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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008章 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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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笑容 『但凡笑容,越是单蠢,越是美丽。』
显然,炎绫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这个问题你可以留着,跟黄村长慢慢讨论。”
不知道脑补了何种联想,倪小远惊讶地:“呃?原来你不喜欢猪嘛?”其实她很想说,白白胖胖的猪猡很可爱的。
炎绫用四个字终结了这个不知从何而起的无聊话题。
“现在,睡觉。”
明明太阳还没下山,刚吃完就睡,这跟猪有什么区别?当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炎绫一字一句的对她说:
“我们必须在疯狗咬人之前,尽快找出画谱,离开这里。”
“可是,村里并没有人养狗啊,猪什么的倒是很多人在养、啊、啊唔唔……唔……”嘴巴被直接捂住,只觉得一股凉意沁上脸庞,淡淡的药香往鼻子里钻,本想挣扎,又怕不小心碰到人家的伤口,倪小远立即住了嘴,再不言语。
“好了,乖乖睡觉。”炎绫倾身面朝她,长长的睫毛几乎擦上她鼻尖,乌黑的瞳仁里映出倪小远鼓着腮帮子,无辜中透着憋屈。
“天黑了我们要起去。做正事。”
大白天可以偷偷溜出去找茅房,但总不能明目张胆去翻别人家里的暗格与收纳室。有些事,只有在黑夜才方便做。
月光透过竹林洒下,淡淡的柔光,那是纯天然的夜行衣。
两个人果然在半夜醒来,拉着手小跑过空无一人的林间小道,到了小远以前的家门口。
这里早已是废墟一片,没做什么修整,大概大家都认为,既然以后这里都没有人住,修葺了也是白费,倒不如省省力气。
炎绫把蹲在废墟前发呆的倪小远抛下,一个人绕了一圈,又小心翼翼拈捡了几块残片。这种山里的竹木建筑,火灾过后根本只能尸骨无存,如果没有地窖之类的所在,那样东西绝对保不住。
她放下残片,抬头望向倪小远。她并不是笨到真去以一人之力去进行地毯式搜索,而是想借着重返现场的机会,试探一下倪小远的反应。
倪小远抱着那根竹棍,发了很久呆,当炎绫走近她的时候,她还反射性地大抖了一下,矍然抬眼,见到是炎绫,才夸张地拍着胸口松了几口气。十成十像只受虐的小猫。
见炎绫一脸严肃不说话,倪小远以为她不高兴,咽了口口水,问她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我以前和倪娅晚上偷跑出来的时候,她也常常被蚊子咬,奇怪叻,怎么就是不咬我呐?”
炎绫确定倪小远的脑袋构造与常人大有异处,本不想接她的话,突然心念一动,顺着她的话意往下问:
“你们晚上跑出来做什么?”
既然这个人是倪家嫡系长子长孙的唯一后代,那么关于她的一切,都可能成为找出那样东西的关键。
“偷画咯。”
“……”
“别这么看着我嘛……我们把画偷出来,快天亮的时候就会还回去啦……”
炎绫一字一顿地:“你可以说清楚一点。”
每当这种时候,倪小远都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胆一战心一惊,下意识就默默地……从了。
记得以前偷了人家珍藏的古画没及时还,被人发现后拿棍子追两个山头(如果是弄坏人家十代珍藏的古画,就会被追N个山头,N远远大于2)……无数种彪悍的人都曾跟自己打过照面,斗智斗勇上百回合,自己也没有害怕过。可是这位美少女明明也没有拿棍子,样子又纤弱,为什么会让人觉得胆战心惊?更怪异的是一面让人觉得胆寒,一面又让人觉得格外想去亲近,为什么会有这么矛盾的感受?
小远笔直一条线的思维回路开始不够用,脑部索性罢工,自动摒弃了这些繁琐的思虑,一五一十把以前和倪娅偷跑出来,“借”别人家的藏画出来临摹,画完就还回去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借画?”炎绫若有所思。
倪小远脸一红,“偶尔也会去院子里挖点醪糟来喝……真的是偶尔啦。。。”
炎绫沉吟一会儿,没理会她的自招自供,突然问:“所以你们在村里其他人家中,没有见到过《遁山画谱》?”
“没有啊……”倪小远搞不清状况,“那样东西不是说放在我家里嘛?虽然我和倪娅都没有找到过……”
小孩子搜刮宝贝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就算是倪小远这种痴呆类儿童,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说,其他人家藏匿画谱的嫌疑,原则上可以排除。那么,画谱果真是被烧毁了?想到昨晚倪老那张笃定无惧的老脸,心头有些沉重。烧掉族里最珍贵的宝物,简简单单的说烧就烧,倪青山,我无法相信有人能做得这么绝。
“炎绫,你是不是不开心?”倪小远抱着棍子怯怯问她,见到她没什么反应,也不像是反感的样子,才添了一句,“那个画谱,对你很重要吗?”
