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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危机四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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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筌听得身后又是一声闷响,回头一看,楚少轩竟然也落下马去!他也不顾自家方才的言语了,只下马到她身边一瞧,又探她气息竟然细若游丝,再把她脉,却也有中毒的征兆。
及至此时他才明白自己错怪了楚少轩,又想到她兀自强忍剧痛撑了许多时候,自己又对她恶语想加……李筌甚不是滋味,心中一酸,觉得自己欠楚少轩的债再也还将不清了。他心道:“少轩虽然有时胡作非为,但也是天真淘气所致,我居然连些许的信任都不肯给她,还真把她作了那样的人……可怜少轩心中不知是何等的失望难受了。我李筌当真糊涂,少轩她……”他自责时却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他力道吓人,两颊须臾间便肿将起来了。
此时的天色已十分晚了,只有略残的明月挂在天幕上。中秋已然过了。李筌借了月光仔细端详楚少轩脸庞,虽然不是十分的娇妍,却也清丽可爱。不过她的双眉却紧紧蹙起,面色也红得甚不正常。李筌瞧着楚少轩当真觉得她如同自家的妹子一般。
妹子?只是妹子么?李筌心中突然觉得想失去什么一般。他明白楚少轩待自己的情意,但自己去不过是……自家这样对得住她的心思么?他瞧着楚少轩难受模样甚是心痛。到底是……到底是自己亏欠这小女子的多些啊。
李筌是重玄门的人,自然算是半个道人。他此时想起了半月前在京城时对书生孙少书说的话来。那时自己仿佛把什么都看透的一个局外人也似,瞧得孙少书一举一动都甚是好笑。但现在的自己,却什么也看将不透啊。那么,看自己一举一动都甚好笑的又是什么人呢?李筌守着蹊跷昏厥的二女,甚感迷惘。自己终究是……“火生于木,祸发必克”么?那卷在嵩山发现的道经自己毕竟都还没有看透啊。
那么,自己寻《乘云谱》也只是个玩笑么?还有,整个中原武林,也都是个玩笑?大家争夺的只是蜗角之间。自己算什么?江湖算什么?天下算什么?李筌的心神混乱起来。
不过李筌毕竟是个有些解道的人,更兼他有一身高深武功,当下稍稍定神,终于收住了许多心事。他默默地把二女安置到马背上,自己牵了三匹马慢慢向山顶的方向走去。他知道二女昏厥得蹊跷,只在心中细细搜索,路上到底有什么地方有端倪。但他想了半日却无结果,料想以女诸葛武缨的机敏,她若清醒,定然能够想出罢。可惜……李筌缓缓摇头,只颓唐地向山顶走去。
不多时,他却在接近山顶的一处崖壁上发现了一个山洞,那洞所在的山壁却临了悬崖,只有靠轻功纵跃,攀住突出的石块与遍生的藤蔓才进得去,且周围的树丛恰好能够隐藏马匹。李筌攀进洞一瞧,那洞却甚深,向里黑压压的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妙的是洞中竟然还有一潭水,取水倒不必出去了。李筌觉此处甚是安全,于是把马匹藏到树丛中后负了二女进了洞。个中过程还颇为周折,便是李筌的轻功出众也不敢负了人在临了万丈深渊的绝壁上纵跃,却想出一个法子。他把沿洞的一些藤蔓编作软梯,便不必在没有突出石块的地方纵跃了,只须顺藤攀爬便是。待他终于把二女副进洞后又多了个心眼,把些藤蔓拉来遮住“软梯”与洞口,才放心再去瞧二女。
武缨因为没有内功根基,脸色越发难看了,脉搏也越发得弱。楚少轩体质虽然较武缨要好些,但她不仅中毒,还添了疲劳过度与心神疲惫,情况比武缨好不得多少。李筌使尽浑身解数,只细细回忆之前司马承祯教给自己的医术,什么《灵枢》《素问》里的方子想了许多,却也找不到与二女对症的。他只知她二人是中毒,却连是个什么毒都不知,甚至什么时候中毒的都还是未知数。
李筌正一筹莫展,突然听到楚少轩略略发出了些声响。他连忙过去一瞧,她却双眼禁闭,口中喃喃说这些什么。细细一听却是“水”,李筌连忙到洞中央的水潭边用水囊灌了些水,给她喂将进去后却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少轩!”李筌心道再无他法,楚少轩性命眼见就要不保,也不顾别的便把她身子扶正,双手抵在她大锥穴上把自家的纯阳真气输将进去。谁知那真气输入后却如同石沉大海也似,而楚少轩的面色也更加难看。李筌心道不妙,连忙撤了真气再把她脉,竟然比先前还要虚弱,已经到了若有若无的地步。眼见楚少轩就要丧命于斯,李筌只好再试着把水灌到她口中。这次却要好些,她竟然把水咽下了,李筌本想松口气,但二女依然没有脱离危险,怎能松口气?不过他毕竟在江湖上闯荡了许多时候,心道:“我三人是为了武林大计才身犯险境,料想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这洞中或者有些蹊跷,我先瞧瞧再说。”
心下忖定,李筌摸出火石点燃了火把,把洞中又细细瞧了瞧,洞顶约莫有三丈余高,上面却有许多垂下的石钟乳,千奇百怪,鬼斧神工,教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之奇。李筌心中突然一亮,《神农百草经》中却有石钟乳这一味药,有通利九窍之用。眼见二女的的鼻窍却几近被封,气息渐弱,若是能服用些有利无害。心下忖定,他却纵身伏在洞顶上,用贴身藏的匕首刮了些石钟乳的粉末下来,准备兑了水给二女服用。
他那匕首原是一门神兵利刃,乃是重玄门主司马承祯赠给他的宝物,况且石钟乳的质地也不是十分坚硬,李筌不多时便刮下了几钱。他原想多刮些,正要下刀,突然听身后有什么物什缓缓移动,还有“嘶嘶”之声,他立即警觉,回头一看,竟然有条丈余长,碗口粗的花斑蟒蛇向这方蜿蜒游来!
