周围围观的人,只希望旁人替他说两句话,谁道他是个典型的奸商,在宋州的人缘甚差;更兼那几个被打伤的地痞无赖向来在宋州地界上为非作歹,今日遇到飞来横祸旁人心中都甚解气,谁会替他们说话?大伙都佩服那两个突厥人,只是不便说出口罢了。
      “房钱我们兄妹定要还你,但要说伤人,我们都没动手,是他们自己弄伤的!”那女子冷冷道。她哥哥却在一边愣着,看起来甚是呆滞,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般。“你……你这是放什么狗屁?我的朋友们又不是傻子,谁会自己把自己弄伤?”方老板大骂道。
      “你才放……放那什么呢!”突厥女子明白方老板的话甚是污秽,面上一红:“难道你们中原的人都这般的奸诈么?还是我草原上的兄弟姊妹要直爽许多!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草原人是说一不二的!房钱我们不赖,但那几个伤了的人却与我们一点关系也无!”她语气甚是强硬,楚少轩听了心中更是欣赏她。
      方老板面露凶色,上前扯住她袖子大喊道:“这突厥的蛮娘们不讲理,还要打人啦!”他咋咋乎乎得喊了许多声,又佯装跌倒,竟然开始蹬腿,果然是无赖得紧。那突厥女子的眉头皱起来,她知道若是惹来了官府定然会十分麻烦,但她在单纯开阔的草原上长大,怎么会应付这样的场面?也呆住了。她身边的突厥汉子竟然露出慌张迷惘的神色,对她低声道:“明……明夏……怎么办啊……”
      楚少轩心知该自己出手了。她甚是佩服那突厥兄妹俩,他二人若是动武便是一打方老板在都拦不住的,却兀自只听方老板理论,这样光明磊落的行径果然够英雄。她不想再次抬出宁嗣音的名号,更不想提到黄筇,只一个筋斗番到空地中央道:“这两位突厥朋友的钱,我替他们还了便是!”
      她一言既出,惊煞了在场所有的人。
      方老板也不从地上站起身来,只乜了她一眼道:“瞧你这丫头的衣着打扮便知你的穷酸。没有几两银子还学别人充什么英雄?滚回家去绣花罢!”楚少轩也不想同他争辩,只冷笑道:“你这蠢货不要狗眼看人低!姑奶奶我的一片衣角都是你这蠢货买不起的!”
      “哼,丫头,你好大的口气!若是真有钱,便取银子来!五两的房钱,三十两的医药费,一分都不能少!”方老板白眼一番,甚是看不起楚少轩。
      突厥女子正纳闷楚少轩是什么来头,竟然会替自己出头。她细细辨认了半日才暗暗道:“啊也,我怎么如此健忘!这小妹妹不是方才在同那中原男子争执时见到的么?惭愧,原来中原人也有如此讲义气的!”她突厥的风气淳朴,故她见了楚少轩为自己出头也未太过感激,只是很欣赏这姑娘,却觉得朋友帮助不过是天经地义。她当下对楚少轩抱拳道:“妹子,你果然够朋友!”
      楚少轩笑道:“什么朋友?咱们是朋友么?应当算是姊妹啦!妹子帮姊姊,这还有什么好说!”
      方老板却阴沉道:“丫头,你废话少说,只拿银子来便是!”楚少轩乜他一眼,把包袱解开取了黄筇赠的一串合浦珠子,扯下两颗扔给方老板傲然道:“你瞧这个够么?”这两粒珠子少说也值一百两,方老板一个生意人岂有不识货的理?他捡了个老大便宜,自然就放了那突厥兄妹同楚少轩离开了。
      楚少轩连忙去牵了突厥女子的手道:“妹妹我叫做楚少轩,姊姊,你又叫什么名字啊?”突厥女子道:“我叫做叶明夏,那个却是我的哥哥,叫做叶知秋的。”听她言语楚少轩脑中立即闪出一个念头。她惊奇问道:“难道……难道……难道叶姊姊你是□□的狼剑叶家的人?”原来在□□最有名的世家却是狼剑叶家,叶家擅长的兵器正是十分沉重的巨剑,而传说中叶家还有一门独门的工夫,正是操控草原上的野狼。
      叶明夏奇道:“难道叶家在中原如此有名气么?我哥哥是叶家的庶出长子,我么……照你们中原人的说法就是所谓的‘少主’了。”楚少轩听了甚是高兴,连忙问道:“那么叶姊姊,你们叶家的人难道真能操控狼么?”