炎绫反问她:“你说呢?”语气不见得太好。倪小远吐吐舌头:“倪娅也这样的。遗憾过好多次来着……”
“哼。”炎绫心想,那个倪进的没安什么好心,这个倪娅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她遗憾什么。”
“倪娅说啊,画这种东西……”她的神思似乎飘到头一次和倪娅一起出来偷画的时候,倪娅像个小大人般郑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画这种东西,每临摹一幅,就是免费经历一场漫长的光阴。”
倪小远翘起嘴角,得意地:“倪娅说,这是偷窃时光的游戏。越古老的画,偷出来的时光就越多。那个画谱听说是我们村里最老的珍藏呢!找不到它,倪娅当然遗憾了。”
偷窃时光的游戏?……这倒是挺新鲜的说法。眼前仿佛浮现出各色各样,或斑斓、或素淡的画卷。每一幅,每一样生命,倾尽无数光阴,画师们才能捕捉一瞬间的□□,深深浅浅印在里面。仿佛是岁月随意留下的痕迹,却形成了某种永恒的隽永。
悠远时空里截下的静态生命,不就是那些画么?
连画画都生出贪心来,想要多攫取些时光的人,就是那个患了严重心疾,说不定已经凶多吉少的那个女孩子么?
想得远了,不小心握紧的拳头,碰着了手指的旧伤,激出十指连心的刺痛。
“不能总皱着眉头呀。笑笑啦~”倪小远挽住她手臂,“来,我们回去睡一觉,明天再喊倪娅一块儿,继续出来找,总能找出来的,别担心。”
炎绫醒回神来,扭头看着倪小远,破开愁容迸出股兴奋劲儿的那张小脸,月光下,是一种只有豆蔻少女才会自然流露的清新笑容。很甜美,因为够单蠢。
这个人虽然痴呆一点,笑起来还是很悦目的。稍稍有些打结的内心,似乎也缓解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传染了几分没心没肺。炎绫想了想,应了一句:
“没错,我们是该叫她出来,明天一早就去。”
虽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好感增长得意外的快,全拜某位痴呆所赐。
一说起倪娅,倪小远就变得浑然不知身外事,滔滔不绝。说着她跟倪娅以前那些趣事,说她们两人画完了画,乘兴还跑去挖人家墙角下的醪糟出来喝,喝得尽兴了,半夜在倪家院子里唱山歌,直唱得倪老爷子跑出来将倪小远一顿暴扁。当然,被暴扁的仅限倪小远。
回了柴房,躺在柴禾堆上睡好,这个人还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炎绫懒得理她,横竖她没那么快睡,还得思考,要如何,在百分之九十确定目标物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前提下,还能够圆满完成任务。除此之外,顺带的,解救那个被无人性兄长盯上的花季少女。
“倪娅的画可精彩了,那次她画了一幅风舞水竹图,隔老远看着,我还以为是真的来的。”
炎绫随口搭了一句:“哦,她这么会画画,比你厉害?”
“呃……我?怎么突然问这个……呃……那个……那个、我……不会画画……”回答得非常小声,又一次恢复了能媲美蚁呐的音量。就这一问一答的功夫,倪小远的谈兴似乎被瞬间击垮了似的,“嗳哟好困,我先睡了哦。”
炎绫却讶然,“你不会画画?”无意识间又加了一句:“你是倪家嫡系的传人,竟然不会画画?”
倪小远发出了一些咕咕哝哝类似外星语言的声音,不大有可能被人类理解。炎绫却恍然大悟:怪不得倪碧水是倪青山的长兄,他这一系却没落到这种程度。
世代崇尚画艺的倪家,出了一名画画白痴,不被族人鄙视才怪……怪不得现在族里发话的人是倪青山,与此同时的,没有任何人把倪小远放在眼里。
“杯具。”炎绫下了结论。
“什么嘛——”倪小远提出抗议。“不要小看我哦!就算我不会画画,我还会很多别的东西啊!”
“我并不是在小看你,”炎绫正儿八经地,“不过,很难看出你的长项。……养猪?”
“哈,可~不止养猪!”倪小远抓住了她的话尾,用炫耀的语气继续,“除了那个,我还会会酿醪糟、会熏腊肉……”
炎绫拍拍她的手背,悲天悯人地:“睡吧。睡吧。”
倪小远浑然不觉:“还有!我还会一个绝活!”
“我会捉蛇!”
炎绫的手突然一僵,呼吸有一刻明显的停顿,半晌,才缓缓地吐气……吐气……
“不要在睡觉之前,提这么恶心的东西。”极力克制的声线,还是有一点微微发颤。
横梁上一声轻微的异响,一样东西倏然掉落,正跌在炎绫手臂边,冰冰凉、滑溜溜的。
“什么东西?凉凉的。”炎绫正疑惑,倪小远凑过来摸索了下,“哦”了一声,根据手感作出结论。
“是蛇。”