他心下一惊,连忙跃开了去。那蟒蛇却不再追来,只是“嘶嘶”吐着信子,似乎在威胁他不要再靠过来。李筌却对它甚不放心,如此大的蟒蛇,若是腹中饥饿,要对昏厥的二女下口却是大大不妙,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心下忖定,他便又向那蟒蛇迫近。
那蟒蛇似乎有些害怕,却不防李筌飞身过来,一掌切在它七寸上。按说依照李筌的功力,这一掌虽然只耗费了他五成的内力,但那蟒蛇也该殒命了。谁道蟒蛇的命竟然十分之硬,受了李筌一掌只是把脑袋晃了晃,仿佛没事一般。
李筌见此一愣,那蟒蛇却给他惹恼了,身子忽然快速向李筌窜来。李筌冷冷一笑,心道:“你这畜生虽然大大古怪,但我若是用上十成的内力你还有命么?当下运起内力却要去同那蟒蛇硬拼。但他一提气才发现糟糕,原来自家方才与除少轩输了许多内力,现在新的内力还不及生出,丹田中余下的内力只有六成了。眼见蟒蛇已经欺近他身前,他不料这畜生竟然如此敏捷,只得临时变招,身子生生的一个铁板桥翻到一边,甚是勉强得抱住一只石钟乳才没有从洞顶落下。
那蟒蛇又是一招攻来,这次却是用尾巴去扫那石钟乳。李筌已经知道它与寻常蟒蛇大大不同,连忙再次躲闪。果然,那蟒蛇的尾巴竟然把长值约莫五尺的一只石钟乳拦腰截断。李筌瞧得甚是吃惊,这蟒蛇如此厉害,难不成还是不久就要化龙飞去的仙品?他不敢大意,不再托大用肉掌与它硬拼,只抽出腰间的配剑把重玄门的看门剑法“八卦剑法”使将出来。
李筌一剑挥出,却挽出了□□朵剑花,在火光的照耀下只如同烂银也似的剑芒向蟒蛇一颗头颅笼去。这剑法的招数十分精妙,况且蟒蛇毕竟是畜生,几招下来却让李筌摸清了它只是行动快,力气大。又过几招,李筌却一剑斩到它尾巴,一股有腥臭之味的血液喷涌而出。接下来它身上已多处受伤。它似乎料到了自己不敌李筌,想要逃走,却又恋恋不舍也似,无论如何都不离开它先前盘踞的一颗丈余长的石钟乳附近。
李筌见此大奇,那石钟乳上莫不是有什么东西么?他好奇心起,又把剑招向蟒蛇喂去。这时蟒蛇的身上已是血流如柱,它却仍然不愿离开,只是负隅顽抗,想与李筌作殊死搏斗。李筌的内力耗去了许多,况还有昏厥的二女待他照顾,自然不想与蟒蛇缠斗,当下一招“利见大人”斩向它头颅。蟒蛇受伤已重,身法呆滞了些,自然躲将不过,只愣了一瞬一颗脑袋便已落下。它似乎甚是不甘,身子扭动了许多时候才落下不动了。
李筌心道惭愧,今天差点败在这畜生手里,若不是剑法精妙……他连连摇头,突然想到那蟒蛇盘踞之处似乎有端倪,连忙跃过去一看,瞧见一物却大吃一惊。
原来,那颗硕大的石钟乳与洞顶相连的地方却生了好大一丛灵芝!大的有人头大小,小的却如碗口,杯口一般。李筌终于明白,那蟒蛇舍不得的却是这丛灵芝仙草。而那蟒蛇之所以比寻常的蟒蛇强悍许多却正是因为它食用过这灵芝了。那灵芝颜色略紫,分明正是紫芝了。李筌大喜,心道:“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竟然在此间寻着了紫芝,虽然不能完全祓除二女体内的毒素,但若要压制缓解却是大大的好办。”他也不要那刮下的石钟乳了,连忙把那颗最大的紫芝摘下,其余的却太小,不足取用。
李筌连忙把那紫芝研磨碎了,分成两份给二女分别喂下,终究是楚少轩的身子要好些,须臾只间便醒过来。她睁眼一见李筌便啜嗫道:“筌哥哥,方才……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把武……她推下马的!”