      叶明夏挑眉想了想,道:“大概算是能罢,我身边正养着幼狼王哩,你要瞧么?”楚少轩好奇心大起,连连点头。叶明夏转头对叶知秋道:“哥哥,你把狼王给楚妹妹看看!”那突厥汉子憨厚地点头,从一只提在手中,用兽皮盖住的笼子中拎出一个物什来。
      楚少轩先是觉得如此莽撞的一个汉子起了“知秋”这样一个文雅的名字十分好笑,只想以后怎么打趣他;但瞧他手中的物什后却惊叫了一声,惊叫之后又转而欢喜,连忙上前把那物什抱在怀里不住逗乐。那物什和寻常的小菜狗差不多大小,一身雪也似的白毛,但脑门上却有一块拳头大的金色斑点。再瞧它尖尖的脸上一双宝蓝略带浅灰的眼睛甚是有神,滴溜溜盯住楚少轩,竟然还伸出粉红的舌头去舔她的脸。
      “这个……这个难道就是叶姊姊说的幼狼王么?”楚少轩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叶明夏笑道:“你不要瞧它恁老实可爱,若是发起神威来可就不一样了。寻常的狼只要听它嗷嗷地叫两声都会吓得发抖哩。知秋,你说是也不是?”她管叶知秋并不叫哥哥,直呼名字。
      叶知秋道:“是啊,咱们只要操控了它再来操控所有的狼都会甚方便的!”
      三人说说笑笑走到桓随之与武缨处,却让他二人都甚是吃惊。桓随之一瞧见叶明夏便是一肚子的气,但他总顾及自家面子不便直接开口骂人,只是冷哼一声便别过头去。武缨见楚少轩领来的兄妹两人似乎并不愿意同自己说话,也就知趣地同桓随之跟在后面了。
      楚少轩问道:“叶姊姊,你和狼剑少主到中原来有什么事情么?我知道叶家是极少插足中原武林的!”叶明夏挑眉道:“妹妹你不知道个中原由。正是二十年前,有一位在我□□的单于都护府的朝廷命官在外出田猎时被狼群包围,情形甚是危机,恰巧遇见了家父。家父自然是与他解围,两人自此结识,竟然是义气相投,甚谈得来,于是便做了好友知交。谁知不过多久,那位为官的世伯却被调离了单于都护府,临走之前便定下了一桩亲事……前些日子家父不幸过世了,却再三叮嘱我要找到那位世伯,同他远在家乡的小公子……”饶是她豪爽十分,说到此处的时候脸依然红了红。
      楚少轩听了连连拍掌笑道:“啊,叶姊姊是来中原出嫁的么?喜酒妹子我一定是要喝的!”谁知叶明夏却面露难色道:“问题是,我只知道那位……他住在杭州……我连见也未见他一面……”楚少轩踮脚拍她肩膀道:“姊姊不必担心,妹子我在杭州有许多朋友,若要寻一个人还打什么紧?你只消把那人的名字说与我听便是。”
      叶明夏挑眉道:“那人的名字……却叫做桓随之。”
      “叶……叶姊姊,你开什么玩笑!”楚少轩大惊失色道:“桓随之……你不是记错了罢?”叶明从怀里摸出一张贴身藏的书信来看了看道:“妹妹,的确是叫桓随之。难道有什么不妥么?或者,妹妹正认得那桓随之?”楚少轩讪笑两声啜嗫道:“这……这……”她突然转身指住桓随之道:“你问他罢!”