李筌瞧她急切模样甚是心疼,只柔声安慰道:“我明白啦,方才是我错怪你了。是我不好,我却给你赔罪。”他又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老大的耳刮子。扇讫他又道:“只是,我瞧你们二人都是中毒的征兆,却不知你们是如何中毒的?你想想路上可有什么端倪的地方……怪便怪在,我却是无虞的……。”楚少轩听到李筌说他明白真相,不再怪罪自己了,甚是欣喜。但她又听李筌说自己是中毒,却大感奇怪。她想了半日都没有想出什么端倪只得摇头。
李筌道:“罢了,你方才醒来,我原是不该问你的。”楚少轩想要坐起身来,却怎么也没力气,李筌见状连忙问道:“少轩,你要做什么?”楚少轩道:“筌哥哥,我许久不曾吃过东西,现在好饿……”
李筌问言却蹙起了眉头。装食物的包袱却给她在带昏厥的二女上山时扔了,哪里还有吃的?他只得摇头道:“少轩,没有吃的啦。干粮都在上山的时候给我扔了。不过你等等,我在洞中那水潭里瞧瞧,看有鱼没有。”楚少轩方才醒来再无力气说话,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李筌举了火把走到水潭边。那水潭有三丈见方大小,水作盈盈的碧绿之色,潭边却还有一片整石成就的浅滩。李筌分明瞧得那浅滩里又寸余长的白鱼,心中大喜,连忙涉水却捉那白鱼。李筌的眼力之准,自然不多时边捉了许多白鱼,扔在岸上。他捉够了正欲上岸,脚却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什。他一瞧,却是一团烂泥也似的东西,约莫有手掌大小,一半没在水中。
李筌不甚在意,只上岸捡了方才扔上来的白鱼,剖洗干净,在点燃的火堆上烤将起来。此时他颇有大难不死之感觉,一边烤鱼一边与楚少轩讲自家方才斗蟒蛇,捉白鱼的经过,听得楚少轩大呼惊奇。李筌讲到捉鱼时却又想起了自己碰到的那软绵绵的物什。他突然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连忙丢了正烤着的鱼跑到潭边,小心翼翼捡起那团“烂泥”才又回到楚少轩身边。
楚少轩此时吃了白鱼,已经有力气与李筌说话。她见那“烂泥”大奇,问道:“筌哥哥,这是什么东西,你捡它回来干什么?”李筌一脸喜色,他对楚少轩笑道:“少轩,今天咱们却是大大走运,遇见了许多宝物。你道那真是‘烂泥’么?那正是一样解毒的好东西,叫做太岁,又叫做肉芝。此番你和武姑娘的毒定然可以解啦。”
但他说完之后脸色突然大变。他凝视了楚少轩半晌,突然道:“但是……少轩,这肉芝的量却只够救一个人。”楚少轩知道自家的毒已然给紫芝暂时压制住了,心道:“筌哥哥莫不是劝我让他救武姑娘么?原来他还是……”她心中一阵尖锐十分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却不知如何回答。
“少轩,我明白你想什么。”李筌道:“其实我想救的人终究还是你。因为……因为我亏欠你许多。”楚少轩盯住他眼颤声问道:“筌哥哥,你真是这么想的么?”她听李筌如此一说,心中又欢喜起来。
“少轩,咱们现在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貌似风平浪静,但是内中却暗流汹涌。这个,你也明白。”李筌被楚少轩紧紧盯住,觉得自家的脸渐渐热起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颠三倒四道:“少轩,虽然我之前觉得自己只是把你当妹子看待。但是少轩,你年纪还小,我会等你长大的。现在我救谁,只听你的话。”李筌不知怎地,脑中一片混乱,竟然不顾全局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楚少轩觉得头又有些晕了,她迷迷糊糊道:“筌哥哥,武……武……她的计谋要紧,你还是让她吃这肉芝罢。我们么……我们……我们毕竟是自己人。”其实若是从全局考虑,让武缨保持清醒是十分重要的。因为这一路上必须靠她出谋划策,只是依她聪明为什么也会莫名其妙中毒却大是蹊跷。
听了楚少轩回答,李筌对她一笑,也不答话,便把那肉芝洗净了与武缨服下。此时约莫已经是二更天了,过了半个时辰武缨才悠悠醒转。
楚少轩与李筌都没有料道,武缨醒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黄筇,宋州城黄筇的茶有问题!”她一言便道破了二人中毒的玄机。楚少轩闻言失色道:“怎么可能?黄筇他只是一个寻常的商人,有什么理由加害我们?就算是他看不惯我,也不可能不怕子衿哥哥!”
武缨缓缓道:“有机会向我们两个下毒的只有黄筇一个人。不管他是不是寻常的商人,但他对我们下的毒药绝不寻常。那中毒药,我知道,连我们蜀中唐门的人都配制不出,只有西域才会有!我才头痛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只是怕大家担心没有说出来而已……那种毒药,名字叫做‘明海’,中毒之人先是头痛,呼吸紧促,然后便会昏厥,身子慢慢烂掉,十日后才会死去!”言毕,她神色突然一变,问道:“那……李道友,楚姑娘,我为什么在昏厥后可以醒过来?莫非你们……有解毒的法子么?我瞧楚姑娘她似乎也好了……”
李筌闻言,面色有些僵硬。他只瞧着楚少轩,楚少轩对他点点头,他才道:“是有解毒的法子,现下你们二人的毒都散尽了,你们吃些东西,天明就出发罢。虽然事有蹊跷,但一刻也耽搁不得。便是少轩借盘缠的事……不止耽搁行程,还……”
楚少轩与武缨都不答话,各自吃了些烤熟的白鱼。楚少轩中的奇毒“明海”虽然还未拔尽,但她心中甚是欢喜,觉得自家着次中毒定是前世积了许多阴骘方才换来的。武缨不问解毒的法子到底是什么,是因为她觉得内中隐情楚,李二人定然不会告诉她,只在一旁忖度。李筌十分担忧,这紫芝顶多只能将她体内之毒压制半月左右,若是半月过后毒发……三人各怀心事,就这般待到天明。
青白的天光打藤蔓的空隙里透到洞中,李筌料得此时已然过了寅时,便从洞中出来,沿了藤蔓软梯到了山道旁侧的树丛里寻马匹。他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气氛有异,连忙使出轻功跃到一株树顶上,四方扫视。
树丛不大,马匹就藏在李筌视线所能及的地方。他一瞧却暗暗叫苦。原来马匹已然被人发现了!而站在马匹边的几个人,分明就有沧溟二老!李筌大骇,沧溟二老是怎么知道自家行踪的?
他连忙运起“火木玄功”去听沧溟二老在说些什么。
面相阴鸷的左老道:“大哥,你瞧他们的马匹都在此间,人一定也在不远处。咱们是守株待兔还是主动去寻?”
右老冷哼道:二弟你与唐少主守在此处,隐藏好了,我与唐四公子,言老弟却去周围寻他们罢。”他瞧了瞧同行的一人却又换了客气的语调,笑眯眯的表情甚是和蔼:“唐少主,你对老夫的意见有什么看法呢?”
李筌一瞧,那所谓的“唐少主”却是个妙龄的女子,一身劲装,腰间的一条宽带子上却系了许多亮闪闪的小珠子。她本有十分的姿色,却嫌有些阴冷了。她对右老一拱手道:“沧溟二老乃是江湖上的老前辈,你们的话我区区一个后辈怎么敢有什么疑义。”这话本来甚是客气,但这“唐少主”说出来却是十分冷漠,一点客气的味道都没有。
右老讪笑道:“唐少主不久之后便可以做唐门的掌门,跟老夫客气什么。先生看得起咱们,却是要咱们去阻拦那几个小鬼,咱们要同气连枝才好呢。那么,言老弟有什么疑义么?”他目光转向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这人面色苍白,并无丝毫表情,如同死人一般。“言老弟”冷冷道:“沧溟二老的话,我言必行自然是听了。”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令人发怵的阴寒气息。
右老又道:“那么,唐四公子也无虞罢?”那“唐四公子”却是个年纪与李筌相若的少年,打扮与“唐少主”相差不大,也是与她一般的阴冷。“姊姊都没有疑义,我还能有么。”他冷哼一声再不开口。
李筌却在树顶上听得心惊胆战。那“唐少主”好大的来头!她与“唐四公子”乃是蜀中唐门年轻一代中顶尖的高手,两人名字分别唤作“灭门无千”唐无千与“杀人无万”唐无万,只听这两个名字变可知道他二人并非善类。再说那名叫言必行的男子也不好惹,他是江西赶尸家族的传人,一手鞭法出神入化,却也是亦正亦邪的人物。
李筌甚是担心,自己一行人难道注定要殒命于斯么?
却听右老又道:“想来事情应该不会太麻烦,黄筇的药应该管用了罢。那么,咱们便分头行事好了。”言毕,他同方才拟定的另外两人离开了,却留下左老与唐无千隐藏在了一丛灌木中。李筌心道:“黄筇下毒的勾当果然是你这祆教的走狗指使的。”
待到右老三人走了约莫一柱香时候,李筌心下忖道:“绝壁上的那山洞定然暂时不会给发现,我不如离开此间回到洞中,与楚,武二人从山洞的另一边出去罢。”忖定他却犯了难,原来左老与唐无千此时都潜伏好了,警惕十分。莫说离开,自己就是略略一动指不定都会给二人发现。
李筌又计较道:“我若是硬拼一场或许还有活路,待到右老三人回来了却没有半分胜算,罢了,此番便豁出去,拼了罢。”计较定了,他轻飘飘翻身从树顶落下道:“二位,我李筌在此,要动手便动手罢!”
果然,左老与唐无千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唐无千蹙眉道:“你果真是重玄李筌?”不待李筌回答,左老却接口道:“他就是李筌,我在松鹤别院瞧见过,错不了。”
唐无千冷冷道:“那么废话休提,咱们就动手罢。”李筌听她言语心道:“正合了我的意,速战速决,免得右老三人回来徒增麻烦。”他对唐无千拱手道:“唐少主,请动手。”唐无千瞧了李筌半晌摇头道:“你的内力竟然只剩下四成了么?我们若是两个对你一个,却是大大不光明磊落了。左老,您老人家去与他战一场罢。”她对左老虽然用的敬称,却指使他动手。
左老面色甚是不快,但他强忍住了。心中却道:“你这死丫头,若有机会一定好好炮制你一番。”李筌听了唐无千言语却是怒火燃烧,心中骂道:“什么光明磊落,你们这些祆教的走狗对少轩和武姑娘下毒又是光明磊落了么?哼!不过既然你如此说,我的胜算却也大些了。”他当下对唐无千抱拳道:“唐少主,多谢了。请左老动手罢。”
左老自然也瞧出李筌的内力只剩了四成,心道:“这个便宜我就白捡了罢,在那唐丫头处受的气却要在你这里还回来。”忖定他皮笑肉不笑道:“那么老夫就动手了。”言毕他一掌向李筌拍来。他一上手,竟然就是灌了十成“虚功内劲”的阴毒招数!他这一招大有来头,名字叫做“海山苍苍”,真力弥满,便是天竺的巨物大象挨了一掌都要立时身亡。
左老的身法与李筌比虽然不算十分快,但也是一流,只须臾之间便欺到李筌身边。他手一晃便直压李筌脑门。李筌先前在松鹤别院瞧过他手段,知他好用虚招,便不去防头顶,而是左手罩住腹部,右手却去顶他的肘。左老的招数果然是虚招,他真正要攻击是正是李筌腹部。李筌的右手方向十分之准,正用的重玄的“飘雪擒拿手”,穿花蝴蝶也似的一招恰巧碰到了左老转向他腹部的手肘,只在关节上一点,饶是左老内力颇强也觉得火辣辣得痛,之后整条小臂却渐渐麻木起来。