      方才叶明夏的话说得并不小声,桓随之听得清清楚楚,脸色甚是难看。他盯住叶明夏,露出嫌恶的表情。他冷冷道:“你这蛮女,说什么鬼话!我便是桓随之。”
      “你是桓随之?”叶明夏连连摇头:“你怎么会是桓随之!桓随之怎么会有这样婆婆妈妈的性子!”她转身问楚少轩道:“妹妹,这人是骗我的罢?”楚少轩啜嗫道:“叶……叶……叶姊姊,他真是如假包换的桓随之……”
      叶明夏蹙眉想了半日,却把那书信递给桓随之道:“你瞧罢。我想我和知秋可以和你一同去拜见世伯,让他解了这桩婚约!”桓随之脸色铁青地接过那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叹口气道:“如此甚好,我桓随之还不想娶个如此的蛮女受罪哩。此番我们正要去杭州越州一带,你便同行罢。但是,最好你走在后面,不要让我瞧见你。”
      叶明夏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她身边的叶知秋却仍然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地面,一脸迷惘,乃至有些呆滞的神色。楚少轩见此情景心中暗道:“这狼剑少主莫不是个傻子罢?那叶姊姊的命也就忒苦了。”
      一直不开口的武缨突然道:“楚妹妹,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础少轩虽然极不情愿但也不好拒绝,只走到她身边懒洋洋道:“你有什么事就说罢,叶姊姊和桓七哥的事情来等我去调节呢。”
      武缨叹气道:“我说的就是这个啊。楚妹妹你难道忘了宁先生吩咐过我们这一行人的目的了么?我们行路若是带上了这两个突厥人,定然会大大不便,甚至会有什么想不到的危险……”楚少轩冷笑道:“怎么,你想赶叶姊姊和狼剑少主走么?”武缨道:“不是我无端怀疑他们二人,只是我们此行事关重大,容不得丝毫的闪失……楚妹妹,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目前走了许多时候我们竟然都还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定然就有什么阴谋在酝酿之中了……你难道忘了当日在松鹤别院后门外的树林里见到的事了么?还有祆教的人……”、
      楚少轩毕竟也不是傻子,她虽然丝毫不怀疑叶氏兄妹,但也觉得武缨的言语甚有道理。当下冷眼瞧住武缨问道:“那么你这蝶谷的女诸葛又有什么高见呢?难不成要让他们自己到杭州去寻桓七哥的爹爹?这也太不符合江湖礼节了罢!”武缨蹙眉道:“儿女的婚姻之事与整个武林的存亡相比又算什么?不过……你若固执要桓道友与突厥兄妹尽快完结此事,倒可让他们三人自己到了杭州,再与我们碰头。”楚少轩道:“你是说,桓七哥和叶氏兄妹妹一道走,我们与筌哥哥一道走么?”
      武缨道:“若要两全其美,只有这个法子了。只是,你不知这样兵行险招会多危险……指不定我们就会全军覆没的。我也奇怪,之前宁先生的分析虽然甚有道理,但是我们毕竟不是顶尖的高手,而他竟然都没有派人与我们接应。我总觉得我们就象在游山玩水也似……个中似乎有什么端倪,但是我总不该随便怀疑宁先生的……”
      楚少轩心中计较,觉得武缨的话竟然颇为犀利,只道明了自己这几日心中隐约的不安。她也不禁暗暗佩服这“女诸葛”了。
      武缨当下把这一番话也与桓随之说了。桓随之虽然有些“一根筋”但也应了,只说为了少麻烦,就在此分开罢,竟然也不回去同李筌道别。武缨自然猜到了桓随之如此只是他不想把自己的尴尬带到李筌面前,她抱拳道:“那么,桓兄弟你就小心些了。你安排好事务之后,咱们在越州的……见面。”她说到地名时却用指甲在桓随之的手心划了些什么,并不说明。桓随之点点头,也抱拳还礼,头也不回向前走去,叶氏兄妹妹紧跟在后面。
      临走时,叶知秋竟然回头对楚少轩傻傻笑了笑,却教她心中没来由一阵寒。
      楚少轩与武缨虽然依旧没有言语,但她竟突然对武缨有了十分信任,也不甚厌恶她了。两人走到李筌处,他果然喝了酒,正在待楚少轩会钞。楚少轩与他细细讲了这宋州城中的遭遇,他听得大呼惊奇。尤其是叶明夏与桓随之的那一段,他直叹天意巧合,本当如此。武缨也把桓随之离开的原委与她的考虑说了,李筌也觉颇有道理,三人也不再耽误行程,立马离开了宋州。
      打宋州出来,虽然楚少轩对武缨的厌恶不如以前之甚了,但三人行在一处也颇有些尴尬,只得都不言语,气氛憋闷较方从松鹤别院出来时更甚。
      快马兼程行了两日,多亏李筌在个中调节二女才没有闹出什么端倪。他也明白挑起事端的只有楚少轩一人,但他却不明白自己待楚少轩确切是个什么感觉,只是与她相识了许多年,似乎单把她作妹子看了。他不把这话同楚少轩说,强迫自己思忖宁嗣音看似完美的安排,脑中自然是乱得如麻也似,一路上的安排事务都全靠武缨。
      这日武缨安排三人在路过的一家农家吃过晚饭,却又贪图赶路错过了住宿之地,往前的百余里都是荒山野岭,没有一户人家,更不要说村庄了。不过出了这山岭再行半日便可到楚州,楚少轩竟然也不甚怪罪武缨。
      这一带的山岭倒也是秀丽,黄河的几条小支流从中横川而过,竟然凑齐了山水,是个清净的好去处。李筌打马走在前,自那崎岖十分又被荒草掩埋了一半的山路向上走,武,楚二女跟在身后。楚少轩颠簸了许久却又感饥饿,不禁嘀咕道:“早说走水路好的,却偏要从陆上走!”武缨开口欲说什么,却又打住了。李筌却在前答道:“你说你那哥哥多么大的势力,就算是要小心谨慎也不至于寻几个能信任的人接应咱们也不行罢?再说咱们自打许多日前收到他的信鸽回了信之后他竟然再没什么回音……本来我是不该责怪宁先生的……但我总觉得有什么端倪。或者,他有什么苦衷罢?但……他之前的分析虽然听来有理,但咱们四人并非真的都是绝顶的高手,况且……这一路上除了你从那黄筇处借了盘缠外,再没看过什么‘朋友’帮助咱们……”武缨闻言暗暗点头,李筌竟然也同她想到一块了。“子衿青少”向来以谨慎著称,怎么可能压这么大的宝在最危险的一边?