原来李筌这一招完全胜在胆大与手法快,与内力并无关系。但若是左老的这一招并无变招,李筌怕是已然命丧黄泉了。左老见李筌竟然一上手就反守为攻,还伤了自己,不禁恼羞成怒。他又是一招送来,这一招却比方才的“海山苍苍”更加凶险,双掌齐发,身子在空中旋转,分别攻李筌上下盘。、
李筌知他右手小臂已经麻木,手掌也不会有力气,由是只用“飘雪擒拿手”顺势拨开他左手,又向他胸口打去。不料左老的右手手掌虽然没有力气,但他竟然把掌收回,直接用手肘撞在了李筌胸口。
这一肘灌注了左老内力,虽然只有五成,但也让李筌气血翻腾,跌跌撞撞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喷出。李筌内息略略一转,发现自己却受了内伤。虽然不重,但无疑是雪上加霜。左老见此招奏效,不禁喜上眉梢,又是一轮急攻上来,一掌一肘都是灌注了十成的内力。
左老的招数时虚时实,虚实之见教李筌着实难以对付。自有了方才受了内伤,李筌再不敢兵行险招了,只是加快速度防守,几招下来已是十分累了。他在脑中不住想对付左老这虚实难以捉摸的掌法的招数。重玄的所有武功与他所知道的许多杂门武功都想遍了,却依然没有法子。
他正左支右绌时,突然听到有人竟然在向自己传音!细细听来却是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说道:“不管虚实,只需攻他左眉便是,连防守都可以省了。”李筌觉得十分奇怪,但现下十分紧张,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便依这话做了,一掌却向左老的左眉拍去。左老的掌与肘本来是向李筌小腹撞去,见李筌这招却慌忙收回此招来防守。
见此李筌大喜,料定左老武功的罩门定然就在左眉了。他乘机跃到一边,把配剑抽出,拼着剩下的四成内力使出重玄的“八卦剑法”来。他此番主动攻击,一柄利剑里灌注了李筌的纯阳内力在空中舞动时竟然没了破空之声音,雪花一般的剑光直向左老笼罩去了。此时李筌才想起,方才帮助自己给自己传音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他目光无意中却瞟到了好整似暇地立在一边观战的唐无千。她此时也瞧着李筌,一双杏眼似笑非笑,似乎在向李筌示意着什么。李筌心中一凛,忖道:“方才那女子的声音……分明就是唐无千的!但是……唐无千为什么会帮助自己?是祆教在‘窝里斗’么?是了,方才他们一行人的言语就颇有端倪,尤其是沧溟二老与唐门姐弟之间,似乎不和,那么,现在唐无千的目的就是借自己的手收拾掉左老了。但是,在收拾左老之后,她又回要了自己的命么?”他心思一滞,剑却偏向一边,落了下风的左老竟然乘机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掌,只听得“喀嚓”一声,李筌似乎有一根骨头折了。
李筌强忍剧痛心道:“罢了,总是一死,杀了一个我有赚!料理里左老再让唐无千料理也是命中注定的事。”忖定他却凝神屏息一招招向左老左眉攻去。果然,不过几招,左老的腰上却中了李筌一剑,鲜血长流。
左老慌了神,他不知李筌怎生突然知道了自家罩门,反败为胜,情知不敌,也不顾面子了,连忙向唐无千喊道:“唐少主,老夫打不过这小子,还请少主帮忙啊!”唐无千白眼一翻,冷笑道:“您老人家是江湖上的老前辈,难道连区区一个内力大失,还受了内伤的重玄李筌都打不过么?为了您老人家在江湖上的声誉,我还是不动手的好。”言毕她却负手立在一边,依旧是一副好整似暇的模样。
左老万万不料唐无千会隔岸观火,怒道:“你这臭丫头,瞧大哥和言老弟回来了怎么收拾你和你们唐门!若是让……先生知道了,哼!不只是你,就连你们唐门……哼!”唐无千依然不动手,左老见威胁也不管用,只得与苦苦支撑,不多时左臂上又留下老大一条口子。
李筌也不管唐无千到底有什么打算,只奋力与左老战斗。又飞快攻出二十余招时,左老已经无力防守,只瞧得李筌一剑透过他衣裳便要没入胸口。左老情急大叫一声:“大哥——救命——”言毕李筌的剑已然穿透了他身子,半截血淋淋的剑尖从他身后探出。
李筌把剑从左老身上抽出还鞘,正欲问唐无千有什么企图,她却先开口了。唐无千对李筌蹙眉道:“你快走罢,右老就在左近,定然听到左老声音,立时就要回来了。”
李筌奇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祆教那一伙的么?”唐无千摇头道:“来不及告诉你了,你要明白,什么祆教不过是——”她突然顿住了,蹙眉道:“右老离此间不过半里了,你快走罢,否则就走不了了!”
李筌奇怪为什么她能感觉到,毕竟判断有人逼近只能通过脚步声音,但以右老的轻功造诣,是定然不会在走路时发出声响的。不过他隐约感觉唐无千并无恶意,便对她抱拳道:“唐少主今日的恩情我李筌他日一定回报。”他转身正要离开,唐无千却叫住他道:“李筌,你刺我一剑罢!”
李筌奇道:“唐少主,你这是做什么?”唐无千蹙眉道:“右老回来了见自家二弟殒命,凶手逃亡,我却一点事也无,他会怎么想?你快刺我一剑!”李筌心中暗道惭愧,抽出佩剑对唐无千拱手道:“唐少主,在下对不住了!”言毕他在唐无千肩上狠狠刺了一剑,头也不回离开了。
他急忙回了山洞,瞧见楚少轩与武缨却还在洞中等他,大松了一口气。武缨心思细密,她发现李筌面色有异,便问道:“李道友,外面莫非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筌凝重地点头道:“我在外面遇见沧溟二老了。还有唐门少主与江西言必行。”武缨与楚少轩闻言俱是大骇,武缨惊道:“李道友,那么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岂非是说……是说江湖上许多势力都与祆教有关联了?”李筌道:“不错,我还知道,你与少轩中的毒的确是黄筇在他们的指示下……但是你不知道,这一行人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武姑娘,你机敏十分,来帮我参详参详。”李筌当下把在洞外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与武缨说了,武缨蹙眉苦苦思索,过了半日才道:“李道友,我却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还不敢确定。”
李筌惊道:“武姑娘是说知道祆教的安排了?”武缨啜嗫道:“不,不是的。祆教么……我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回事呢……不过你说唐无千说的话与她的行为,的确是叫人疑惑十分啊。”李筌点点头,转身对楚少轩道:“少轩,咱们现下只能从洞的另一边出去了。”
“另一边?”楚少轩心道:“是了,右老他们定然在左近搜寻,咱们从这里出去是大大不妙。”她借了从藤蔓间隙里透入的天光向洞的深处一瞧,那方却是黑洞洞的,也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李筌道:“在这洞中行走定然会十分危险,我的内力尚未恢复,更兼受了内伤,你二人更是中毒初愈,大家要万万小心,切记不要走散了才是。”楚,武二人都点头,又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有尽释前嫌的意思。
李筌见二人并无疑义,又道:“那么,少轩走在最前面,武姑娘紧跟少轩,我来断后。”楚少轩笑着点头,左颊的酒窝甚是可爱。武缨道:“那么咱们先把火把带好,还有火石与火折子定然要用油纸包好,否则弄湿了却不好办。”言毕,她自去做好这一切,三人向洞深处走去。
走了几步,武缨突然探出手来拉住了身后的李筌。;李筌一震,正要开口,武缨却用指甲在他手上写了些什么。过了半晌,李筌的表情依然十分惊愕,只是,与武缨才拉住他手时相比,又多些惘然与不知所措。他再不开口,只是默默走动,武缨方才在他手心写字让他在一瞬间颓丧了许多。
山洞临近绝壁的一边却颇宽敞高大,与大厅一般,但越向里走却越是逼仄,约莫走了半柱香时间却只能容一个人走了。此时只能靠火把照明,洞底的岩石上有不少积水,两侧的壁上也有水缓缓漫下,触手冰凉,教楚少轩心中直发怵。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这山洞依旧十分逼仄,楚少轩不禁问道:“筌哥哥,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洞里走出去啊!这里好阴冷!”她话音未落,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扑啦啦的声响,接着又是一群黑压压的东西从她头顶掠过,她不禁尖叫起来。
“少轩别怕,是蝙蝠罢了。”李筌连忙安慰惊魂未定的楚少轩道:“你怕什么呢,有我在呢。”楚少轩道:“我不怕了,我方才只是吃惊而已。”她竭力隐藏内心的恐惧,李筌暗暗好笑。他道:“少轩,咱们今日遇见了许多的危险,连命都是捡来的,好有什么好怕。”
楚少轩不再答话,心中甚是欢喜,李筌……比以前变了许多。她当下鼓足勇气,加快速度向前走去。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山洞却又渐渐宽了,也有了些光线,楚少轩喜道:“筌哥哥,看来咱们是可以出去了!”
李筌道:“果然如此,此番没有在这洞里迷失,出去了真是再次死里逃生。”言毕,楚少轩却惊道:“筌哥哥,你瞧地上!”李筌依言低头一看,地上却不再是寻常的玄武岩,而是白到几近透明的大理石,颜色稍深的纹路如同筋络一般蔓延。
武缨道:“这洞果然是不同寻常,指不定还有别的什么宝贝哩。”她这话却让楚少轩有些蠢蠢欲动。她是个女贼,虽然甚是富有,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却也对宝物甚感兴趣。她把火把举得高些,仔细瞧这洞中,却与方才临近绝壁的那一边差不多大小,除了地面却再没有什么不同了。她有些失望,叹口气道:“若能办到,我定然把这地面的石头敲一块带走。这大理石与寻常大理石甚是不同,市价高得很呢。”
“慢着,少轩,你听听可有什么声音?”李筌突然打断楚少轩道:“似乎是水流声一般。”楚少轩与武缨闻言都凝神屏息,果然听到了十分细微的声响。楚少轩道:“筌哥哥,我听到了,是水声。”她又道:“筌哥哥,前面却没有路了,怎么办?”