      按说依照楚少轩的性子,若听有人稍微说宁嗣音都该反驳,但李筌所说她之前也并非没有想过。她沉默了半日,终于开口道:“筌哥哥,其实……我也这么想过……我这一路‘胡作非为’似乎都没有什么危险,除了在松鹤别院外遇见沧溟二老与那神秘人,真的都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况且之前,就算我平日里到处……恩,同哥哥手下的少年弄了什么妙手门去盗……盗窃,子衿哥哥他都要每日用鸽子与我联系的,现在都许多日了却……”她蹙了蹙眉道:“哥哥在举办什么擂台时不会被什么人威胁,甚至软禁起来了罢?”
      李筌闻言点头道:“甚有道理,说不定便是沧溟二老唆使那些不晓事的莽撞之人软禁了宁先生,但……我总觉得这理由似乎有什么漏洞一般。女诸葛,你有什么看法?”他转头瞧了瞧武缨。武缨略略思忖后答道:“宁先生在天下广交朋友,就算是真正能算‘朋友’的甚少,但至少也有死士愿意为他卖命罢?他若真给软禁了,那些死士们也会千方百计传出消息的。”
      “我也……我也觉得……但是,开始大家都瞧见了,沧溟二老是帮助子衿哥哥的啊!”楚少轩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前都没有过的恐惧从她心中升起。从松鹤别院出发后的日子里,自己一行人与宁嗣音之间的联络几乎中断,连江湖中的消息也全然没有……分明就已经到了一座危险的“孤岛”上了!向来宋州有丐帮的一处分坛,就算那里没有别的江湖人氏也该遇见丐帮的人。但……细细算来,除了沧溟二老与那对远从□□来的,根本不算中原武林中人的兄妹,自己一行人居然再没遇见过中原武林中人。“筌……筌哥哥!”楚少轩头上冒出大滴的汗珠来
      李筌的表情也甚是古怪。他对武缨道:“武姑娘,咱们今后……若要用到计谋,只能靠你了……”武缨点点头道:“这荒山野岭的,情形大大不妙,若是遇见了祆教或者对《乘云谱》图谋不轨的江湖人……眼下咱们还是走快些到山顶上寻处山洞过夜罢。”李筌听了点点头,楚少轩心中却甚不是滋味,李筌自家说自己一行今后都要看武缨的安排了!她不便发作,心中又甚担心宁嗣音的安危,不禁眼圈一红。
      “李道友,楚姑娘,咱们之后都不能再闹别扭啦。”武缨笑盈盈方才说完,脸色突然大变。她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突然变作了青白,豆大的汗珠随着她脸颊滑下,她紧紧咬住嘴唇,仿佛十分难受也似。李筌恰巧回身过来,见此情景,连忙关切问道:“武姑娘,你怎么了?”
      武缨强打精神,笑道:“我只是头中甚痛,大概是赶路太勤又是秋凉受了些风寒罢,不碍事的。”李筌瞧她面色,摇头道:“我之前在重玄门也学过些医道,瞧姑娘模样决计不是风寒所致,姑娘不要强撑,快下马让我瞧瞧!”武缨无奈只得下马,李筌用两个指头搭在她脉上,眉头紧锁。
      楚少轩心中恨恨,只道这都是武缨装出的,又见李筌甚是殷勤,忍不住便要发作。她正要开口,突然头中似有什么东西被抽出一般,一阵凉气自她脚底窜到头顶,之后头中便是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李筌听她声音问道:“少轩你怎么了?武姑娘身子有恙,你不下马扶住她么!”楚少轩已然痛得冒冷汗了,面色却不是武缨般的青白,双颊上却有两团嫣红,只是看起来有些妖异病态。她啜嗫道:“筌哥哥……我的头好痛……”
      李筌却只瞟她一眼,见她脸色似乎并不象武缨,只道她在一边吃飞醋,装作头痛。他本十分烦躁,当下冷笑两声道:“你若要假装,就应把脸色弄得白些。”言毕他又为武缨把脉,蹙眉自言自语道:“不好,武姑娘这脉象看起来竟然如同中毒了一般!但是,这一路上的饭食都是用银针试过的啊……”
      武缨虽然是江湖人,但她体质有异于常人,却一点武功也不会,故身子甚差,片刻之间竟已经痛得昏厥过去。李筌大感头痛,现下只有赶紧寻到一处山洞安置了武缨才好。明日早起,再带她到楚州寻找大夫。他回头冷冷对楚少轩道:“你收拾起装可怜的那一套罢,快把武姑娘扶到马上,咱们赶紧去寻过夜的地方。”
      楚少轩见李筌竟然不相信自己,头痛又越发剧烈,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她此时伤心之极,与李筌相识许久,他竟然连些许的信任都不肯给。她啜嗫道:“筌哥哥,我没有骗你,我的头……我的头真的好痛……”
      李筌又冷笑道:“你还要装可怜样子么?哼……快把武姑娘扶到马上!”楚少轩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与他反驳,只得顶住剧痛把武缨扶到自己的白马“疾风”背上,有坐到她身后扶住她,免得她从马背上颠簸下来。李筌见此铁青着脸道:“你若是头痛还能如此做么?快走罢!”言毕,他上马又用一手牵了武缨坐骑在前面疾走,楚少轩只有紧紧跟在后面。
      楚少轩万万不料李筌竟然如此对待自己,又想到从松鹤别院出来后一路上李筌对自己的冷漠与职责,只把一切都怪罪在武缨身上。她此时头中剧痛,眼泪不由自主短线的珠子般落下。她暗暗观察昏厥中的武缨,她果然是个少有的绝色女子,如今虽然昏厥,却更添了些娇怯,教人怜爱。楚少轩心中的执拗劲又上来了,一狠心只想把武缨从马背上推将下去。但她转念一想,如此只会让李筌更加厌恶自己。她此时不知如何是好,更兼头痛越发剧烈,哭得视线都模糊了去。
      突然,“疾风”跃过一块乱石时颠簸得有些厉害,楚少轩此时力气渐失,身子不听使唤,却一下扶武缨不住,只瞧她落下马去。
      李筌听到身后一声闷响,立即回过头来。他瞧见昏厥的武缨落在地上,额角被石头的尖锐棱角磕得鲜血长流,又见楚少轩双眼哭得核桃也死呆呆坐在马上,只道是她狠心把武缨推下马去的,心中对楚少轩十分厌恶起来,怒道:“我原先以为你只是淘气天真,不想你竟然如此歹毒!武姑娘她有什么错,你竟然趁她昏厥之时把她推下马去!你……你……楚少轩,我当真看透你了!有你在,莫说寻《乘云谱》,不害死无辜之人都算万幸了!宁先生当真糊涂!一个江湖人不光明磊落却做如此阴险勾当,还算是人么?”言毕,他轻轻从马背上跃下,抱起武缨上了自家的马径自向前去,竟也不容楚少轩辩驳。
      “筌哥哥,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楚少轩啜嗫道。“哼,你这小妖女,什么事做不出来?我真后悔认得了你!不要再叫我什么‘筌哥哥’,我只会感到可耻!”李筌也不回头,只用甚尖刻的语言道了几句,便不再开口。
      “我……我……”楚少轩一怔,随后的半句话却是细如蚊蚋:“我只是头痛没有力气……”但这话便是李筌听到了也不会相信。见李筌渐渐走远,她惟有催马跟上去。李筌……李筌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疾风”又是几个颠簸,她只觉得胸口一甜,眼前一片猩红,竟然也昏厥过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唯性所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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