果然,前方的路却给一片石壁挡住了,那石壁上结了许多亮晶晶的东西,在火光里甚是耀眼。“唉,这玩意儿看起来好看却不是什么宝物,真真太可惜了。”楚少轩连连摇头。石壁下有个水潭,也是碧沉沉的颜色,不知有多么深。
李筌蹙眉道:“怎么会没有路了呢?我去周围瞧瞧,你们二人待在这里等我罢。”言毕他举了自家的火把到这“大厅”里转了一圈,却又垂头丧气得回来了。他摇头道:“果然是没有路了,咱们难道要给困死在这山洞里么?”楚少轩思忖了半日,否定道:“不可能,我觉得有法子,只是需要冒险罢了。”她素来长于盗窃,对于脱困自然也有一套。
武缨心念一动,脱口问道:“楚妹妹说的从……从这水潭里潜出去么?”楚少轩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方才大家都听到水声了,就是说这水潭外面多半是条河,只要咱们从这水潭里潜出去,就一定能够脱困。”李筌闻言道:“少轩,你有把握么?”楚少轩把嘴一撇道:“筌哥哥你这是什么话,不是你方才告诉我说咱们这条命都是捡来的么,那还怕什么。反正都困在这里了,不如试一试,或许倒有条活路。”她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有豪气,原来她虽然与寻常女孩子一般惧怕黑暗寒冷,但作为盗贼,遇到危险毕竟也颇有胆识。
李筌忖道:“少轩的话却是不错,试一试就算丢了性命也没什么遗憾了。”忖定他道:“少轩,在这方面你是最能干的,你有什么稍微安全些的法子么?”楚少轩道:“自然有。不过我的水性却是咱们三人里最好的,我先下水去瞧瞧。”言毕,她截下随身携带的包袱,却从中取出一叠一指厚的物什,颜色又黑又亮,正不知是什么东西。展开一瞧,好家伙,竟然是一件薄薄的水靠!她到阴暗处把水靠换上,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卷甚长的线来。那线只有头发丝粗细,却有数百丈长。楚少轩道:“这是子衿哥哥为我寻来的冰蚕丝,结实得很,就连锋利的兵刃都不能弄断。”言毕,她陆续从包袱中寻出许多古怪玩意儿,或是擦上能让人不被水蛇袭击的膏药,或是在水中能够照明的珠灯,或是能装在手腕上的匕首……李筌与武缨都暗暗佩服,楚少轩竟然想得如此周到,带了这样的物什。他们却不知,这些原是楚少轩偷盗的工具,这些玩意儿她向来都是随身带的。
楚少轩把冰蚕丝从腰带上的孔里穿过,用十分繁复的手法打个结,把绳的另一头递给李筌道:“筌哥哥,你握紧绳子,若是你能察觉内中有内力传来,就用力拉绳子!”原来这冰蚕丝能够作内力的媒介,楚少轩当下拉住一截丝略略输入了些内力,李筌立即感受到手心一热,一股内力涌来。他当下点点头道:“少轩,你小心些。”言毕他紧紧握住楚少轩的手,她的脸却一红。
“那我下水啦。”楚少轩做好准备,走到水潭边一个猛子扎下,曼妙身子如同鱼也似向水底潜去。这水颇凉,楚少轩打个寒噤,连忙运起内力与水中寒气抵抗。她向下潜了几丈深,又向前游了十余丈,头上却是坚硬的岩壁了。
楚少轩心道:“这里果然有条地下的暗河,只不知有多长,但依照方才在洞中听到的水声来判断,应该不长,我能够轻松游出去。”楚少轩自幼修习龟息功,在水中闭气一时三刻是没有危险的。
果然,她又游了半柱香时间,这暗河渐渐宽阔了,也渐渐亮起来。不多时头顶的石壁突然到了尽头,透过水面已然能够清晰地看见天空。楚少轩奋力一划水,头探出了水面。她瞧瞧周围景色,却是在条十余丈宽的河里,河的两岸生了些树木,最令楚少轩开心的却是不远处分明就有一座村落!
楚少轩连忙潜回洞中,对李筌讲了洞外的情景,李,武二人俱是惊喜十分。李筌道:“如此甚好,那么少轩你先到洞外的河岸上,我与武姑娘再依次出来罢!”但武缨闻言脸色一变,啜嗫道:“但是,李,李道友,我不会游水啊!”
李筌闻言蹙眉道:“是这样么……少轩,你游到外面要多长时间?”楚少轩道:“最快也要一刻钟。”李筌又蹙眉道:“武姑娘并无武功根基,让她闭气一刻钟却是难办……”武缨甚是愧疚道:“对不住了,我却给大家添了麻烦。”
楚少轩此时已经明白李筌的心意,不再排斥武缨了,只道:“筌哥哥,我却有个法子,能让武姑娘她在半刻钟游出去!”李筌奇道:“说来看看!”楚少轩一脸骄傲之色道:“便让武姑娘她腰上缚了绳子,我在外边拽,你却推这她向外就成了。”李筌心道也是,便应了,让楚少轩先到洞外,依言做了果然半刻钟便让武缨出了洞,不过饶是如此,武缨还是给呛得面红耳赤。
三人在河岸边生火烤干了湿透的衣物,李筌又在河里捉了鱼,三人美美饱餐了一顿。武缨瞧瞧地势,又思忖了些时候道:“看样子,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可以到楚州啦!”原来那开口在绝壁上的山洞却通向山脚。楚少轩道:“楚州?好啦!子衿哥哥在楚州有许多朋友,咱们一到楚州就可以寻他们帮忙,让他们一道去救他了!”原来楚少轩却以为宁嗣音真是给沧溟二老之流软禁了,一心想要救他。
武缨脸色一变,又温言道:“楚姑娘,我瞧宁先生并没有给软禁起来,看样子只是你们来往的信鸽给人做了手脚而已。你瞧,宁先生的朋友如黄筇之流,指不定已经背叛他与祆教的人同流合污了,咱们还是不去找得好。”李筌也连连称是。楚少轩寻思道:“武缨的话说得不错,现在局势多变,子衿哥哥的朋友也不可信了,咱们还要提防祆教的人呢,还是先寻到《乘云谱》要紧!”她便点头道:“武姑娘说得是,我不去寻子衿哥哥的朋友啦!”
武缨正奇怪楚少轩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如此客气了。她略一寻思,李筌待楚少轩的态度与先前大不相同,看来楚少轩已经明白了他心意。武缨笑道:“如此便好,楚姑娘说前面有个村落,咱们却去瞧瞧好。”她向那“村落”方向一瞧,却大惊道:“那哪里是什么村落啊,瞧那塔陵,分明就是……”她眼睛一亮,喜道:“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那‘村落’正是五相庵!”
“五相庵?”楚少轩与李筌惊道。原来五相庵却是江湖上的一个佛家门派,与菩提寺共称为“佛门双绝”。此时正是唐朝贞观年间,虽然举国上下最重的都是道教,但“佛门双绝”毕竟也有些来头,能够在江湖上屹立不道。
李筌听武缨如此一说,计上心来。原来五相庵却有位善法师太,为人和善大度,且擅长医理,解毒的手法更是巧妙,如今若去五相庵里拜访,请师太彻底根除楚少轩体内残毒岂非好事?心下忖定,他道:“我们不如到五相庵里去拜访拜访罢,晚上能在庵中借宿也免得有什么危险。”
武缨道:“此计甚是,我们这便去。不过纵然庵中的师太们都是佛法精深,看淡世间俗物,但咱们也要提防些,此行的目的还是隐瞒的好。”李筌觉她所言不假,防备多些总不会出什么岔子,便道:“那咱们依计行事,只说是到越州拜访朋友便是。”
三人计较定了,便向五相庵行去。走进了方才发现,五相庵竟然只是座小庵,单是几座塔陵远远看去十分恢弘。庵约莫只有四五顷大小,外围是白漆的墙,下边一溜的水磨砖。正中方向有扇容四五人并行的红漆门,内中却只有些小青瓦盖顶的房屋,倒是最中央的一座房盖的红瓦,有两层高,想必就是大雄宝殿了。
李筌对楚少轩叮嘱道:“少轩,在庵中你千万不要同师太们顶撞打趣。”他因心中对楚少轩依旧十分愧疚,语音十分柔和。楚少轩此时也不与他顶嘴,乖乖答应了。此时武缨已然走上前轻扣庵门。
须臾便有人开门了。三人一瞧,却是个灰衣的小尼姑,生得娇滴滴,甚是惹人怜爱。那小尼姑开口道:“三位檀越有什么事么?”武缨稽首道:“小师太,在下是蝶谷的武缨,身后的两人却是重玄的五玄子李筌与楚少轩姑娘,今日特地前来拜访贵门的掌门善相师太。”那小尼姑也回个礼,连忙转身回去了。
又过了些时候,却是个中年尼姑走将出来。她生得清秀十分,但面相威严,身形高大瘦削。再看她步履稳重,便知她是个内功高手。那尼姑拜道:“贫尼就是善相,不知道三位来有什么赐教。”她言语亲和,慈祥十分。
李筌心中佩服道:“这师太的内功高强,且为人和蔼,一点架子也无,竟然亲自来迎接,那么让善法师太帮楚少轩祛毒也就好说了。”他忖定开口道:“师太,在下三人恰巧路过贵庵,不知可否在庵中借宿一夜,在下也有些事情相求。”善相师太道:“两位女檀越在客房住宿并无关系,只是李道友你却不好办,只得在庵外的一间房里委屈了。至于李檀越的要求,贫尼却不知道能否办到。”
李筌暗赞这师太严守礼法,连忙稽首道:“那么在下就多谢师太了。”善相师太道:“哎呀,是贫尼大意了,竟然让三位檀越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请到庵内说话。”李筌三人敬礼后都随师太进了庵里。庵里的布置果然十分的简陋朴素,满院子都种了蔬菜,两侧的小青瓦房里都静悄悄并无声响,想必所有的尼姑都在佛堂里做功课了。又走了几步,绕到大雄宝殿后,却是古树参天,几座甚高的塔陵立在个中,更添肃穆的气氛。师太走到一排小青瓦房中,内中却有许多尼姑在打坐念经,楚少轩生性活泼,心中只暗暗觉得这枯燥的聒噪甚是讨厌。
那些尼姑们定力了得,对经过的四人竟然是视而不见,依旧做着功课。师太走到佛堂后面,开了一扇小门走进去,却是间会客的小室,虽然还是十分朴素,但却收拾得干净。几把太师椅,一条小几,都一尘不染。师太让三人先坐了,亲自沏了壶清茶,又焚了柱香,才坐下问道:“李檀越有什么要求却说出来罢,若贫尼能办的定然大力帮助。寻得《乘云谱》保卫中原武林,贫尼也颇想出分力啊。”
闻言李筌三人大惊,均想:“寻《乘云谱》的事却是宁嗣音吩咐过绝对不可以向他人透露的,如今怎么这处在荒山之中的五相庵的师太也知晓了?看来情形大大不妙。”李筌连忙问道:“师太是怎么知道我三人寻找《乘云谱》的?”
师太叹气道:“这事许多日前便已经在江湖上传遍了,怎么,难道李道友怀疑贫尼会觊觎《乘云谱》么?如今祆教的魔头就要卷土重来,还是小心才是,贫尼怎么回贪图那些身外之物。”李筌虽然暗暗叫苦,口中却道:“在下怎么敢怀疑师太,只是怕江湖上的不法之徒知道了,却会有许多麻烦。”
师太道:“李檀越现在不是要去越州杭州一带么?贫尼却有几个不才的弟子,习得了‘五相’剑法,能够同几位一道去越州,也好照应些。路过扬州与苏州,却有贫尼的朋友,也好帮忙啊。”
李筌又是大惊,心道:“这尼姑连我们要去越杭都知道,我们这一行的秘密到底有多少给人知道了?”他与武缨对视一眼,却不开口了,武缨明白他意思,便道:“多谢师太有这分心了,只是这一行还有许多麻烦,不知……师太能不能施以援手?”她这话明是求助,暗里却在打探师太对寻《乘云谱》一事的了解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